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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前塵陌路惹心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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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誰都記得,卻獨獨忘了你。”

在馮夷說出這句話後,饒是渺做足了心理準備,也還是不免楞了一下。

她驀地擡起頭,目光鋒利如劍使人見之生畏,仿佛可以刺透人心,但馮夷在這目光的註視下卻一派坦然,神色更是未有絲毫改變。

渺擡眸朝殿外看了一眼,門外的狼牙兵依舊雷打不動的守在那裏,她輕輕在桌案後屈膝跪坐下來,這才緩緩道:“陰陽家易魂法中確有一種幻術可迷人心智,使人忘卻過往的一切,可據我所知,這種術法只能抹去人腦中的記憶,不能使人完全忘掉一個人。除非是文獻中記載的失傳已久的封眠咒印……”

先秦之時,封眠咒印雖被陰陽家先賢列為禁術,但當時的驪山宮中,卻著實不缺關於修煉此種咒術的法門記載,陰陽家大巫月神更是極擅此術。

可放到千年後的大唐,即便她再不關心陰陽宮的事,卻也清楚的知道,記載著封眠咒印的卷軸早在漢朝末年就已遺失,如今放眼整個大唐,恐怕知曉此術的人都找不出幾個。

馮夷挑眉道:“姑娘怎麽就篤定姜槐序不會封眠咒印?”

渺道:“即便她會又怎麽樣,封眠咒印施術過程十分覆雜,且需要攻破人之心房,削弱人之意志方能達到最佳效果。”

外人總以為莫雨心性無常,可又有多少人了解他意志之堅乃是世間少有,又怎麽會被一二幻象所迷惑。

馮夷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當下試問道:“那若扮成你的樣子去接近莫雨呢?”

他不等臉色微變的渺開口,就繼續道:“江湖中人皆道,惡人谷的‘小瘋子’狂放狠辣,除了他的授業恩師王遺風外,即便是與他同為十惡的其他幾人,他也未必全然放在心上。”

“所以你的出現,哪怕自身再怎麽低調,也已經因莫雨的緣故進入了各方勢力的視線中,成了世人眼中攻克他的一根軟肋。”

馮夷嘆息一聲:“你為人謹慎又武功高強,他們自是不能直接對你下手,可若是借著莫雨對你的信任,扮成你的樣子對他下手,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覺得不會成功嗎?”

世人常道“溫柔鄉,英雄冢”,比起派去武藝高強的刺客,他們似乎更願意相信一位如花美人的成事能力。

莫雨為人一向警覺,從不與人過於親近,若要對他下手,還有什麽比扮成他的紅顏知己更能令他卸下心防的?

渺不置可否,只是用右手輕輕摩挲著左袖上的暗紋,沈思片刻道:“可姜槐序沒有對莫雨下手的理由。”

“她有,那個理由就是你!”

馮夷沒有絲毫猶豫的道:“你為了莫雨離開驪山的事,一直是她心頭大恨,她對付不了你,卻能從莫雨身上入手,一旦找到下手的機會,她就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那照你這麽說,他真的只是失去記憶這麽簡單?”渺的聲音轉冷:“馮夷,你沒有騙我,但卻隱瞞了許多事,不妨一並說出來,不必這般拐彎抹角。”

馮夷神色不變,只是笑道:“這麽多年不見,你待人還是這麽冷淡,難道平日裏面對那位莫公子,你也是這般沒耐心?”

渺毫不猶豫地道:“你不是莫雨,我耐心何用。”

“真是差別對待,莫雨那殺神就值得你這般喜歡?”

馮夷無奈的搖搖頭,道:“姑娘要怎麽樣才肯相信,在下對姑娘真的沒有惡意。”

“可你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

渺的上一句剛說完,下一句就被馮夷搶過了話頭,他輕嘆一聲,唰的一聲打開了不知從哪掏出來的折扇,扇了兩下方無奈道:“話雖這麽說,可在下是有事求助姑娘,利益相牽,不算無事而來,這下姑娘總能信我一二吧?”

渺絲毫不為所動:“可我怎麽覺得,閣下的事恐怕早已解決,有事相求也不過是個借口,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這般吃力不討好的幫我,到底有何目的?”

