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怪異：

“我知道，親愛的孩子。我確實是個小醜，地位低微的人，nobody。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不能說別人是小醜，你覺得呢？”

然後他回轉過頭，對著聖騎士們說：

“你們覺得怎麽樣？先生們？依我看，這裏的兩位姑娘都很漂亮，這兩位可敬的先生應該也沒什麽可疑的。肯定是有什麽搞錯了。為什麽你們不轉過頭假裝什麽都沒看到呢？”

蘭斯洛特的臉上帶著笑容，把詩琴放在了身後的背囊裏，然後從腰間掛著的手杖裏抽出了一柄劍。

雖然他還沒有真的行動，但當歐狄斯看到他拔劍的動作時，就意識到這個蘭斯洛特不僅僅是個小醜而已。

果然，那個首席騎士向後退了一步，但他並不想放棄他的任務，而是勸說道：

“蘭斯洛特，你沒必要這樣，你是我們之中的一員，為什麽不放下劍，站到我們這邊來呢？”

“讓我想想……”蘭斯洛特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隨後綻出奇異的笑臉，“我的答案是……不。”

聖騎士隊長有些惱怒了，他舉起劍向蘭斯洛特攻去，同時大聲叫道：

“你這個瘋騎士！想想你的職責！”

蘭斯洛特卻很平靜，他說了一聲：

“既然你知道我是瘋子，又為什麽要惹惱我呢？”

此後的事情發生得太快，沒有人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蘭斯洛特的劍已經收回到了手杖裏，而隊長的劍已經落在地上了。

聖騎士隊長面帶慍色，他彎腰低頭撿起了自己的劍收回鞘中，對著他手下的騎士們喊了一句：

“收隊！”

聖騎士們離開了，這裏只剩下了傭兵團的人和那個奇怪的小醜蘭斯洛特。

“你救了我們！”夢娜吃驚地叫道。

“看起來好像是這樣。”他笑。

小醜的笑容無論怎麽看都顯得詭異。盡管如此，夢娜還是感覺到他臉上的油彩下面隱藏的親切。

“我是夢娜。你是誰？”她問。

“就像他們說的，我的名字是蘭斯洛特。”他說，“我是大光明會聖騎士團的騎士，他們平常都叫我瘋騎士。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比起蘭斯洛特的名字來，這個綽號好像還挺貼切的。

“好吧瘋騎士，既然你是和他們一夥的，為什麽要幫我們？”西比爾問他。

“你覺得我像是和他們一夥的嗎？”小醜反問，然後居然手舞足蹈跳起舞來，“好吧，事實上我曾經在比賽中擊敗了原先首席騎士，按照規矩我本來應該成為新的首席騎士，我只是不願意當什麽首席騎士。所以現在騎士團裏沒有人能管我到底做什麽。至於為什麽要幫你們嘛……你覺得從瘋子的嘴裏能問出什麽答案來？我願意幫你們，就這麽簡單。”

“既然這樣……那就謝謝你了。再見。”一頭霧水的西比爾只好在心裏把這件事的結局歸結於大光明會內部的內鬥，然後招呼大家上了馬，準備離開。

“餵……等等我！你們就打算這樣拋下你們的救命恩人嗎？”蘭斯洛特在後面喊著。

“你想跟著我們？”梅林非常意外地問他。

“是啊……你們中間有我想要追隨的人。”穿著小醜裝束的他用這麽嚴肅的語氣說話，反而讓人覺得更加詭異，他看向歐狄斯，“那邊的那位先生，我曾經發過誓要追隨您，請允許我跟在您的後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直沒說話的歐狄斯身上。歐狄斯本人也大感意外：

“為什麽？我並不認識你。”

“但是我認識您，先生。”蘭斯洛特這樣說著：

“我已經認識了您很久，我知道您在末日降臨時為了拯救人類而離開了人世，脫離了人類的範疇，不過但是現在時間到了，先生，我已經能夠聽見敲響的鐘聲……它在說時間已經到了。如今上帝安排您回來，回到人類之間，這是神的決定，我能聽見他在我耳邊這樣說，而我們都應當遵從……所以……請接受我的致敬……偉大的彌賽亞。”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更的有點少~~狀態不佳~~下次或再下次的時候會補償的~~

