五六沒有坐多長時間，就有人回來了，竟然是五六來這裏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那個戴著獨腳眼鏡的中年男子。

他看到坐在大廳的五六，有著詫異，但隨即就明白過來：“你第一天來，沒有鑰匙是吧？”

五六起身點點頭，對於前輩要尊重，這是在單位能夠呆下去的必要前提：“是的，我還沒有鑰匙。”

“進來坐坐吧，她吃完飯不會立即回來的，她要先回家睡一覺，下午上班才會過來。”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挺隨和，打開大門，招呼五六進去坐坐。

“抽煙嗎？”中年男人抽出一根煙點著，自嘲道，“飯後一根煙，快活似神仙。”

“謝謝，不過我不抽煙。”孫奶奶不喜歡別人抽煙喝酒賭博，所以五六也沒有這些壞毛病。

中年男子吐了幾個煙圈：“是不是感覺有點融不進去？”他吃飯時雖然跟自己幾個哥們聊的開心，但是他還是看到這個小家夥一個人。

五六點點頭：“有點。”

“正常，新人想要融入新環境，是需要時間的，慢慢就好了。”

“你早上看到我在玩游戲，是不是有點瞧不起我？”中年男人突然笑著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五六一下子被這個問題砸的訕訕而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中年男人有點自嘲：“別不好意思，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

“不好意思啊。”五六很是真誠地道歉。

“沒什麽。”中年男人搖搖頭，彈了下煙灰，“我來這個單位20年了。當時這個單位還沒有現在這種規模。你現在看這座大樓，人不太多，對不對？”

五六點點頭。

“可是，吃飯時，你卻發現人很多，還是分了三四批，是不是？”

五六點點頭。

“因為現在這個單位的員工已經達到了487個人。而當年我進來的時候，不過二十幾個人。”

“那，你怎麽??????”五六不知道該如何問問題。

“你是想問，為什麽我到今天，20年了，還不過是個看門的？”中年人臉上的嘲諷更加嚴重了。

五六不好意思了，但他的確有這個困惑：要知道，光熬資歷，也應該熬出來了。

“因為我跟你一樣，都是編外人士。”這個中年男人抽快煙，一支煙已經結束了。他又點了一根抽了起來，“那個時候，我跟你一樣大，有追求、有上進心，工作積極，態度誠懇，正兒八經是個標準的新人，有上進心的新人。”中年男人滿臉諷刺。

“這個，你應該早就升上來了啊？”五六更加不明白了。

“可是，我是編外人士。”中年男人更加嘲諷了，“事情是我們編外人士做，可是，最後得到成就的都是他們那些在編人士。”

五六沈默了，他知道，這是事實。

“你以後就會知道，所以事情都是年輕的編外人士做的。可是，升的快的都是在編人士。我們的做的所有工作，都被冠上他們正式員工的名字。”

“是啊，”五六想想自己以後就要經歷這樣的日子，就頭疼胸悶。

“慢慢你就會發現，做事的都是新來的編外人員。整天玩游戲的都是在編人員還有老資格的編外人員。新年的編外人員害怕被開除，所以只能拼命工作。資格老了後，就沒有必要拼命工作了，反正幹再多，功勞也不算自己的。”

“慢慢熬吧，年輕人。”中年男子起身拍拍五六的肩膀，恩滅了煙頭，繼續捧著游戲機玩了起來。

中年男子正玩的游戲機，五六也有一臺，是橙丫頭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去年才出來的新款。大概小孩的臉大，但是速度很快、游戲類型很多，很受游戲迷的喜愛。

一個中午，五六就坐在中年男子呆著的大廳裏面胡思亂想過去了。

下午2:35，王主任才姍姍來遲，單位的上班時間其實是1:30。不過，所有人都知道有很多老員工遲到早退，卻沒有人說什麽。

看到五六，王主任才想起來沒有給小夥子一把鑰匙：“老王，謝謝你了啊，我把他帶上去了。”

五六這才知道，這個中年男子姓王。

老王也笑呵呵地回了句：“記得給人家小夥子一把鑰匙，可憐死了。”

王主任帶著五六回了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給了五六一把鑰匙：“給你一把鑰匙，以後吃晚飯就在後面休息室休息一下。”

“謝謝。”

廣播突然響了：“各位同志註意，我是陳左清。半個小時之後，省委副書記童政綱副書記前來視察工作。望各位同志，做好迎接備檢的工作。”

廣播聲剛落，下面一片驚叫：“完蛋了，完蛋了，怎麽會突擊檢查？我這邊材料都沒記錄啊。”

“煩死了，動不動就領導檢查，簡直是擾民。”

“快快快，趕緊打掃衛生，整理一下東西。”

??????

