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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四方敵動暗潮湧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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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微亮,一艘規模不小的商船迎著初升的朝陽緩緩從揚州海岸起航,海風陣陣,船槳在海面上蕩開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整艘船平穩地行駛在去往東瀛的海道上,船上的人摩肩擦踵,顯得很是熱鬧。

渺卻沒有心情理會這些,此刻她獨自一人站在甲板上,靜靜地望著遠處的海天一色之景,恬淡的臉上露出些許迷茫和恍然之色,不知是想起了什麽。

當馮夷來甲板上尋人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渺一個人楞楞的對著大海發呆的樣子,不過他並沒有露出什麽奇怪的神色。

事實上在他的印象裏,這個姑娘一聲不吭的發呆才是常態,也只有在她昔日的朋友面前,才會變得開朗生動許多。

“自從登船後你就不見了人影,我還道是你第一次坐海船會四處走走看看,沒想到卻是一個人待在這發呆。”馮夷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行跡,直接走上甲板來到了渺的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茫茫大海,俊逸的臉上露出一個輕笑。

渺頭也不回的道:“你怎麽知道我是第一次出海?”

馮夷道:“你的存在對於陰陽宮來說很特殊,在你去惡人谷之前,你的行跡便是一些人關註的重點,更何況去了惡人谷後托莫雨的福,關心你行蹤的人只增不減,這一點阿渺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渺道:“那你關註我的行蹤又是為了什麽?”

馮夷淡淡一笑道:“當然是因為好奇,阿渺資質萬裏挑一,你的陰陽術造詣到底能達到一種什麽樣的境界,這實在是讓我期待的緊。”

他頓了頓,見渺一臉面無表情明顯不信的樣子,當下忍不住笑出聲,緩聲道:“是假總有三分真,起初幫你雖說不過是與一人的交易,不過誰叫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人又有趣的緊……且趨利避害乃人之本性,你非是池中之物,性子又單純正直,與你交好有百利而無一害,我又為何要與你為敵。”

聽了馮夷的話,渺面色不變,眼中卻多了幾分沈思,這一番模樣看在馮夷眼中,又引得他微微一笑。

只見他輕輕地打開一把折扇,全然不顧周圍海風陣陣,邊扇邊說道:“論武功和陰陽術,你確實很厲害,可惜若是碰上那等擅長耍弄心機的狡詐之輩,再厲害的陰陽術都難保不會陰溝裏翻船。”

“哎,你別瞪我,我這可是在關心你。”

馮夷見渺看向他的目光涼颼颼的,知道她對此不以為然,他卻也不以為意,只繼續道:“你可知道,這世上若有人執意想要害你,那麽不管你是聰明絕頂還是未蔔先知,在很多情況下往往都是防備不了的,因為這世上害人的法子太多,只有你想不到的,而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

“阿渺,這二十年的人生你過得太單純,沒有接觸過形形□□的人,你永遠都不會清楚人心到底是多麽覆雜而可怕,這世上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有時候即便是生死相交的好友和至死不渝的愛人,也可能因立場相對而刀刃相向。”

馮夷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渺,輕聲嘆氣道:“我是不明白你在惡人谷那種地方生活了這麽多年,為何性子還是這麽單純,若是放在平時,你的這份單純確實難得可貴,但對於眼下的你來說,過分單純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江湖遠沒有你想的那般平靜,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的你,該長大了。”

渺靜靜地望著海平面,對於馮夷的話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但她攏於袖中的雙手,卻是不自覺的微微收緊。

馮夷說的是事實,她自己心裏也清楚,只是過去的這些年身邊的人不願提起,她便也裝作不知道。

昔年她年紀尚小不懂江湖紛爭的厲害,只憑一腔少女情意便輕率的來了惡人谷,卻不知惡人聚集之地非是小孩子家玩鬧,一旦進入惡人谷就意味著與整個正道武林為敵,而既然選擇了一方陣營,那也代表著身上會被貼上立場的標簽,從此不會再獨善其身。