馮夷聞言臉色似是一僵,神色莫名的看了渺一眼,嘆息間又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道:“你平日裏明明對諸事漠不關心,可有時候,你卻仿佛什麽都知道,這讓我實在是吃不準,你對你周邊發生的一切,到底了解多少。”

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渺恐怕自己都無法作出精準的回答。

若說她什麽都不清楚,偏偏命運中諸多無法言明之事如星羅棋布一般呈現在她眼前,令她無法逃避,只得面對。

但若說她什麽都清楚,可她連自己的來歷都弄不明白,發生在她身上的因果更是如迷霧一般,讓她不知道下一步該邁向何處。

她猜不破自身命運的來龍去脈,也看不到命中註定的起因結果,如同隨風漂浮在海上的孤舟,迷茫之際忘記了自己從何處來,又要往何處去。

“姑娘見諒,關於莫公子之事,馮夷剛才確實有所隱瞞,卻並非故意,只因其中發生的種種太過巧合,我亦不敢輕易下判斷。”

馮夷緩緩道:“姑娘剛才說的沒錯,姜槐序對莫雨下的確實不是封眠咒印,但具體是什麽,我卻不甚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她對莫雨施咒之時運功遭到反噬,咒術明明並未施展成功,莫雨本身也無大礙,只是不知為何會忘了你。”

渺蹙眉道:“可據我所知,陰陽家並沒有這種術法,在被打斷後會讓人出現忘掉一個人的癥狀。”

馮夷對她的起疑並不意外:“果然你也覺得此事蹊蹺?當初我接到消息後,便覺莫公子這般癥狀著實不對,但一來我對陰陽家禁術的了解比不上姜槐序,二來我也無法取得莫公子的信任探個究竟。”

“現在聽你一說,看來莫雨失憶的事,當真不是陰陽術引起的。”

渺問道:“你有線索?”

馮夷輕嘆:“莫公子的癥狀乍然看去令人毫無頭緒,可聯想到他誰都沒忘,卻獨獨忘記了你,又想到姑娘的身份,在下心中便有了一二猜測。”

渺不解道:“我的身份?”

馮夷一收扇子,點頭道:“對,你可是莫公子的紅顏知己,心頭之愛。”

渺沒料到馮夷突然說這個,當下有些楞住,反應過來後不禁瞪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馮夷卻是很正經的樣子,並無絲毫玩笑之色:“莫公子這種情況粗略算失憶,但細裏來說實則是忘情,而如今江湖上,能令人忘記心愛之人的,除了紅衣教的絕情丹外,就只有五毒教的忘情蠱。”

聽到紅衣教的名字,渺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你是說,是紅衣教下的手?”

馮夷搖頭道:“我最初也是這麽認為,畢竟姜槐序曾在紅衣教中待過數年,煉制絕情丹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可我後來從紅衣教弟子手中弄到了一顆丹藥,才發現這絕情丹雖是仿照忘情蠱所制,卻遠不如忘情蠱效用大,只能迷惑人一時,越是內力深厚的人,絕情丹的藥效就散的越快,若莫雨真的是中了絕情丹之毒,那麽此時他早該想起了你才對。”

渺皺眉不解道:“可若是忘情蠱,聽聞五毒教只有教主曲雲和幾位長老才會煉制,小雨與他們一向沒有糾葛,如何會中忘情蠱?”

馮夷聳聳肩道:“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若說莫雨真的惹到了五毒教,也該是給他一記奪命蠱,而不是毀人姻緣的忘情蠱吧。”

渺聞言無話可說,亦是想不通其中因果。

馮夷見桌案前的女子陷入沈思,也不出聲去打擾,手腕一個翻轉將折扇收起,只擡眼靜靜地打量她。

眼前的女子姿容美好,看上去澄凈無暇,本該是精雕細刻到令人一眼難忘的臉上,卻仿佛終年蒙著一層薄霧,越是細看,越是朦朧的看不清,使人無法牢牢地記住她的樣子,只覺得身邊似是有這樣一個人。