☆、末日歷104年 深秋

聽見蘭斯洛特用奇異的稱呼叫著歐狄斯，眾人都十分驚異。

彌賽亞，對於巫術聯盟的人來說，這個詞並不那麽熟悉。不過誰會不知道彌賽亞呢？末日後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相當長的動亂，那動亂中，曾有大量自稱是“彌賽亞”的人出現。他們都有著不少門徒，打著建立上帝之國的旗號四處斂取錢財、並試圖創建邦國。

但遺憾的是，所有這些人最終都被證明了他們並非真正的彌賽亞。他們所建立的國度也很快在災厄中覆滅。等到三大組織鼎足而立的時候，除了大光明會的信眾們還在期待著彌賽亞的出現，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被稱為彌賽亞的人出現。

然而此時，此刻，在這樣一條荒僻的小路上，這個詞被一個自稱騎士卻穿著小醜服的瘋子說出來，實在是讓人感到詭異和神奇。

“我想你是找錯了人。”歐狄斯說，“我不是什麽彌賽亞，我只是歐狄斯，歐狄斯弗洛斯特。我只是個預言師，是個占星家，我的使命只是探尋宇宙的秘密，解開神隱藏在星空中的預言，帶給人類預示和警告。後來我死了，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飽嘗生命所帶來的痛苦。我知道我不是彌賽亞。”

“不，你是。”穿著小醜服的騎士這樣說著，“不要因為我是瘋子就看不起我，你得相信瘋子，因為只有瘋子的眼睛才最敏銳，能看得見別人視而不見的東西。你想讓我說實話嗎？我聽見人說你在這裏，所以就從千裏之外匆匆趕來見你，我從前沒見過你，我不知道你的樣子，但是我一到這裏，看到這些人，馬上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你是彌賽亞，而我是保衛你的騎士，這件事情已經註定了，在很久以前已經決定好了，雖然你不知道。”

“我不是彌賽亞，我也不需要一個騎士，我不需要人保衛。”

“不，你是。”瘋子繼續說，“你也需要一個騎士。你看見之前的那些人了嗎？你覺得他們為什麽要到這裏來？他們是來找你的，他們是來殺死你的。盡管他們不知道他們要找的人就是你。

如果他們擁有我的哪怕一百萬分之一的觀察力，他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時候就該明白你就是彌賽亞，就該丟下武器匍匐在地，為他們冒犯了你而懺悔。但是他們只是被蒙上了眼睛的可憐的人類，他們不知道，應當憐憫他們。

彌賽亞要面對很多危險，不僅僅是從不相信他的那些人那裏來的危險，還有從相信他的那些人那裏來的危險。而我在這裏，就是為了要讓你遠離那些危險。”

“蘭斯洛特，蘭斯洛特。”歐狄斯看著眼前那個瘋狂的男人，這樣叫他，“你必須要承認你搞錯了，他們也搞錯了，你只是讓自己相信我是彌賽亞。而事實是，我並不是彌賽亞。因為如果我是彌賽亞，我盡可以說一句話，就讓我身上的金屬變成血肉，重新回到人類的軀體中；如果我是彌賽亞，我盡可以在平地上建立邦國，結束末日；如果我是彌賽亞，我自己沒理由不知道。”

想不到，當聽到歐狄斯這麽說的時候，蘭斯洛特竟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多可笑啊！”他這麽說著，“不要因為我是瘋子而小視我。誰能想到神會做些什麽呢？他讓一個瘋子看見真理，又派來一位不相信的彌賽亞。不過這不是你的錯，神這樣決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如果讓我來說，你做不到那些，只是因為你的信心還不夠。經上曾經這麽說過，‘你們若有信心像一粒芥菜種，就是對這座山說，你從這邊挪到那邊，它也必挪去。’你何以做不到呢？

我無法左右你是否相信，但我是相信的，因此我一定要追隨在你身邊。”

歐狄斯並不相信他的話，或者，即使他相信，也不肯這樣說。可是他看蘭斯洛特這樣堅持，也只能隨他去了。

奇妙的是，西比爾卻覺得她開始有點相信那個瘋子蘭斯洛特了。嚴格上說，她其實是巫術聯盟的人，和大光明會一向沒什麽關系，就算是在她還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她也不是基督教徒，而是一個無神論者。她本來應該什麽都不相信。可是自從到這裏來了之後，她發覺一切事情似乎都不能依靠她從前習慣的那種邏輯推斷。一切都是被決定好的，可是一切又都是有可能的。