一股海風迎面吹過渺的頭發,輕微的涼意讓她從思緒中回神,她擡頭看了一眼顯得霧蒙蒙的天空,神色微動之際,甲板附近的霧氣似乎變得更濃了。

這種變化馮夷顯然也註意到了,只見他神色微凜,側頭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渺,卻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皺眉打量著周圍,赫然發現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整艘船都被包圍在了一片濃霧之中,只能看得到遠處十幾米的海面。

隨著霧氣逐漸有遮天蔽日之勢,大船的另一側似乎漸漸響起喧囂的人聲,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套著短打的少年人快步朝著甲板跑來,正是這商船主人的幼子,此番跟隨叔父一同前往東瀛學習經商。

那少年人一邊跑一邊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些什麽,當看見甲板上的渺和馮夷後,他的神色明顯松了口氣,趕忙上前道:“姜姑娘,馮公子,原來你們在這裏,可讓我一通好找。”

馮夷見少年急急忙忙的樣子,不由得奇道:“敢問小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這少年人猛地在二人面前停住,下意識的擡手擦擦臉上的汗,旋即像是想起了什麽,頗為不自在的瞄了渺一眼,又趕緊把手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我們此刻經過寇島,需要在島上停船修整一番,不然接下來的一個月,茫茫大海上可再找不到修整的地方了。”

“寇島?”

馮夷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人,見對方對周圍的濃霧似乎毫無所覺的樣子,心裏已是有數,面上卻沒顯出什麽,只問道:“這離開揚州才不過半天,為何又要停船修整。”

少年人見馮夷一副疑惑的樣子,心中不疑有他,只趕忙解釋道:“叔父說,這次修整其實是采集一些物資,因東瀛那邊與我們大唐很多地方都是不一樣的,所以需要準備一些應急的物品,而這些只有寇島上才有。”

說著,這少年似是想起了什麽,在偷偷瞄了眼前的女孩一眼後,才一本正經的對著馮夷解釋了一番寇島的情況,並安慰道:“這島雖然名為寇島,可我們停船的地方是沒有海寇出沒的,只不過因周圍小島上海寇眾多,所以久而久之這一整片島嶼才被叫做寇島。”

“那不知船只靠岸後,我們是否可以下船走走?”

渺意外的開口,對少年人細聲解釋道:“我此前沒有坐過船,經過這半天的路程也有些累了,且我從來沒有到過寇島,很想去島上見識一番,不知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少年人似乎沒料到渺會突然開口,他楞楞的看了一眼面上似乎有些忐忑意味的女孩,回過神趕忙擺手道:“姑娘嚴重了,下船當然是可以的,只要不離開船只太遠,半個時辰內回到船上就可以了……”

他頓了頓,臉上突然飄起一抹可疑的紅雲,有些拘謹的道:“雖說可以下船行走,可這島上龍蛇混雜,姜姑娘孤身一人未免太不安全,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少年人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去,話還沒有說完,在場的其他兩人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馮夷的反應是一挑眉,並在少年人和渺之間看了一圈,爾後沖著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渺則是淡定多了,她沒有分給沖她擠眉弄眼的馮夷半個眼神,只一臉平靜的謝絕了少年人想要陪同的好意,並客氣的打發走了對方。

看著少年一步三回頭的架勢,馮夷不厚道的笑出了聲,“我看這少年英氣勃發,模樣也俊,性子又比莫雨老實,阿渺真的不考慮一下?”

渺想了想,認真道:“可我還是覺得小雨更好看。”

馮夷見渺一臉認真的樣子,頓時整個人都被噎住了,若按照正常的對話發展,對方一個姑娘家哪怕不斥責自己的調笑,也該適當表達一下對感情的忠貞不渝吧,可現在對方竟就這麽順著他的話誇起了情郎……

馮夷神色古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奇道:“若論模樣來看,我可是比莫雨俊俏多了,脾氣也比他好說話,怎麽沒見你有多喜歡我。”

渺不鹹不淡的瞄了馮夷一眼,全然不管對方一臉自戀的模樣,只淡淡道:“長得俊俏又如何,待我好的莫雨只有一個,你們又不是他。”

