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還有阿渺……沒想到你們也在這裏！”

莫雨看著不遠處樹下的兩個人，臉上的驚喜是怎麽也掩不住，他向前走了兩步，正和朝他跑來的兩個人對上。

眼前的穆玄英依舊是不久前在瞿塘峽見到的那樣英氣勃勃，而數年不見的渺也已是長成了少女的模樣，此刻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叫他險些不敢認。

“莫雨哥哥……”穆玄英神色有些覆雜，又有些懷念，看著仍帶著些以前影子的莫雨，他終於是將莫大俠三個字咽了下去。

渺一改旁人面前毫無表情的樣子，此刻臉上帶著笑，但看莫雨的眼神裏卻帶著點奇怪的意味，這讓莫雨不禁奇道：“阿渺，怎麽了，為何這樣看我？”

渺的眼神有點納罕，她吞吞吐吐道：“剛才我跟毛毛打賭，我說你可能認不出來是我，但是毛毛卻篤定你能一眼將我認出來……”

“那是因為阿渺你看上去根本沒什麽變化嘛！”穆玄英不由得笑出了聲。想起自己在成都剛遇上渺的時候，之所以一眼將她認出，就是因為對方的模樣還留著以前的影子。

聞言，莫雨也不禁笑出了聲，“是啊，你看上去根本沒什麽變化……”

確實，眼前娉婷的少女雖然比起小時候要長高許多，臉也長開了，但是五官卻沒怎麽變，眉宇之間依稀能看出以前的樣子。

何況，他之前對於蒼山的異狀心裏早有所感，此刻一見到穆玄英身邊站了個眼熟的少女，哪裏能猜不出是誰。

雖然不信自己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不過對於分離數年的夥伴能一眼將自己認出，渺的心情無疑很愉悅，“我和毛毛可是在這裏等你大半天了，剛才還在想，難不成是我的卦又出了問題這才沒有等到你，現在看來，我在蔔算一道上還是有進步的！”

“蔔算……”莫雨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餘光瞥了自己身後的惡人谷隨從一眼，這才把渺和穆玄英拉往不遠處站定。

對上二人疑惑的目光，莫雨告誡道：“阿渺，以後在旁人面前，莫要將你身上與旁人不同的地方顯露出來，不然會引起有心人的覬覦。”

“與旁人不同的地方……？”渺有些不解的看著莫雨，不明白他是指哪一點，畢竟若是指蔔算一道的話，陰陽宮一脈和東瀛的陰陽師對於蔔算都是頗有心得，只是準不準就無從得知了。

看著對方懵懂的樣子，莫雨在心裏嘆了口氣，問道：“今日蒼山走獸騷動不安、甚至絕跡的情景，是你引起的吧？”

莫雨言語間頗為無奈。他記得小時候在稻香村，渺就是所到之處家禽散盡的體質，不止是王婆婆養的小雞仔怕她怕的要死，就連村外的野豬見了她，也是四下逃竄。

但那時好歹是她不接近就沒事，可現在看來，她對那些動物的影響力已經漸漸擴大了，蒼山這個情況，恐怕連惡人谷中號稱統禦萬獸的萬獸王都沒辦法做到。

聽莫雨這樣問，渺變得有點不好意思，臉上也有點犯愁，點頭道：“我猜應該是的，從小就這樣，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而且我發現尤其是進入到山裏後，山裏的動物就像接到什麽消息一樣，對我的存在變得十分敏感……”

若說以前只是讓附近的小動物感到害怕的話，那她現在進了山裏，簡直是整個山頭都會對她的存在恐慌不已。

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水裏游的……甚至連昆蟲都會躲她躲的遠遠的！

“那這是怎麽回事啊？”穆玄英撓撓頭，也想不明白渺一個看上去挺普通無害的小姑娘，怎麽會引起這種變動。

突然，他靈光一閃，半開玩笑道：“你們說，阿渺會不會是小時候王婆婆講的故事裏的仙女，所以來到山裏才會引起山野精怪的騷動……”