既然她是被預言選中的女王，那麽為什麽歐狄斯不能是彌賽亞？那個蘭斯洛特看上去瘋瘋癲癲，可是西比爾不覺得他是瘋子。他的臉上掛著怪異的笑容，可是他的眼睛卻閃動著清澈的光芒。

不管怎麽說，現在隊伍裏又多了一個人。說起戰力來，他說不定是整支隊伍裏最強的。雖然西比爾和夢娜可以繪制大範圍高傷害攻擊的法陣，但是繪制法陣所需時間太長，遠不如蘭斯洛特的攻擊有效率。有了蘭斯洛特，他們就可以不用擔心戰鬥。

但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擔心。無論如何，蘭斯洛特是大光明會的人。或許他說的全是謊話，或許他只是個探子。

出於這樣的考慮，當眾人繼續前行的時候，歐狄斯靠近梅林，壓低了嗓音悄悄對他說：

“盯緊那家夥。”

“為什麽？”梅林也小聲問他，“那家夥不是你的超級崇拜者嗎。”

“我不是特別信任他。”

就這樣，梅林承擔了監視蘭斯洛特的任務。不過蘭斯洛特並不是那麽容易被監視的。梅林發現蘭斯洛特的行動非常敏捷，甚至比他這個盜賊還要敏捷，而在夜晚他們露宿的時候，梅林發現蘭斯洛特騎馬悄悄離開了露營地。

梅林從他的床鋪上爬起來，試圖追上蘭斯洛特，但是蘭斯洛特雖然騎著一匹矮腳馬，可是那匹馬的速度驚人的快，他把人跟丟了。

梅林在曠野中轉悠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開始往回走，他知道他追不上蘭斯洛特了。他沮喪地回到了營地，卻驚訝地發現，蘭斯洛特已經在營地裏了。

“你到哪裏去了？”西比爾問他。

“我只是出去看看星光。”梅林隨口答道，然後他看向蘭斯洛特，向他問，“你昨晚去哪裏了？”

“我哪也沒去，”小醜平靜地答道，他穿著睡衣，睡眼朦朧，手裏拿著三明治，“我剛剛才起床。”

……

……

就在這一夜裏，卡尼古拉主教向多洛蕾絲報告了聖騎士團這次突襲的結果。

“所以……就是說，因為我哥哥突然出現攪局，這次任務失敗了？”多洛蕾絲這樣問。

“就是這樣。”卡尼古拉主教答道，“您怎麽看？是否有必要把蘭斯洛特大人召回來，勒令他必須得待在這裏，避免他繼續妨礙我們？”

多洛蕾絲沈吟片刻，終於開口說道：

“隨他去吧。哥哥想做的事情，憑你們是阻止不了的。”

“可是我擔心……我們大光明會的秘密……”

“你擔心哥哥會洩露秘密嗎？”多洛蕾絲問他，“不用擔心，他知道的事情遠比你以為的要少。況且他是個瘋子，他並不在意那些，不會說出去的。”

“之後我們該怎麽辦？”

“繼續派人監視。尋找好時機攻擊，務必要將‘彌賽亞’殺死。”

多洛蕾絲冷冷地說。

☆、末日歷104年 深秋

一夜無眠的人並不是只有梅林和瘋騎士蘭斯洛特。

歐狄斯表現出的樣子讓西比爾感到擔心，瘋騎士蘭斯洛特出現之後，西比爾察覺到他憂心忡忡。自從他們出發時開始，西比爾雖然每天都和歐狄斯待在一起，但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和他獨處。這讓她感到寂寞，於是她下定決心想要和他談談。

這天晚上，當一切都安靜起來，西比爾悄悄進入了歐狄斯的帳篷。

因為身體構造的原因，歐狄斯並不能真正睡著。他在聽到響動之後立即睜開了眼睛，發現是她之後，他緊繃的身體放松起來。

“原來是你。”他松了一口氣，挪了一下然後拍了拍他的鋪位示意她躺在他身邊。

西比爾雖然有些害羞，但還是躺在了他身邊。夜裏很冷，她碰到他冰冷的身體，不覺打了個冷戰。

他察覺到她的感受，拿過被子蓋在她身上，然後帶著歉意笑了一聲：

“對不起，我的身體太冷了。”