馮夷一楞,卻隨即笑了出來,只是與以往不同的是,他這次的笑容要真心的多。只見他打開手中折扇輕輕扇了幾下,有些感慨道:“到底是年輕人……不過這一點上跟你母親還真是像。”

沒頭沒尾的話讓渺有些摸不著頭腦,馮夷卻沒打算在這上面糾結,只開門見山道:“阿渺,都到了這份上了,你不妨將心中的打算一並說出來,我也好配合你。”

說著,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周圍的濃霧一眼,此刻整艘船已經完全被包裹在霧中,連高高的船帆都快要變得模糊不清了,可船上的人卻對此一無所覺。

而渺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些霧氣的存在,卻仍舊面不改色,對馮夷來說已經很能說明問題,是以他有些不解的問道:“你為何要制造這些霧氣,還在船上布下重重幻境,難道這艘船有什麽問題?”

渺點點頭,言簡意賅道:“隔墻有耳,耳在眾生。”

“陰陽術……”

馮夷眼神一凜,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你是說,有人在用陰陽術控制我們身邊的普通人,行監視之事……簡直豈有此理!”

本來以馮夷的身手和老練,即便是被人盯上,他也總能想辦法避開,更何況還有渺這個神隊友在側,一般的探子更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令馮夷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對方派來的並不是什麽經過訓練的探子,而是一群普通人,還是一群在陰陽術控制下意識已經被剝奪的普通百姓。

也許是驛站的馬夫,也許是街上的小販,更也許只是路邊的一條狗……只要一想到這一路上始終有一個人躲在暗處正通過這無數只眼睛觀察著他們,馮夷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渺見馮夷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說什麽,只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做工粗糙的人形木偶,徑自劃破了自己的右手手指,輕輕一抹將鮮血塗在了木偶人的身上,隨即一個用力將木偶拋向空中,一瞬間渺的腳下光芒大盛,並緩緩浮現出一個五芒星陣,被拋向空中呈下落趨勢的木偶在這一刻法陣的影響下懸在空中,身上散發著微微的紅光。

渺雙手結印,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面前的木偶,就見本來毫無生氣的木偶在法陣的催動下個頭慢慢長大,模樣漸漸變成了跟渺一般無二的人形偶。

見木偶露出了人的基本形態,渺加大力度控制著法陣,一抹水浪自木偶腳下緩緩升起,很快就將木偶纏於其中,不消片刻,被水浪裹住的木偶人似有綠意圍繞,待水浪消退之後,一個與渺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便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了甲板上。

一旁圍觀了全程的馮夷此刻已是驚得說不出話,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確定的道:“這是……傀儡術?”

渺聞言似是猶疑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點點頭表示肯定,馮夷卻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他走上前去圍著木偶人看了又看,發現木偶人無論是容貌、神態還是動作都跟真人一般無二——甚至木偶人還朝他笑了一下,頓時有些驚疑不定的道:“以毫無靈性的木頭制成的傀儡,怎麽可能會這般生動,這真的是傀儡術?”

渺對於馮夷震驚的模樣有些不解,想了想又補充道:“父……師父教我的時候曾提過,此術名為靈傀術,亦是屬於傀儡術的一種,以血為媒,木為體,取水木精華,合五行之力,修靈於物,造化於人,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像是響應渺的話一般,此前安靜立於一側的木偶人突然動了動,舉步來到渺的身邊,並伸出一雙白皙纖長的手,輕輕拉起了渺藏於袖中的雙手,兩人執手相靠,神態間很是親密,乍然看上去沒有一絲不同之處,竟比孿生姐妹還要相似幾分。

渺牽著木偶人的手,在其手背上輕輕劃下一個咒印,看著得到命令的木偶人轉身離去,這才緩緩道:“先生覺得這不是傀儡術,那你認為的傀儡術,該是什麽樣子的?”