說著說著，穆玄英感覺這個比喻不太對勁，“也不對啊，故事裏的仙女不都是很受小動物歡迎的麽，也不像阿渺這樣蟲子見了她都要跑啊！”

渺聞言，不禁郁悶的鼓著包子臉看穆玄英，反駁道：“也不全是啊，至少阿寶就不怕我！”

阿寶就是之前渺在竹林裏發現的小熊貓，後來離開唐門後，就交給了唐清靈照顧，她還跟穆玄英商量著，若是可能，以後就回去看看它。

穆玄英自然知道渺提起的阿寶是什麽，但對他們之前的經歷並不了解的莫雨就有些疑惑了，他蹙眉看著兩個人，臉上明晃晃的寫著不解。

“阿寶是誰？”

“阿寶其實是一只小熊貓，之前在唐家堡的時候撿到的……”

於是，渺和穆玄英就你一言我一語的，將之前二人在成都相遇直到去了唐家堡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事無巨細全都跟莫雨說了。

其中就包括渺被唐傲風揭破身世的事。

莫雨一直在靜靜的聽著，此刻皺著眉頭，沈吟道：“其實，我之前在無量山見過一個唐門的人，身上有跟阿渺一模一樣的玄鳥紋身。”

當下，他就把碰見唐無絕的事情說了出來。當時他看到那個圖騰，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渺的右臂上有個一摸一樣的，但由於跟唐無絕不熟，他便在對方走後問了消息靈通的煙，待知道唐無絕的身世後，轉而就猜想渺會不會也跟唐門有關系。

“沒想到，果真是如此……”莫雨想起以前渺提過的家人，下意識就覺得渺的身世不會只是唐門出身這麽簡單，但見現在證據確鑿，卻也想不出是哪裏不對勁。

渺還沒有什麽反應，穆玄英倒是像想起什麽一樣，有些躊躇地問道：“阿渺，之前一直沒問，既然你已經找回了家人，為何不將姓氏改過來？”

雖然私心裏覺得還是姜渺這名字比較好聽，但既然已經認親，那還是將名字改過來認祖歸宗比較好，如今這樣保持原狀，難道是唐門的人不願意？

渺沒有穆玄英考慮的那麽多。

之前在唐門時，唐傲風確實委婉的問過她想不想把姓氏改回來，但是讓她拒絕了。對於陰陽家的人而言，姓氏和名字一樣重要，這代表了一種傳承，哪怕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她也並不想就這麽輕易的改了從父親那裏得到的姓氏。

況且，她根本沒打算要回去唐門。所以她輕聲回道：“是我不想改，我覺得現在的姓氏挺好的……”

這是真心話，但是聽在莫雨的耳朵裏，卻變了一種味道。他側頭看著神色平靜的少女，敏銳的察覺到，提起唐門時她的興致似乎不高。

莫雨的心裏已經有數，覺得這裏面一定有隱情。見對方不想提起，莫雨便轉移了話題，打量著穆玄英道：“毛毛，我們自上次瞿塘峽一別，許久不見，你的武功又進益不少，若是有時間，我們定要好好切磋一下。”

穆玄英咧嘴一笑，痛快答應，正欲說什麽，卻見莫雨又囑咐道：“這次我隨谷主前來洱海追尋叛逃的三大惡人，他們武功精絕，你們要留心莫要被他們撞見傷著了！”

聽莫雨提起惡人谷，穆玄英的興頭不禁低了下去，但他還是點頭道：“我知道了，莫雨哥哥，這裏畢竟隸屬南詔的勢力，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小雨，你接下來要往哪裏去？毛毛等下要去見他的師父，若是順路，不如我們結個伴，一起走吧！”渺現在心情很是不錯，雖然還是想再跟他們說說話，但是見莫雨身後還有等他的惡人谷弟子，便知道他現在有事在身，所以就想若是順路，就再一起走一程。

卻不料，聽了她的話，莫雨無可奈何的一笑，道：“結伴可以，但若是去找毛毛的師父，那還是算了吧，我想謝盟主可不會歡迎我。”