你看著她時,覺得她光彩奪目,幾乎無法令人移開眼睛,可不看著她時,卻又很容易的忽略她的存在。外人或許覺得這很神奇,但馮夷卻清楚地知道,這種現象根本就是眼前這女子修得陰陽術大成的結果。

世間化分陰陽,孤陰不生,獨陽不長,當有大能者追求到天與人的極致之時,他們可自在轉化陰陽,與萬物同輝,又與萬物同隱,陰與陽的界限也變得模糊。

所以他們周身氣場變化莫測,常帶給人霧裏看花之感,讓人深感其虛無縹緲的同時,又覺得他們無處不在。

馮夷有些感慨,覺得這女孩不過雙十之齡,修為之深恐怕連驪山的諸多長老都難以企及。

思及此,他神色中突然多了幾分莫名,出聲打破了一室寂靜:“姑娘可知,其實在你幼年之時,我曾經見過你。”

“是麽,何處見過?”渺心不在焉的應道。

“在驪山陰陽宮的太一殿中。”

馮夷沒有賣關子,直接開門見山道:“當年撫霧自盡前,將你托付給了唐簡照顧,但在你四歲之時,姜槐序用計把你帶離唐簡身邊,在太一殿中對你施下了一種禁術。”

渺問道:“什麽禁術?”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用易魂之法窺探身體最深處的記憶時,在太一殿中看到的那個紫色法陣。

“那是一種在陰陽逆行之下方能施展的移魂之術。”

馮夷語氣很淡:“你母親撫霧出身的一族,傳自殷商之時的大巫子欒。傳說子欒是商朝開國君主成湯的幼子,自小天賦異稟,出生之時身上便有玄鳥印記,長大後更是神通廣大,助成湯滅去了守護夏朝的巫者,為商滅夏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商朝建立後,子欒接受商王的分封成為一方諸侯,但同時他也是守護商朝的大巫,故他的子孫中凡身上遺傳了玄鳥印記之人,都需繼承他的責任,以巫者的身份守護商王室。”

“可誰也沒料到的是,子欒仙逝後,他的子孫後代中竟無一人繼承了他的神通,導致這一脈的力量越來越弱,也漸漸的不再受到商王室的重視。所以那時族中就有人動了心思,認為玄鳥印記是他們與先祖溝通的媒介,只要方法得當,就可通過這印記喚醒族人血脈中隱藏的力量,於是他們結合了古蜀國的蠱術,在此之上創出了一種十分殘忍的巫術試圖激發族人的潛能,而這種巫術就是姜槐序所用移魂之術的前身,被後世陰陽家的人稱之為‘召回神靈’。”

渺的面上一直很平靜,直到聽到了後面,她的眸光似乎才有了微微波動。她沈默半晌,輕聲開口道:“可我並未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何不妥之處。”

馮夷淡淡一笑,道:“正因你沒有任何不妥,才是最大的不妥!”

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可知道,當年被姜槐序施下移魂之術的人,並不只有你而已,但那些人接受了禁術的後果,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唯有你平安活了下來,並且展現出了絕佳的天賦,時至今日更是陰陽術大成,遠超驪山諸多先輩。”

渺突然笑了,卻沒什麽溫度:“所以你是認為,施展在我身上的那個禁術成功了?”

“是,也不是。”

馮夷模棱兩可道:“若說那禁術沒有成功,就著實無法解釋,一個幼時對陰陽術一無所知的小女孩,是如何在無人教導的情況下修得這一身高超的陰陽術,我可不會傻到認為是姜槐序所教,她雖然資質上佳,但卻不是個好師父,且要論對陰陽術的了解,她恐怕還遠遠及不上你。”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嚴厲之色,緩緩道:“而若說那禁術成功了,可古往今來,這移魂之術雖被陰陽家先賢列為禁術,但嘗試之人並非只有姜槐序一個,成功的例子也不止姑娘一人,但記載中的那些成功之例,卻大多因先祖的記憶陷入思維錯亂之中,時有瘋癲之色,與姑娘的樣子是大不相同。”