馮夷見渺不似說謊的樣子,陰沈的臉色稍有回轉,卻仍是神色凝重,道:“陰陽家的傀儡術顧名思義,以活人為體,配合易魂法中的最高奧義,奪人心志將其制成活傀儡,而變成傀儡後的人本身保留意識和記憶,看似與平時一般無二,但其所思所想和行為舉止卻已經受到了施術者的控制,完全成為了代替施術者行動的人偶。”

他突然嘆了口氣,道:“過去的幾百年間,因傀儡術太過邪惡,違背了人道倫常,所以陰陽家歷代以來都嚴禁門下弟子修煉此術,記載著這禁術的卷軸更是在隋朝初年就已經被銷毀。”

“活傀儡……”

渺細細的消化著馮夷說的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由開口道:“你說的這種傀儡術我沒有學過,可從現象上來看,我似乎在一個人的身上見過。”

馮夷大概沒料到渺會突然轉換話題,可她話裏的內容,卻讓他心裏一瞬間蔓延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緊盯著若有所思的渺,眼中浮現出一絲凝重:“阿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見過有人施展傀儡術?”

渺感受到了馮夷的緊張,臉上似乎有些糾結,但還是輕聲道:“我沒有親眼見過誰施展此術,只是我曾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這種咒術的痕跡,跟你描述的一般無二,應該不會弄錯……”

“那個人是誰?”

“陰陽宮現任掌門——姜槐序。”

隨著渺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馮夷身上已經冒出了冷汗,他整個人僵在原地,臉色十分難看,一雙銳利的眸子帶著些冷冽的看向渺,似乎想知道對方是否在開玩笑,可惜渺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靜,一點不像在說笑的樣子。

馮夷深深地吸一口氣,聲音艱澀道:“你這話……是何意?”

渺一點都不避諱的直言道:“姜槐序身上有傀儡術殘存的痕跡,我懷疑她早就被人制成了活傀儡。”

馮夷皺眉道:“你怎麽如此肯定?”

渺道:“在上陽宮時,她曾試圖以易魂之法侵我心神,卻沒料到封我脈絡之人未下死手,我彼時仍有餘力反抗,便逆向侵入了她的意識,卻發現她的心神一直處於被壓抑的狀態,並且我在她體內發現了一道咒印……”

馮夷道:“什麽咒印?”

渺道:“七情束魂咒。”

渺回答的輕描淡寫,馮夷卻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喃喃道:“七情束魂咒……那不是……怎麽可能……”

一陣海風吹過撩起渺垂於肩側的長發,她伸出手按住發絲,細聲道:“七情束魂咒並非死咒,施放時極難察覺,且潛伏在體內周期很長,中了此咒的人會在咒印的作用下變得越加偏執獨斷,直到漸漸迷失心神,雖然並不難解,卻是很難根除。”

渺言罷皺起了眉頭,心下對七情束魂咒也是有些頭疼。只因這個咒印與其他禁咒不同,並不會置人於死地,卻會帶來比死咒更可怕的後果。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其中的七情又分屬五臟,是影響人情感決斷的重要因素,而中了這個咒印的人,自身的七情往往會被催化成常人的數倍,使悲者更悲,癡者更癡,狂者更狂。

久而久之,中了此咒的人會漸漸迷失心神,完全淪落為七情所控制的奴隸,心中將再也無法獲得片刻的安寧。

馮夷神色嚴肅,一言不發的抿著唇,卻突然嘆了口氣,輕聲道:“走吧阿渺,趁著船只靠岸的功夫,去你想去的地方,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幫你。”

渺楞了一下,不解道:“我以為你會放心不下立刻趕回陰陽宮……”

馮夷露出一個苦笑,道:“我倒是想趕回去,可你所言若是為真,那麽控制住槐序的那個人一定所謀甚大,已非我能應付之事,現在趕回去恐怕也做不了什麽……且我答應了要幫你的忙,斷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渺聞言沈默下來,神色有些覆雜,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才道:“你放心,陰陽宮氣數未竭,即便將有大亂發生,卻是中興之相,當無大礙。”

“希望如此……”馮夷嘆了口氣,轉而問道:“阿渺,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渺道:“待船靠岸後,我們去日輪山城。”

馮夷想了想,奇道:“日輪山城不就是寇島附近的一處倭國海城,那裏幾年前就已經被廢棄了,只留下大量的機關陷阱,你去那裏做什麽?”