整座市政府，人仰馬翻來形容毫不誇張，每個人都恨不得多生出幾雙手來。

其實，高科技化的機器人星球，所有衛生問題都有清潔機器人來解決。可是，政府部門總得安排很多的相關人士工作，編外人士哪有那麽多？所有，所有省市的政府部門都默契地取消了所有的低級機器人，改為招聘有些關系的機器人星球的公民進來上班。

“五六是吧？趕緊的，把衛生弄弄，再把東西整整。”王主任色彩艷麗、樣式誇張的骷髏頭背包還沒有來得及放下，就開始忙的團團轉。

“好。”五六點點頭，開始理東西。可是，他心裏很無語：有什麽可以理的？整座大樓本身就是空蕩蕩的，一些灰塵也很快就被解決掉了。而櫃子裏面的東西，就那麽稀稀落落的擺放著，哪有需要整理的需要？

可是，望著那邊忙的團團轉的王主任，五六實在是問不出這個問題。

再聽聽門外亂成一鍋粥的聲音，腳下生風了都。

五六很是心煩意燥地假裝整理手頭的一些電子儲存器，從這邊移到那邊、又從那邊移到這邊。如果真的有什麽事情忙，也就算了。可是，偏偏什麽事情都沒有、假裝很忙，真的是一件很煩人、很讓人惱火、也相當累人的一件事情。

總算聽到門外傳來噪雜的聲音：“來了，來了，童副書記到了。”

“王主任，所有正式工都到大廳。”兩聲敲門聲後，不知道是誰跑過來通知了王主任。

王主任慌裏慌張地放下自己一直背著都沒有時間放下來的包，拿出小鏡子照了兩下，“啪啪啪”對著臉噴了差不多半瓶子的香水，熏得五六鼻子癢的要命還不敢打噴嚏，憋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對著鏡子又理了理自己的頭發，王主任才對五六說了兩句：“我去迎接童副書記，你自己在這邊等著。領導要是來了，記得起身。”然後就慌慌忙忙走了。

王主任前腳剛離開辦公室，五六就忍不住了，一個噴嚏接著一個噴嚏，眼淚水是嘩嘩地流。他趕緊打開門窗透氣，也將辦公室的空氣凈化器打開。

等到五六好不容易緩過來，他仔細看了看周圍，幾乎沒有變化。可是，剛剛王主任可是貨真價實地腳不著地地忙碌了快一個小時啊。

然後，乘著辦公室沒有人、門開著，五六一間一間地看了一下，發現每間辦公室都跟自己上午看到的差不了多少。可是，五六明明聽到每個辦公室的人都風風火火忙了一個小時啊。

這下子，五六不由得佩服起這些機關人員磨時間的本事。

除了五六之外，還有四五個人也被留了下來，都是年輕的編外人員。他們看到走進來的五六，都拘謹地笑了一下，很禮節性地笑了一下。

快速晃蕩了一圈，五六聽到樓梯響起了腳步聲，趕緊跑回辦公室站好。

他聽到陳市長帶著一大幫子人一間辦公室一間辦公室地觀望著，親自做著介紹。

童副書記很是親切地跟留下來的幾個人員招呼了幾下，很是簡單地那種“你好”。

終於到了人事部了。

“童副書記，這是我們的人事部，這是新來的五六。”陳市長第一個走進房間，側著身子迎進了童副書記和後面的一大幫子人，有自己政府的，有跟著童副書記一起過來的。

童副書記點頭跟五六打了聲招呼後，走進去幾步稍微打量了一下，說了幾聲好，就帶頭走了出去。

等到聽到這麽一大幫子人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五六重重舒了一口氣：總算是走了。

然後，五六很是無聊地瀏覽了一些新聞，等到王主任他們送走童副書記，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了。

王主任匆匆忙忙的腳步聲老遠就能夠聽出來，果真，還沒有幾個呼吸，她就沖了進來。她急急忙忙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下班了，你也早點回去吧。對了，記得鎖門。”然後就走了。

五六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了“砰砰砰”的鎖門聲一個接著一個，看來大家都記著鎖門回家了。

五六回回神，也起身鎖了門走了。

出了門才發現，這層樓已經空了。到了大廳，看到老王，友善地跟他點點頭：“我先走了。”

老王連頭都沒擡，隨意擺擺手，就繼續在游戲中廝殺了。

你還別說，不管在哪裏，不管時代怎樣，游戲，總是最受歡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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