西比爾沒說什麽，只是搖著頭，蓋嚴了被子，然後，握住了他的手。

“你的手一定很暖和。”他說，“可惜我感覺不到溫暖。”

“蘭斯洛特說你是彌賽亞。”她說，“他說你會覆活，再次獲得人類的身體。”

“或許會，或許不會。”歐狄斯平靜地說，“但我不認為我是彌賽亞。”

“為什麽？既然你能相信我可以救你，為什麽你不相信你可能是彌賽亞？”

“西比爾。”他叫著她的名字，伸出手撫弄她的頭發，“我的一生都在研究預言和星象中度過，即使是在現在，在我無法被稱為人類的時候也仍然如此。我一直都相信預言的魔力，相信人類的命運是已經註定了的事情。我能相信你可以拯救世界，相信你能拯救我。但我卻不能相信自己是可以拯救人類的彌賽亞……我太軟弱。”

西比爾靜靜的聽著，並沒有說話，只聽他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的身軀比任何人類都要強韌，我的面容看上去仍然像是年輕的時候。但在這一具軀殼之中，只有我的大腦還能證明我的存在，然而我的大腦已經經歷了百年時光。我其實早已經老朽，青年時的勇氣也早已經燃燒殆盡。

多少年來我離群索居，只與奧蘭多交往。他狡猾，自負，唯利是圖，是個和我一樣脫離了人類範疇的老怪物。這並不能使我更好過，只能讓我愈加憂愁和老朽。

認識你以後，我的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你用你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你的眼睛裏寫著的是決心和勇氣，而那些都是我已經喪失和遺忘了的東西。你的朱唇開啟，說出神奇的詞句，你那年輕人的新鮮肉體緊挨著我，讓我感到我機械的身體好像重新變成了人類。我重新感受到人類的欲望，但我也意識到了我的衰老和軟弱。

與你相比，我太衰老也太軟弱，我甚至不敢去愛你，不敢對你的表白稍作回應。你認為這樣的一個人，還能肩負什麽重責呢？就算我真的是彌賽亞，我就真的能拯救世界嗎？對於這樣的事情，我已經不相信了。”

西比爾看著他，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見他的眼睛熠熠生輝。她向他伸出手，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前額。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感受那柔軟的矽膠制成的五官，其觸感就好像在接觸真實的人類皮膚，但卻少了幾分活人的氣息，少了些溫度，好像在碰一個死去的人的臉。

這樣的感覺本來應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可是西比爾卻並不覺得。她輕輕撫摸著，似乎想要熟悉他臉上的所有細節，想要通過撫摩他的臉來感受到那金屬的頭顱裏面包裹著的溫熱的大腦。

歐狄斯閉上了眼睛，靜靜感受她的撫摩。他的身體無法感知溫度，卻擁有觸感。他感到她的手指觸碰著他，讓他感覺到自己正在被撫慰著。

他拉過她的手，讓她的手抱住他的身體，他把嘴唇貼上了她的，他吻了她。

他本想要輕輕一吻就結束——他知道自己不像平常人那樣，可以擁有一個正常的、更加深入的吻。可是她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讓他不能離開。她渴求他，她把她那靈活的舌頭伸到了他的口中。

很難說這是一個真正的吻，歐狄斯的身體具有相當的精確度，並也已經盡量模仿人類的身體，但他到底不是人類，他的口中沒有唾液，舌頭也不像正常的人類那麽靈活。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擔心西比爾會覺得自己是在吻著一塊塑料，他本來不肯加深這個吻，可是西比爾卻執意如此。

她渴求他，這一點她知道得非常清楚。在她的兩世人生中，她從未像渴求他那樣渴求過什麽，她希望離他更近……可是即使是像這樣緊緊擁抱，她也不得不承認，她所擁抱著的並不是他真正的軀體。

她瘋狂地吻著他，他感覺到她濕漉漉的舌頭糾纏著他的，他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她的感覺是什麽樣的，不知道她是否覺得像是在吻著塑料。但她的瘋狂讓他覺得真好，好像一瞬間他又擁有了人類的身軀，擁有了人類的感情，好像他還能去愛。