“去找一個人。”

渺解釋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在試圖找到這個人,可惜他此前一直待在東瀛,我沒有機會去尋他,而就在不久前,我算到他因一件要事離開了東瀛,沒有意外的話,他此時就在這日輪山城之中。”

馮夷道:“日輪山城說小不小,若對方有意避開,只怕你還要費一番功夫。只是不知你要尋的人是誰,能否告知姓名,我也可幫你尋找一二。”

渺道:“他叫八重妙法村正,據說是個精通陰陽術的東瀛武士,多年前曾跟隨倭國的遣唐使來過大唐。”

馮夷蹙眉道:“你說的可是‘白發夜叉’?”

渺奇道:“你認識他?”

馮夷搖搖頭道:“我不曾見過他,卻與他有一樁糾葛。那是十餘年前的事了,我離開驪山在外游歷多年,後回到故居,卻聽說年前有一個武士打扮的東瀛人找上門來,說要與我比拼陰陽術,並留下戰書,言明了期限和地點,定要與我鬥法,可我當時年輕氣盛,對此根本不屑一顧,並沒有依約前往,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名找我挑戰的東瀛人,就是後來被稱為‘白發夜叉’的八重妙法村正。”

見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馮夷蹙眉道:“這個東瀛人據說性子冷傲的緊,於陰陽術上天賦頗高,又信仰著倭國的修羅神武道,手下斬人無數,你若是與他有什麽恩怨,那等下見了面可要小心應對。”

渺聽出馮夷話裏的真心實意,點頭領了他的好意,卻沒有多說些什麽,馮夷見此似是已經習慣,也不多問什麽,只表示會跟著渺行動。

就在這時,整艘船突然發出輕微的晃動,緊接著船的另一側響起了許多步伐輕快的腳步聲,伴著船上水手的吆喝聲響起,馮夷和渺知道——船靠岸了。

此時商船已盡數為濃霧所籠罩,兩人穿過重重霧氣並肩離開了甲板,站在船艙的一處角落中,靜靜地看著船上的人踩著船板下船。

開始還不怎麽樣,可當看到有兩個長得頗為眼熟的人經過身邊後,馮夷撫著下巴突然笑起來:“沒想到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我竟然會這般俊俏,真是比照鏡子要好多了。”

只見馮夷目光所及之處,赫然站著一男一女。男的一雙桃花眼,多情瀟灑與馮夷長得一模一樣,女的一顰一笑間也是跟渺一般無二,正是此前渺以自身鮮血制成的靈偶,還有基於靈偶本身的力量幻化而成的幻象。

“靠著這兩個假人掩人耳目,讓人以為我們已經去了東瀛,正好金蟬脫殼。”

馮夷了然的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阿渺,你的靈傀術制成的人偶,在支撐著船上幻術的同時,可以存在多久?”

渺想了想,道:“本體不死,術法不止,則傀儡不滅。”

馮夷抽抽眼角,突然嘆一口氣,隨口道:“你很厲害。”

渺毫不謙虛的接受了讚美,點點頭道:“我也這樣覺得。”

馮夷:“……”

渺和馮夷說話間,船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好多,包括渺的靈偶和靈偶制造出的馮夷幻象。見此,馮夷和渺沒有再耽擱,兩人借著船上的幻術掩護,一個縱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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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城地下一間漆黑的密室中,陰暗潮濕,幾滴水珠順著房梁滑下,正好落於下方一個小小身影的額頭上,將她從昏沈的夢中喚醒。

