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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夏克安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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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這場訂婚宴的人, 倒十分出袁沅的意料,是童修麗的導演朋友,之前通過她來借海棠的別墅, 後來周庭揚也成了那部片子的配角之一。

人群圍在大廳中央, 年輕的男女臉上印著似有若無的興奮與激動。

海棠在人群外輕聲與袁沅道:“不得不說, 周庭揚的手段真的是厲害。”她格外壓低了聲音,“之前跟的那些個款姐, 都是好聚好散,基本上沒什麽人說他哪裏不好,你說這人是不是也成了精, 懂得玩弄人心。”

“你不是與他熟悉?應該比我了解。我覺得他長得倒真的是不錯, 好好混娛樂圈,未必不能成名稱王。”袁沅難得誇一個男人的相貌,但遠遠看過去, 男女都有才有貌, 不失為一對璧人。

一個周庭揚與海棠的共同好友來尋借海棠一步說話,袁沅一看, 知趣地請他們隨意。

“沅姑姑。”夏鈞忽然從旁出現, 後面跟著童修麗, 袁沅豎起手指“噓”的一聲示意夏鈞輕一點,不要打擾主持人正在說話,又親昵地揉揉他的後腦勺。

臺上主持人話畢, 陣陣掌聲傳來, 音樂一變,大家隨著音樂走到宴會廳四邊, 今晚新人的第一支舞即將登場。

童修麗挽著袁沅道:“老太太請你去。”

這是以前絕沒有的事,袁沅在夏家多年, 也沒見老太太從英國回來過,多半還是夏可苓和童修麗空了去度假順便陪陪她。

“要說什麽嗎?”袁沅將手中的郁金香酒杯遞給經過的侍應生,一只手牽著夏鈞往裏走,三不五時回頭看一眼其他人,衣香鬢影,誰都在悅動的節奏裏看著新人舞動,根本沒有人註意到這邊的動靜。

“不清楚。我跟老太太也不親,說不到一塊。”童修麗無奈,“可苓二哥作陪著。”

袁沅蠕動了下雙唇,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能湊上這一局,或許並非是夏可苓允肯,或許跟老太太也脫不開關系。

走進另一間大套房,袁沅才問:“夏董呢?”

童修麗恍若未聞,袁沅不得已,才又問了一遍夏鈞:“鈞鈞,你爸爸呢?”

“爸爸,可能要晚點到。”夏鈞掰弄她的手指,嘀嘀咕咕地問:“沅姑姑,太奶奶是不是不喜歡爸爸啊?”

袁沅一楞,第一反應是去看走在前一步的童修麗,渾然不在意。

對於這個問題,袁沅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甚至都在猶豫要不要假裝自己沒聽到,只是低眸一看夏鈞一雙眼睛也盯著自己呢,純真清澈的眼眸裏的疑惑倒令她有幾分無法逃避,“不會,太奶奶這麽喜歡鈞鈞,當然也很喜歡爸爸。”

對這個比較,夏鈞沒有多做思考,只是自顧自地說:“太奶奶是很喜歡我的,還說要把手上的股份都給我。”

這下童修麗都腳步一頓,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袁沅,笑著補一句:“是說等你長大了。”

套房很大,幾間房都大開著門,中央長沙發上,夏家的老太太穩如泰山地坐在一旁,滿頭銀絲,精神飽滿。

這位早年喪夫、老年又送走兒子兒媳的老太太,如今接近九十,卻能從英國飛奔而來,可見夏可苓這樁婚事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袁沅踏進去,就覺得老太太遙遙地將目光鎖定在自己身上,她倒並不覺得異樣,如常走進去,看到了背對著自己坐在沙發中的夏克安。

他手邊的紅木櫃上,有一杯茶,一頂巴拿馬帽。

不過袁沅進來,夏克安就站起身,拿起扶手上披著的黑色西裝禮服挽在小臂上,“奶奶,我一會兒再來。”

夏老太太擡擡手,示意他隨意。

夏克安轉身看著袁沅,朝她露出一個不知所謂的笑容,隨後繞開她而去。

袁沅心道,夏克安這種人,活在別人仇視的世界裏,竟還如魚得水,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另一邊,童修麗並沒有和夏鈞進來,平白只留下了袁沅和夏老太太共處一室。

“袁小姐,”夏老太太這麽開口,“坐。”

聽一個年邁如斯的人叫自己袁小姐,還是袁沅人生頭一遭,不過想來也是,似乎怎麽稱呼,都是奇怪的。

袁沅也不多做虛禮,讓坐就坐,化繁為簡,且做出一副你說我聽的姿態。

老太太問袁沅,“可苓說——”她頓了頓,齊整白凈的手撫在膝蓋上沿,“她被綁架那次,你救了她。”

這倒是稀奇事情,夏可苓別的不提,居然揀了這事兒去說。

袁沅唔一聲,沒表態,心底裏打轉的卻是:您孫子開車撞死了我的父母這件事,您卻選擇性忽略了?

老太太的眼睛在袁沅臉上打轉,遲滯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在夏家這麽多年,圖的是什麽?”