他擁抱著她，撫摩著她，與他金屬構成的軀殼不同，她的身體是如此柔軟，如此奇妙，充滿了生命的力量。他特殊的眼睛讓他可以在夜裏看清東西，他能看見她白皙的皮膚上青藍色血管的搏動，他能聽見她的呼吸聲，當他抱著她的時候，他感到她的心跳一直傳遞到他的身上，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裏也有了一顆心臟在跳動。

“你應該相信。”她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如果真的有神，是他給了你一個機會，讓你不至於在一百年前死去，讓你此時還可以在這裏，讓你可以遇見我。你此時還能在這裏，這是個奇跡，是個預兆。你能拯救自己，你也能拯救世界。”

她把手放在了他的前額上：

“你說你的身體是冷的，但是我能感覺到溫度。在這裏，這裏有溫度，有你大腦的溫度。”她拿起他的手，放在上面，“感覺到了嗎？這是你的溫度，這是你的身體僅存的那一部分的溫度，你還活著，你最終會重新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我不知道那將是怎樣的，我不知道怎樣才能達成，但我知道我們最終可以做到，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是知道。蘭斯洛特說你沒有信心，你應該有信心，你應該相信，因為我相信。而在此之前，你選擇了相信我。”

歐狄斯看著她，她的眼神那麽認真，充滿信心，釋放著奇異的光彩。他再一次擁抱了她，然後松開，看著她的眼睛，然後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對她說：

“西比爾，我愛你。”

瞬間，仿佛有一千朵煙花升上了天空，然後在天空中炸裂，釋放出美麗的圖案和色彩；仿佛有一千頭野牛在草原上奔馳，帶來滾滾煙塵；仿佛有一千只擁有不同音色的美麗鳥兒一齊放聲歌唱，奏出奇妙的協奏曲。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也不過如此……這就是西比爾此時所感受到的，此時的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狂喜。

就在此時，一只機械信鴿撲閃著翅膀降落在歐狄斯的帳篷前面，頂開帳篷的門，鉆進了帳篷裏，停留在西比爾的身邊。

看到那只做工精巧的機械信鴿，西比爾有些不情願地從床鋪上爬起來，點起燈，然後向鴿子伸出手去，機械信鴿就像是一只真正的鴿子那樣咕咕叫著停在了她的手上。西比爾從它的小爪子上解下了送來的信件，她看了一眼歐狄斯，說道：

“這是埃爾蒙德送來的，或許有什麽緊急的事。”

歐狄斯聳了聳肩，做了個手勢示意她讀信。她把信打開，讀了起來：

“親愛的西比爾，我已經順利回到了我們的人中間，在這段時間裏，我正在經歷一些考驗，取得聯盟中巫術師們的信任，以便讓我能在聯盟中獲得一個比較重要的職位。我希望可以得到這個職位，這樣我就可以在聯盟中給你們提供更多的支持。

兩周之前，奧蘭多商會的人交給了我們那些鐵盒中的文本覆件和翻譯覆件。在這段時間裏，聯盟中的一些專家在非常認真地將它們分類，並開始研究它們。一般來說，有空閑的時候我都會去看看他們的進度，以下是一些我所獲得的信息：

我們在這些文本資料中找到了一些與女王預言有關的資料。你已經知道最初這個預言是由傳說中的西比爾做出來的，而實際上，她做這個預言並不是為了給數千年之後的事情提供預示，而是為了一位與她時代更為相近的女王。

或許你曾經聽說過有一位被稱為埃及艷後的女王，她的名字是克裏奧佩特拉。她雖然沒有拯救世界，卻在危難中保存了她的國家。

根據我們對手中資料的分析，我們可以判斷預言最初所指的對象就是那一位女王，但這並不意味著你不是預言所指的對象。因為從某種角度上講，預言並不僅僅是對未來一次預見，而是某種根據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對未來的推測。

偉大的預言都會實現多次，雖然發生的方式可能並不完全相同，但其中的很多內容仍將不可避免地輪回，重演。而我們斷定它下一次重演的時機就在最近，而你就是預言中的關鍵人物——女王。所以請不要對此有任何疑慮。