她緩緩睜開了疲憊的雙眼,很快就感覺到了額頭上的涼意,當下顧不得許多,使勁仰起小巧的頭顱,張開嘴想要接下從房梁上滑落的水珠,正巧此時一滴水落下,正好落在她嘴裏,讓她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許是感受到了水的涼意,她拼命伸著脖子想要更多,整個身子更是使勁往前傾,卻不小心帶動了身上密密麻麻的傷口,疼痛之下她微微皺起眉頭,卻沒有放棄想獲得更多水分的意願,四肢也開始掙紮起來,帶動了綁住她四肢的鐵鏈,使其磕在墻上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而與此同時,一朵嬌艷的絹花從她衣領中掉落下來,她卻毫無所覺。

“……你醒了。”

一聲輕笑打破了密室中的寧靜,也使得仰著頭的她突然回過神,眼含仇恨的盯著一步一步走進來的人。

面對她露骨的目光,來人似乎又笑了一下,整個人慢慢從陰影裏走出,緋色的衣裙被閃著寒光的腰刀襯得更加艷麗,雌雄莫辯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羞澀的笑,“不知你在此住了一晚,現在感想如何,要不要考慮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她眼中恨意更甚,猛地朝著眼前的人啐了一口:“狗賊!”

穿著深緋色衣裙的人微微側身輕松躲過了對方的唾沫,看著眼前被鐵鏈鎖在墻上的小女孩,他秀美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溫和的笑,突然一個閃身從原地消失,隨後驀地出現在小女孩的身側,只聽哢嚓一聲脆響,伴著一聲悶哼的痛呼,小女孩的下巴已被他卸了下來。

他彎下腰撿起小女孩腳邊的絹花,看著手中美麗的花朵,他臉上的笑容此時已經完全消失,面無表情的臉在密室光影的映照下,顯得有些陰森和可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詭異感。

就在此時,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引得他眼中浮現出警惕之色,卻在仔細辨別了這陣腳步聲後,臉上又重新掛上了一抹淡笑。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密室內側的大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個身著紅衣白袍的年輕人從門外走進來,冷峻的臉上面無表情。

只見這年輕人略一打量室內的兩人,目光最後停留在了緋衣人的身上,嗓音帶著些清冷之色,開口道:“煙,事情怎麽樣了?”

緋衣人正是惡人谷的情報總管——十大惡人之一的不滅煙,他此時看著走進來的莫雨,輕輕一笑道:“來得正好,我正要差人去找你。”

莫雨緩步來到刑架之前,看著被綁在墻上的小女孩,很快就註意到了對方被卸掉的下巴,他聲音淡淡的,似乎對此漠不關心,“怎麽,她想尋死?”

“怎麽會,小妹妹只是有點不聽話罷了。”

煙一撩肩上的長發,走上前去輕柔的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自言自語道:“不過,這樣的話雖然乖巧了許多,可確實不太好溝通……”

說著,他手上一個用力,小女孩吃痛一聲,下巴已經重新被接了回去。

莫雨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什麽。

煙看著嘴角已經溢出鮮血的小女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他溫柔的摸著小女孩的頭問道:“怎麽樣,現在想說了嗎?”

小女孩垂下的眸中似乎有微光閃過,再次擡起頭時,她的臉上已經有了淚痕,虛弱的小臉顯得很是可憐,她怯生生道:“你們要我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況且我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的話有些語無倫次,說著說著竟失聲哭起來,惹得一旁的莫雨皺起了眉頭,煙也有些不滿的摸了摸身側的腰刀。

煙冷笑道:“別裝了,雖然其他人已經查明確實是受了陰陽術的控制,但你和他們可不一樣,你說是不是,花童子?”

小女孩聞言心中一突,面上卻仍是啜泣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煙似乎失去了耐心,右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一下子便貫穿了小女孩的琵琶骨,爾後全然不管小女孩的慘叫聲,又伸手摸著小女孩染上鮮血的臉頰,在她耳邊細聲道:“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小孩子的模樣,可你的身體骨骼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邪氣的笑,擡手若無其事的卸掉了小女孩的右手臂,淡淡道:“全身骨頭被我卸掉了這麽多,估計現在就是放開你,你的縮骨功也變不會原來的模樣了。”

小女孩強忍著痛楚,喉嚨裏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卻是屬於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們不是一直想找出藏在惡人谷的內線嗎,那我就告訴你們,這個內線不是別人,正是由‘小瘋子’自己親自帶進惡人谷的姜渺!”