燈光如白晝,袁沅倒是不懼她的厲聲質問,轉念想到這老太太也真是令人發笑,她面上平平無波瀾,情緒也很是平靜地道:“夏克安撞我父母,又是圖什麽,老太太你弄清楚了嗎?你孫子若是都沒把底透給你知道,你怎麽還想從我嘴裏挖出點說法來?”

老太太面色本就清白,這話說得她似不悅,“那是一場意外!你要不是有夏家養著,能有現在的人前風光?”

跟一個老太太置氣,袁沅倒是頭一回,她平覆了下心情,心道,老太太怎麽跟夏可苓一個脾氣?還是夏可苓遺傳了她的秉性?

“那按照老太太你的意思,我是該對你們夏家感恩戴德嗎?”袁沅輕飄飄地道,“不過,那也得先讓我搞清楚了,到底夏克安蓄意謀害我父母是為了什麽!”

她擲地有聲地道,“你想知道我圖什麽?我圖有一天親手給我父母的案子拿出來翻一翻,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得鬼,讓他們死得這麽淒慘。”

話不投機半句多,袁沅起身轉身即走。

“不知好歹——”老太太話沒說完,只見袁沅折身邁出去,雙手奮力拉開大門,似沒聽到她的聲音般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袁沅心道,難不成今天是來誠心受辱來的麽?夏家的人,是不是個個都要以她的救命恩人自居,恨不得她跪在地上感謝他們的善舉。

“沅姑姑?”夏鈞從前面的宴會廳跑來,手裏拿著一份甜品遞過來,“你喜歡吃的提拉米蘇。”

他這一笑,袁沅又將剛才心頭的惱怒暫且擱置一邊,接過這份甜點,“謝謝鈞鈞。”她左右一看,這走廊裏連個沙發都沒有,偏偏這一層,一面是人聲鼎沸、歌舞喧囂的宴會廳,一邊是一間大套房和連著的幾間休息室。

袁沅瞅了一眼夏老太太所在的大套房,挑了最遠的這一間擰了擰門把手,進不去,再往前走了一間,才將門打開,裏面也開著燈,倒是沒有人動過的樣子,想來應該是酒店備用的房間。

這間房的視野絕佳,落地窗外竟是城北全貌,夏鈞趴在玻璃窗上,“沅姑姑你來看,這裏好漂亮。”

“別靠太近了哦。”袁沅舒舒服服地在窗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如他所見,城市的燈光旖旎得過分,漂亮的彩帶沿著規劃整齊的道路呈放射狀蔓延向遠方,真是片刻難得的安寧。

袁沅拿著銀勺問夏鈞:“你吃過蛋糕了嗎?”

他轉過來上半身倒在沙發上,腦袋頂在她腿上,一點都不像是個八九歲的小男孩兒,反倒更像是撒嬌的小姑娘,“吃過了,很好吃。姑姑說找了城中最好的糕點師來做的。”

果真如童修麗所說,夏可苓自己操持,也是費了一番心思。

“你以後會跟誰結婚呢沅姑姑?”夏鈞認真問她,“我給你當花童好不好?”

小孩子的話,就是能東拉西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說在一起,不過袁沅倒覺得很有趣,品嘗著甜品,也很認真地作答:“好的呀,不過到時候你要自己找一個女伴。”

他點頭,“我在學校有女朋友的。”

“……”袁沅敲他腦袋,“什麽時候交的,為什麽我不知道?”

於是袁沅吃著甜品聽了一頓邏輯混亂、情感真摯的小學生戀愛史。

“不能告訴我媽媽哦沅姑姑。”夏鈞叮囑她,“不然媽媽會說我的。”

袁沅將他的頭發揉揉亂,“好的,走吧,你媽該找你了。”

兩人起身,正準備走出去,忽然門外一陣腳步聲似乎剛好停在門口。

“周庭揚,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這些事,用得著你來插手?”

這是夏克安的聲音。

“Patrick,你太小瞧我。”

這是周庭揚的聲音。

兩道聲音都在熟悉中帶著點陌生,袁沅一時跟夏鈞幹瞪眼,他們倆就在門後面,不知為何,在門把手被扭動的那一瞬間,袁沅猛地拽了一把夏鈞躲到了落地窗邊的厚重帷幔裏,給不知所以的夏鈞比了一個手勢。

也許出於對沅姑姑本能的信任,也許是一時間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驚慌得沒有反應過來,夏鈞乖乖地跟著站得在帷幔的陰影,一動不動。

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了,緊接著被關上。

袁沅一只手輕輕捂著夏鈞的口鼻,整個人在帷幔後面,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Patrick,你明明懷疑他,你為什麽不承認?”周庭揚的聲音並不高亢。

袁沅猜測他們倆站得距離應該是不遠的。

但這裏的“他”是誰?夏克安在懷疑誰?

“周庭揚,你不僅僅自作聰明,而且自以為是。”夏克安的聲音矮了一截。

這屋子裏只有沙發,袁沅想當然猜測他是坐下了。

從聲音的來源辨別,應當是一站,一坐。

“從你執意要回國到今天,所有的證據不都在指向一件事——你為什麽不敢面對這個事實?”周庭揚問,“你覺得,你不去捅破這件事,他會對你心生感激?”