莫雨提起謝淵，神色變得淡淡的，也讓聽見他的話的穆玄英變了臉色，喃喃道：“莫雨哥哥……”

莫雨見穆玄英情緒失落、渺似懂非懂的樣子，不禁仗著身高優勢摸摸兩人的頭，聲音裏帶著點愉悅，道：“好啦！你們沒有跟我生分，沒有把我當成惡人谷的莫惡人，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至於謝淵怎麽看我，我可不在乎！”

穆玄英卻不讚同的搖搖頭，堅定道：“莫雨哥哥，我相信你，哪怕是去了惡人谷，你也不會變成一個大惡人的！師父那裏，我去說，他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這話惹得莫雨一笑，心裏卻熨帖的很，他如今身在惡人谷，哪裏會在乎浩氣盟的人怎麽看他。他在乎的，不過是昔日夥伴的目光。

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只要他們仍舊接受他，那就夠了！旁人的看法，他何時在乎過！

看著眼前雖立場相對卻仍舊把他當大哥的少年，還有明知道他身在惡人谷卻未露絲毫懼怕之色的少女，莫雨不禁覺得，這樣就夠了。

“我現下身上還有事，待此間事了，我必來找你們，到時候咱們三個再好好聚聚！”莫雨好不容易才跟兩人見面，並不想這麽快就離開，可惜身上有谷主交代的事情，此時並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渺蹙眉看著莫雨，又看看穆玄英，道：“你的事情很急麽？我現下陪毛毛去見他師父，之後回來與你一起走好不好？”

她一想到穆玄英等下還有謝淵他們的陪伴，而莫雨身邊就只有惡人谷的人了，聽說惡人谷的人都是一群桀驁不馴的兇惡之輩，萬一莫雨孤身一人被欺負怎麽辦！

她此時還不清楚，若是惡人谷中的人知道她此時擔心“小瘋子”在谷內受欺負的想法，估計會有一大群人哭笑不得。

“我不是小孩子啦，哪裏用得著阿渺你陪著！”穆玄英先是有些不滿的反駁，後來幹脆有點悶悶不樂。

穆玄英雖然也舍不得莫雨，但是卻不太同意渺想跟在莫雨身邊的想法，畢竟惡人谷兇徒眾多，她一個女孩子，與他們接觸多了終歸不好。

看著兩個開始鬥嘴的夥伴，莫雨無奈的搖搖頭，顯然是猜出了他們的心思。

他伸出一只手擋在他們中間，道：“我不用你們陪著，阿渺你跟毛毛一起去找謝淵吧，待事情了結，我會去找你們的。”

莫雨此時的想法卻是跟穆玄英不謀而合。若是平時，說不定他就把兩個人留在身邊了，但是他卻知道不可能。

先不提穆玄英此時已是謝淵決定要收的親傳弟子，自己把他留下，謝淵定會來要人。而渺更是一個女孩子，才剛與唐門認了親，還不知以後會怎樣。

惡人谷，並不適合她……

莫雨最終還是帶著惡人谷的人走了，留給穆玄英和渺一個瀟灑的背影。

渺有些惆悵，不禁疑惑地問道：“毛毛，為何你和小雨不能結伴一起？難道只因為一個在浩氣盟而另一個在惡人谷？這兩個地方便是如此水火不容嗎……”

穆玄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側頭看著渺澄凈卻懵懂的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正邪難兩立，浩氣盟和惡人谷的立場，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無法和平共處。”

說到這裏他有些難過，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在他跟莫雨去了兩個不同的地方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

道路不同，最終只能背向而行。

卻不料，渺聽了他的話，並沒有露出任何失望或難過的神色，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望著天邊的朝霞，聲音緩慢而堅定的說，“既然只是立場不同，那誰又敢肯定，在未來的某一天，兩者的目標不會變的相同？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麽絕對的事情。”

穆玄英聞言一楞，看著渺在朝霞映襯下越加美麗的側臉，不禁也放松了神色。

他點點頭道：“希望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少爺又走了，放心他下章還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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