莫雨聞言皺起眉頭,還不待有所反應,旁邊的煙就冷哼一聲道:“你看上去像個聰明人,可我沒想到你終究不是個聰明人。”

小女孩嗤笑一聲,聲音嘶啞道:“惡人谷,不過如此……”

她悶哼一聲,嘴角突然流出一抹鮮血,頭顱向下一歪,莫雨微驚之下上前查看,卻發現小女孩已經斷氣了。

估計誰都不曾想到,江湖上曾以縮骨功聞名一時的大盜花童子,竟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一間暗無天日的密室中。

見莫雨狠狠皺起眉頭似乎有些不滿的樣子,煙細聲安慰道:“勿要在意,左右情報都已經到手了,留著她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套出更多。”

莫雨神色稍緩,卻仍是冷的可怕。

見此,煙輕輕一笑道:“我這裏有一份新的情報,你一定會感興趣。”

莫雨挑眉看著煙,顯然並不想跟他打啞謎。

煙沒意思的擺擺手,故作嘆息道:“剛才有探子來報,你的那位……已於今早離開了揚州城,並搭上了一艘前往東瀛的海船,同她一起的,還有一位俊雅的白衣公子。”

說到白衣公子時,煙似乎加重了語氣,可莫雨的反應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就走,在煙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密室走廊的盡頭。

徒留煙一個人站在原地滿臉愕然,喃喃道:“這是什麽反應……就這麽走了?”

莫雨從密室的隱蔽出口離開,轉眼就出現在了揚州城大街的一個角落裏,他擡起頭看了看日頭,神色微動,當下運起輕功一路越過城內諸多民居,很快就來到了揚州郊外的一處涼亭附近,涼亭中此時正坐著一個身著藍衫的年輕人,正是在此等候已久的穆玄英。

穆玄英聽到腳步聲,一回頭便看見了朝著自己走來的莫雨,他大步跨出涼亭迎了過去,還不待說些什麽,空氣中伴隨著莫雨而來的隱約血腥味便讓他的笑意凝在了臉上。

他腳步頓了一下,緊張的看了莫雨兩眼,有些擔心道:“莫雨哥哥,你……”

莫雨擡手止住了穆玄英的話,輕聲道:“我沒事,你無需擔心,此前我因有事在身所以耽擱了一會兒,累你等我這麽久,現在事不宜遲,我們早些上路吧。”

穆玄英有些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說些什麽,倒是讓莫雨發覺了他不對勁的樣子,出聲問他怎麽了。

穆玄英搖搖頭,卻又道:“雨哥,你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去洛陽嗎?”

莫雨看了穆玄英一眼,面無表情的臉上稍顯柔和:“我還有事,待到得洛陽近郊便要與你道別。你此去洛陽一路小心,亂世之中不要輕信他人,若是得空,我們定會再聚。”

穆玄英見自己無法說服莫雨,面上不由得沈默下來,但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突然開口道:“雨哥,若是你將來與唐門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一個叫唐無絕的人。”

見莫雨面上有些不解,穆玄英便將天策府一役時發生的事告訴了他,神色有些嚴肅道:“我觀唐無絕行事詭秘,私底下必有謀算之事,他雖是阿渺的親哥哥,但我們仍舊不可對他放松警惕。”

穆玄英說的認真,莫雨聽罷不由露出一個輕笑,本意是欣慰於弟弟的關心,可落在穆玄英的眼中,卻陰差陽錯成了莫雨對此事不甚在意的證據。

眼看穆玄英面上有些著急,莫雨不得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些事我知道了,你放心便是,我會小心的。”

穆玄英見莫雨淡定的樣子,有些不解道:“雨哥你……”

莫雨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著路邊隨風飄動的垂柳,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當日那個穿著唐門服飾的男子來找自己的情景。

想到此,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冷笑,眼中閃過一抹不易讓人察覺的陰沈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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