“證據?我沒有證據。庭揚,我們以前不也開心過?現在怎麽鬧得如此劍拔弩張?”

“是啊,我們也開心過——但你忘得了他嗎?”周庭揚的不甘心聽上去,如假包換,這個男人正在舉辦自己的訂婚禮,卻對另一個人說這種話。

袁沅竟然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站在誰的立場上去鄙夷這些人。

“庭揚,你有野心了。”夏克安似乎很遺憾,那種從心底裏生出來的對人不能把控的哀婉嘆惜之情聽上去如此明確,“聽我一句話,不要淌這趟渾水。”頓了頓,又發狠似的問,“你覺得你拿著所謂的證據去威脅他,能有什麽好結果?”

周庭揚的沈默有些久。

袁沅對這些對話,摸不著頭腦,他們說的人——應該是夏克銘。她看一眼懵裏懵懂的夏鈞,皺著眉頭,連呼吸聲都壓到了最低。

好在房間大,兩人的關註點都在彼此身上,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你妹妹都覺得你實在是太懦弱了,Patrick,十六年,她不在等你回來?她難道不需要知道真相?她可是你的親生妹妹——你舍得嗎?”

“周庭揚,夏家的錢教你昏了頭嗎?”夏克安冷聲冷調的道,儼然沒有了耐心,“你從我這裏拿的錢還不夠你揮霍?我妹妹能有幾個錢?你難道不清楚?”

“但他從夏家當家人的位置上掉下來,錢,不也就有了嗎?”周庭揚的話裏帶著笑,“你妹妹比你理智,她不過是要個真相,你呢?你藏著掖著,瞞她一輩子?”

袁沅沒有明白——他們所說的真相,證據,到底說的是哪一件事?

夏克安冷笑,甚至笑得十分病態,“你既然知道,你為什麽不去找所謂的證據?你很清楚,他就算被拉下馬,憑你的身份,搞不到一分一毫。”

“Patrick!”果然夏克安的語調激怒了周庭揚,他聲音揚高,“我該說你對他深情好,還是該說你對我絕情?”

袁沅心緒難安,太陽穴的汗都一點一點順著發際線落下去,更何況背後早就汗濕,他們再不走,萬一露餡,實在是太難收場。

她閉上眼睛,完全無法想象厚厚的帷幔外,兩人對峙的場景。

“你在床上說你愛我的時候,想的又是誰?”周庭揚暴怒道,“我是什麽?我是他的替身還是你的附屬品?我討好你,你不要,我愛你,你也不要,你要什麽?Patrick,你告訴我你要什麽!”

等了很久,沒有人回答。

直到袁沅以為這個答案無解的時候,卻聽夏克安好似瘋了一樣笑:“周庭揚,你不就是我花錢買來的男丨妓,你現在跟我談什麽愛情?”

“夏克安!”周庭揚的聲音狂躁至極,“你再說一個字?”

“我說了又如何?”

猛然間袁沅聽到砰地一聲,不知道是誰打了誰,總之是拳頭砸在臉上的聲音,或者是人體的其他部位。

她拽緊了夏鈞的手,明確地意識到,他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也許小朋友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也弄不懂前因後果,但在情緒上一定和袁沅一樣,異常緊張。

外面的爭鬥越來越激烈,袁沅想,男人有男人的生存法則,這個危險密布的叢林,誰不是一樣滿身傷痕地爬過來?

只是像夏克安這樣的人,做著惡魔般的事,卻也配談感情?

她為之不恥,在此刻站出去與繼續躲下去之間糾結。

不過千分之一秒後,她的猶豫不存在了。

“嘭”的一聲,袁沅的耳膜被猛烈地震懾住了,她在微弱的光芒中睜大眼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感覺到不遠處的落地窗玻璃正在以瘋狂的速度破裂。

伴隨著巨大的震動,是不可遏制的驚呼聲。

袁沅握緊了夏鈞的手,嚇得他牙齒咬得咯咯咯發響。

所幸的是,根本沒人註意到角落裏的動靜,外面的男人在打鬥中似乎發生了什麽意外。

“你……你竟然會為了他再動手……”周庭揚的聲音像從胸腔裏一點一點被積壓出來的。

袁沅迫切地想知道外界在發生什麽,然而帷幔的厚度實在是令她視線一片黑。

“庭揚,退出這場沒有意義的游戲,隨便去哪裏——總好過惦記這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夏克安的聲音低沈得近乎殘忍。

“啊!”周庭揚的呼聲慘烈至極,似在空中散成一片,再然後,悄無聲息,空氣歸於寂靜。

忽然之間,袁沅看到一絲光亮從一邊透起來,夏鈞竟然大著膽子將帷幔掀開了一角,但他似乎看到了什麽驚人的一幕,嚇得甩了一把帷幔。

“誰!是誰在那兒!”

夏克安望了一眼帷幕,墨綠的顏色從天垂落至地上,而他的眼睛迅速掃過沙發邊那剛才一直被忽略的瓷盤和銀色尖柄的勺子,他快步從窗邊操起那把勺子,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帷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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