渺心裏已有猜測,面上仍不動聲色地道:“所以你的意思,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馮夷道:“在下曾聽先師提起,世有奇人在輪回轉生之後雖不覆往昔音容,卻能保留轉生前的記憶與品性,與前世別無二致,如同獲得永生一般。”

他嘆口氣道:“姑娘對陰陽家的事情實在過於了解,許多失傳的陰陽術也一一在姑娘手中重現,加上你能自若的進出星辰宮,這不得不令我多心,以為姑娘正是陰陽家前輩口中,那種轉世之後仍銘記前塵之人。”

渺沈默片刻,道:“你說的這種奇人我沒有見過,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並非你口中帶著記憶轉生之人。”

馮夷道:“那既然如此,你總不會是話本裏寫的惡靈奪舍吧?”他這句話玩笑意味十足,稍稍打破了兩人之間有些僵硬的氣氛,也逗得渺搖頭失笑。

她緩緩道:“你覺得我看上去很像惡靈?”

馮夷搖頭道:“當然不像,不僅不像惡靈,反而有些像民間傳說中回魂報恩的龍女,不過人家龍女是為了與情郎再續前緣,你若真是奪舍,回來又是為了什麽?”

渺見對方似乎認定了什麽,不得不解釋道:“雖然不知道你在懷疑什麽,但你聽好了,我沒有帶著前生記憶轉世,也非是你口中奪舍回魂之人,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你就不要再提了。”雖然對方的兩種猜測都跟她的經歷沾邊,但她若沒有猜錯的話,她來到大唐的原因恐怕不會像這兩種情況那麽簡單。

馮夷奇道:“我猜的這些都不對,那你總得告訴我,你的陰陽術是從哪裏學的,總不能真的是你天賦異稟,自學成才?”

陰陽家祖師本是出身道家,後來為了追求天人的極致從道家分裂出來,與一些近山的巫者一起,結合古蜀國的古老巫術開宗立派,陰陽家由此而成。

而陰陽家獨有的陰陽術,雖然擯棄了道家的煉氣之法,但卻仍是以道家內力為基礎,結合了五行陰陽變化之規律,在此基礎上借助自然之力,使招式變幻無窮,而這其中又涵蓋了諸多上古巫術的法門,修煉起來若無人從旁指引,哪怕天賦再高,單靠自身的理解也是無法修得大成的。

是以無論渺的資質有多高,馮夷都不會認為她是自學成才,肯定是有人教過她,而這個教她的人,修為比起她肯定只高不低,絕不會是籍籍無名之輩,可他想遍了所有在陰陽術上造詣非凡的前輩,也著實想不出有誰能教出這樣的徒弟,所以才會開始往師父跟他提過的奇人異事上聯系。

馮夷以為他的問題對於渺來說會很難回答,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臉上並無一絲為難之色,反而很幹脆的道:“教我陰陽術的人,單名一個啟字,你可以認為他是我的師父,至於其他的,請恕我無可奉告。”

啟這個名字,其實屬於渺的父親,但因是本名,所以在先秦之時的陰陽家幾乎不被提起,整座驪山上下能直呼他名字的人,也不過只有掌門東皇太一。

渺心裏打算的是,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少不得要跟馮夷打交道,與其讓對方猜來猜去忌憚她的來歷,倒不如把一切都推到那個並不存在的“師父”身上,反正“啟”這個名字在陰陽家並無記載,加上大唐裏名字中帶著“啟”字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到底誰才是她師父,就讓馮夷自己去猜好了。

不過讓渺有些意外的是,馮夷聽了她的話,不僅沒有表現出茫然的樣子繼續追問下去,反而臉色劇變,吶吶道:“果然如此,這就說得通了,可既然是他的弟子,他為何不親自來……”

“什麽不自來?”渺見馮夷神色有異,心下不禁納悶,可因他聲音太低,口音又有些雜亂,她耳力雖好卻仍是沒有聽清。

馮夷驀地住口,神色恢覆如常,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心裏覺得,那人與眼前的女孩既是師徒,卻不願現身反而大費周章的要他前來,想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故不敢輕易洩露對方身份。

這時,殿外遠遠地傳來一陣噪雜的腳步聲,殿內二人耳力都不弱,故聽得清清楚楚。

馮夷細聽片刻,不由得皺起眉頭,對著渺一拱手道:“姑娘明鑒,在下此次前來實是受人之托,想助姑娘脫困,現下情勢緊急,還望姑娘信我一次,隨我快些離開上陽宮。”

渺卻並不著急,反而細聲問道:“你是受何人之托前來救我?”