除此以外，值得註意的是，我們發現女王的配偶似乎在這個預言中同樣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雖然我們還不清楚到底這意味著什麽。初次實現這個預言的克裏奧佩特拉女王曾經與她的弟弟結婚，並最終將她的丈夫殺死。但我們知道克裏奧佩特拉女王的身邊曾經經歷過很多男性，包括她的合法配偶托勒密十三世和托勒密十四世，以及凱撒和安東尼。已經有十幾位專家在一起研究這個問題，我們還無法確定到底哪一位才是預言中所認為的那一位配偶。但一切都不是很確定，也有可能這個研究方向完全錯了。

無論如何，這就是目前我所知的全部了，在我們得到更確切的信息之前，請不要過於擔心。還請代替我向我親愛的妹妹夢娜問好，告訴她我非常想念她。

埃爾蒙德”

西比爾讀完了信，無力地把信攤在膝上，看向歐狄斯。發現他的眼神竟是和她一樣，一樣地帶著些疑惑和不安。

她勉強擠出笑臉來：

“克裏奧佩特拉可沒獲得什麽好結局……她的那些男人們……也無一幸免。我會像她那樣嗎？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他沒說話，向她走過去，攥住了她的手。

無論如何，我們最終還是會挺過去的……是嗎？”她問他。

他把她抱在了懷裏：

“不用擔心……無論如何……我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聽了這句話，她的心似乎一下子安定了，她閉上了眼睛。

☆、末日歷104年 初冬

旅程一直在繼續，一切都好像還和蘭斯洛特加入之前一樣，只是他們經常會遭到大光明會騎士們的伏擊。不過在蘭斯洛特面前，他們簡直不堪一擊，時間長了，他們也就不把這當一回事了。

可是眾人的心中，似乎總是各自懷著不安的心思，隱隱約約都有些擔憂。

自從那天晚上，西比爾在歐狄斯的帳篷裏讀了埃爾蒙德的信之後，她與歐狄斯之間就陷入了某種微妙的狀態之中。

趕路的時候，他們總是避免靠近，而是讓梅林和夢娜待在他們兩人之間。紮營休息的時候，歐狄斯坐在爐火前面與大家一起吃飯，西比爾卻常常要推說身體不適，先行回帳休息，直到歐狄斯離開，她才從帳中出來。

西比爾戀慕著歐狄斯，可是如今，她卻不敢多看他一眼。埃爾蒙德信上的內容讓她害怕，她真的能救他嗎？還是像埃爾蒙德信上所說，她會像克裏奧佩特拉一般，眼看著他死去？

歐狄斯向她擔保他會一直陪伴著她，可是這只能讓西比爾感到更加恐懼。

她寧可他不愛她，她寧可自己看不到他，也不想讓他在她面前死去……她想讓他活著。

為這，她一直逃避著。避免看他，避免和他說話。他分明離她這樣近，可是她已經被對他的思念煎熬得難以承受。

她等待著埃爾蒙德承諾的下一封信，然而他卻一直沒有寫信來。如此，西比爾也只能繼續煎熬著。

歐狄斯也並不好過，他身為預言師，又在這世界生活了一百年之久，本來就熟知命運通常的運行軌跡，如今他獲知了這種種線索滯後，便夜夜觀察星象，不斷測算命運變化的軌道。然而星象所指示出的信息內容過於模糊，他仍然無法得出確定的答案。

然而擔憂的人並不僅僅只有他們兩個，梅林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睡好了。幾乎每一夜，他都要從自己的鋪位上爬起來，悄悄跟蹤離開營地的蘭斯洛特。可是蘭斯洛特雖然騎著那麽一匹不起眼的矮腳馬，速度卻極快，梅林完全沒法跟上他，最後只好返回營地睡覺。

這樣的跟蹤活動讓梅林的睡眠嚴重不足，白天的時候常常在馬上打盹，好幾次差點跌下馬去，如果不是歐狄斯眼疾手快抓住他的領子，他說不定要掉下去摔死的。最終他只好向歐狄斯報告，蘭斯洛特確實非常可疑，但他實在是抓不住那瘋子與大光明會的人接觸的證據。而歐狄斯也只好讓他暫時停止跟蹤。