馮夷道:“那人身份我不便明說,故之前才假托有事求助姑娘,卻不料弄巧成拙,反引得姑娘懷疑,但還請姑娘信在下一次,在下對姑娘絕無半分惡意。”

馮夷來上陽宮之前曾答應過那人,對其身份一定要保密,絕不可以讓渺知道,不然他們之間的交易就完全作廢,想起那人帶給人的壓力,溫和卻不容人反抗,馮夷不敢拿自己所求之事去賭,只得閉口不提。

好在渺似乎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思,只對他淡淡的點了點頭,便從桌案前站起身,這讓馮夷不禁松了一口氣,一撩衣袍的下擺就背對著渺蹲下了身,看得渺一頭霧水。

她不解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馮夷理所當然道:“背你出去。”

渺拒絕道:“我不要你背。”

馮夷一挑眉,臉上帶了些戲謔,道:“不要我背,難不成是要我抱著你出去?”

渺緩緩道:“我為何一定要靠著你出去?” 說著,她不動聲色的踩住了馮夷垂落在地的白袍一角,在上面狠狠地踩了個腳印。

馮夷毫無所覺道:“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我不帶著你用輕功逃出去,難不成你想我一路殺出去?這上陽宮中可是有數萬狼牙精兵,我不被他們殺死,也得被他們累死。”

說著,他還一副“你很無理取鬧”的樣子,仿佛在問渺,她該不會真的是這麽想的吧。

渺當然不是這麽想的,事實上她根本沒理會蹲在地上的馮夷,擡腳越過他便想朝著殿外而去,卻被馮夷急急叫住。

見此,她不得不回頭解釋道:“我自己可以離開,不用你幫忙,你若是想和我一道,那便趕緊跟上來。”

馮夷見她不像逞強的樣子,不由得呆住:“你不是脈絡被封,無法使用陰陽術嗎?”

渺背對著馮夷,淡聲道:“最初是這樣沒錯,可封住我脈絡的那人並沒有下死手,經脈早已被沖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馮夷不解道:“那你為何之前不走,反而一直留在上陽宮?”

渺道:“因為我在等一個人,等他過來給我一個解釋。”她頓了頓,聲音中似乎帶著些嘆息,“可惜的是,他一直都沒有出現,所以我現在不準備再等了。”

馮夷的直覺告訴他,渺等的並不是包括莫雨在內的任何一個親近之人,反而是一個讓她感受頗為糾結的人,不然她的臉色看上去不會這樣覆雜,所以他體貼的沒有細問下去。

馮夷不問,渺卻沒打算就此收尾,只聽她突然道:“馮夷,你這份人情,我欠下了,若是日後有機會,我一定還。”

馮夷笑道:“我倒是不知自己為姑娘做了什麽,而且我本就是受人之托,還人恩情,姑娘這聲謝,我可是受之有愧。”

渺見馮夷仍是這麽客套,便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運起內力,擡手間指尖有點點星光流出,圍繞著手心四下飛散,美麗而閃耀。

她看著這金光,如水的眸中卻沒有一絲溫度。

傍晚的上陽宮,深秋晴朗,宮內許多地方已經燃起了點點燈火,與天際的晚霞一起,為這座宏偉的皇城鍍上了一層金紅色的光暈,仿佛將一片連綿不絕的宮殿都照亮了。

只可惜對於某些地方而言,任再多的燈火都無法把暗處的陰霾驅散。

只見一座位於偏僻之處的宮殿,四周為重兵所把守,宮殿大門緊閉,從華美的窗欞中望去,殿內逐漸變得漆黑一片。

一名巡邏到此的狼牙隊長見狀,不由得召過一名守衛來問道:“天色漸黑,殿內為何不點起燈火,可是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狼牙守衛恭敬的回道:“並沒有異常,住在這殿內的姑娘一向都是如此,晚上從不點燈,況且周圍的窗戶都有咱們自己的兄弟把守,不會有什麽問題,請大人放心。”

狼牙隊長見此,點點頭剛想帶著人走開,卻見守在另一側的狼牙兵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當下覺得奇怪,喝道:“那邊那個,對,就是你,看你一臉支支吾吾的,幹什麽呢?不好好當差,小心自己頭上那顆腦袋!”

那狼牙兵膽子比較小,被狼牙隊長這麽一嚇,當即回道:“啟稟大人,之前有個宮女進去給那姑娘送飯,約摸著早應該出來了,可是到現在都不見蹤影,小人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狼牙隊長還沒待說話,方才那個報告一切如常的狼牙兵就已經慌道:“沒出來?這怎麽可能!那個宮女難道還在殿內?”他幾乎是話音剛落,就挨了狼牙隊長氣急敗壞的一巴掌。

狼牙隊長瞪了眼低著頭不敢說話的狼牙兵,對身後一擺手,命令道:“你們,還有你們幾個,都跟我進去瞧瞧,剩下的人守好大門和周圍的窗戶,不準放任何可疑的人進來!”

言罷,他轉身就朝著殿門走去,可當他的手碰上冰冷的門環之時,眼前突然有幾點星光閃過,隨後一道細微的金光從門縫中射出,正好投在他的臉上,讓他不禁微微瞇起了眼。

還不待狼牙隊長有所反應,幾乎是頃刻間,窗欞之處也同時放射出一片耀目的金光,隨之而來的是令人心驚的轟隆作響聲,期間還伴著響徹雲霄的龍吟之聲。

周圍的狼牙守衛大驚失色之下,都紛紛手持武器趕到了大殿的門口,護在狼牙隊長的周圍,幾個人合力將緊閉的宮殿大門推開,卻只見一片黑暗中,一個白衣女子正閉目靜靜地立於殿中。

她烏發如墨,膚白如雪,整個人散發著細微的光暈,乍然看去,不似凡塵之人。

爾後,她輕輕睜開了眼,眸光如水,卻也幽深冷寂,那其中的森然冷意,更是使人一眼望去如墜入冰窟之中。

一陣悶哼聲響起,宮殿周圍倏爾便恢覆了寧靜。

只餘一道潺潺流水,似是從宮殿的臺階順流而下,流淌到地面上,將石磚染成鮮紅。

渺避開散落一地的狼牙兵屍首,全身無半點灰塵汙跡,她沒有順著臺階往下走,反而停留在一旁的石欄處,靜靜地打量了一眼為晚霞所籠罩的上陽宮。

馮夷跟著她的腳步從殿內走出,掃了一眼地上浸在血泊中的狼牙兵,不由得嘖嘖兩聲,道:“姑娘這水術用起來刺人血肉,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他看了眼面無表情的渺,問道:“你此番離去,可有什麽打算,是否要去找你的朋友們,或者去尋那位莫公子?”

渺呼出一口氣,看上去似乎有些糾結,她沈思片刻,眸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隨後一臉認真的看著馮夷,剛待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遠處傳來的喊叫聲打斷。

兩人擡起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宮殿群竟然燃起了沖天火光,那火勢極大,幾乎染紅了半邊天,整個皇城中的人都被驚動了,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原本肅靜的上陽宮,幾乎一下子就陷入了慌亂喧雜之中。

而這邊遠離大火的馮夷和渺,卻沒有關註那邊的火勢太久,因為他們敏銳的感覺到,有一串細碎的腳步聲,正混合著瓦片踩踏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並且離他們越來越近。

隨著那腳步聲戛然而止,他們擡起頭,果然看見屋頂上憑空出現了幾個黑影,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越加神秘莫測,只有他們臉上的銀色面具在閃著微微寒光。

——面具,玄衣,千機匣。

來人是唐門弟子。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從這裏劇情有一點小小的改變,給你們造成閱讀的不變真的十分抱歉= =。

今天開始恢覆更新,謝謝你們一直的支持。

ps:QWQ作者終於刷到傘了,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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