不過令人吃驚的是被跟蹤的蘭斯洛特倒是相當有精神，趕路的時候他總是驅馬走在前面，又喜歡說些瘋話，逗得夢娜咯咯直笑。

如果說這支隊伍中有誰是完全不擔心的，那就只有夢娜了。為了避免夢娜擔心，西比爾並沒有把埃爾蒙德來信的事情告訴她。而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隊伍中的古怪氣氛，也或許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

本來梅林是她最好的玩伴，可是如今梅林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她對神秘的蘭斯洛特表現出極大的好奇心，她被這個古怪瘋子臉上畫著的的古怪鬼臉迷住了，從早到晚纏著他不放：

“蘭斯洛特，你為什麽要在臉上畫上小醜的油彩？”

“因為我是個瘋子，小小姐。瘋子做事是沒有一定的理由的。”蘭斯洛特這樣回答她。他並不特別在意西比爾和梅林，卻很註意夢娜，非常尊敬她，管她叫小小姐。

“我見過瘋子，”夢娜說，“在我還小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一個女人從我家門前走過。她穿著骯臟的衣服，頭發上布滿灰塵。他們說她是個瘋子。但她和你並不一樣，她看上去很憂愁。”

“你可能不知道，親愛的小小姐。”蘭斯洛特說，“瘋子有許多種類。你見過的那個女人大概是個憂愁的瘋子，而我是個快樂的瘋子，快樂的瘋子不應該憂愁，應該笑。”

“但是你沒在笑。”夢娜指出，“你只是在臉上畫了個笑臉，假裝自己在笑。”

說著，她向他伸出手，軟乎乎的手指頭碰著了他的嘴角：

“你的嘴角在這裏，它並沒有往上翹。蘭斯洛特，你並不快活。”

“或許是這樣的，小小姐。”蘭斯洛特碰了碰她的小手，用很溫和的聲音說著，“雖然我只是個瘋子，但我知道人們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憂愁的瘋子，喜歡快活的瘋子。快活的瘋子能讓大家都高興，所以我要給自己畫上笑臉，這樣我就是個討人喜歡的快樂的瘋子了。這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嗎？”

“或許這是個好辦法。”夢娜一本正經地說著，嬉笑著用手指扶著蘭斯洛特的嘴角往上頂，“可是你不應該假裝高興，你應該讓自己真的高興才對。蘭斯洛特，我從來沒見你真的笑過。我來問你，你為什麽不快活？”

蘭斯洛特看著夢娜那明媚的笑臉，竟是恍惚了一下。

“快回答我呀！蘭斯洛特，你為什麽不快活？”她催促他。在他聽來，她的聲音仿佛在雲霧裏。

“我快活不起來，小小姐。”他遲疑了一下，終於這樣回答，“我本來就是個憂愁的瘋子，我沒法變得快活。你想要聽音樂嗎？我可以給你彈琴。但是我沒法變得快活。”

蘭斯洛特這樣說著，從背上取下他背著的詩琴，彈奏起令人愉快的曲子來。詩琴的聲音非常好聽，蘭斯洛特的面上的笑臉醜陋而怪異，可是夢娜看到他仍然沒有笑。

“蘭斯洛特，你每天畫著這樣奇怪的鬼臉，臉上不會難受嗎？”

“你在說什麽呀小小姐。”蘭斯洛特一邊彈著琴一邊說，“這不是鬼臉，這就是我的臉呀！”

“你在騙人，蘭斯洛特。你臉上的圖案每天都不一樣，這些都是你畫上去的。我想看你真的臉長成什麽樣子。”

“啊……它確實是畫上去的。”蘭斯洛特說，“我每天早晨起來的時候都要把它畫上去。但是誰說畫上去的臉就不是真的臉了？我要告訴你小小姐，蘭斯洛特就是這個樣子。瘋騎士就是這個樣子。人們一看到畫著小醜鬼臉的騎士，就知道這就是瘋騎士蘭斯洛特了，而那個臉上沒有畫小醜鬼臉的人，並不是蘭斯洛特本人。”

夢娜並沒有完全聽懂蘭斯洛特的話，她歪著頭問他：

“你是說你不會給我看你本來的樣子了？”

“這就是我本來的樣子。”蘭斯洛特回答，“我沒有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