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旁觀者清”。

所以在艾瓷還未有所察覺的時候，艾斯北便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顧庭對艾瓷的不同。

以艾瓷的美貌與才華，古往今來，引來許多優秀的追求者並不稀奇。從容曜到韓景，艾斯北幾乎見過他們每一個人，甚至於，他是親眼瞧見容曜為艾瓷而死的。

可是他對顧庭的敵意卻從一開始就遠甚於對那些人的敵意，甚至面對鄧塔和珀西費克的時候，他也從未有過這樣強烈的危機感。

他曾經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知道自己十分不喜歡顧庭其人。

但就在那一刻，聽見顧庭如此坦率地承認自己的感情，艾斯北突然明白了，他對顧庭的敵意正源於他在顧庭身上看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自己，那個艾瓷最初愛上的自己。

他曾像自己一般清冷，也曾像自己一般拒艾瓷於千裏之外。

而顧庭又不完全像當年的艾斯北，他比那時清高冷傲的艾斯北醒悟得更早，面對自己的感情更加坦率，更加直接，也更加……沒有那些有心人的阻礙。

所以說，顧庭像他，又不像他，他保留了他的初心，又修正了他的不足。

因此艾斯北不得不承認，他是嫉妒顧庭的，嫉妒他此刻時光正好，嫉妒他還未曾做過錯事，嫉妒他擁有自己不會再有的機會……

還有他內心深處絕不會承認的一點是——他嫉妒顧庭比自己更適合和艾瓷在一起。

所以這樣的表白，即使數千年來，他撞見過許多次，但唯有這一次，艾斯北聽見那一聲“我喜歡你”，哪怕艾瓷並沒有回應，他卻突然感到胸腔裏的心臟直直地墜了下去，好像墮進了無邊的深淵之中。

他有一種預感，他將再不得救贖。

而艾瓷此刻已經從顧庭懷裏輕盈地站了起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理會艾斯北，而是有些擔憂地問顧庭道：“傷口有沒有被撞到？”

顧庭目光柔和，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你的手撞到了嗎？”

艾瓷也搖了搖頭：“沒有。”

被冷落在一旁的艾斯北臉色更加難看，他忍不住出聲打斷道：“阿瓷，聽聞你去了一趟我的地盤。”

艾斯北緊緊地盯著艾瓷，並不看顧庭一眼，問道：“你可有受傷？”

“你自己的地盤，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不清楚嗎？”艾瓷收回落在顧庭身上的關切的目光，轉而看向艾斯北的神色就變得十分平靜淡然，刺得艾斯北心中更痛。

“你來得確實還是挺巧的。”艾瓷說著上前一步，站在艾斯北面前，神情肅穆地看著他，眼神中寫著質疑，“我正想問問你，你的地盤上有那等可怖的東西，你為什麽絲毫沒有察覺？”

艾斯北回答道：“那裂縫是有人刻意引來又暫且封住的，我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竟瞞過了我。”

可艾瓷眼中的質疑並未消減分毫：“珀西費克說過，你的力量突然增強了，在這種情況下，你說你什麽都沒有察覺到？艾斯北，你莫不是覺得，我休眠多了腦子不好使吧？”

艾斯北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阿瓷，你應當知道燈下黑這個道理吧？”

艾瓷還在狐疑地看著他，顧庭卻突然插嘴道：“艾先生，對於空氣來說，哪兒有什麽燈下黑的道理？光明確實是有死角的，但空氣怎麽會有呢？”

艾斯北聞言扭過臉來，和顧庭眼神相接，似有無形的火花在其間四濺開來，他冷笑一聲：“你不是學氣象的嗎？怎麽會不知道，就算是空氣，也並沒有充斥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

顧庭面對艾斯北淩厲到幾乎要射出冰鋒的眼神絲毫不怵，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擲地有聲地質問道：“但那莊園一不位於地底，二不刻意隱蔽，它如此膽大包天地明晃晃地杵在光天化日之下，艾先生會什麽都沒有察覺到嗎？”

若是在以前對空氣精的能力還沒有什麽概念的時候，顧庭還不會對艾斯北有如此深的懷疑。但自從他的能力一點一點地被開發出來，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地盤上發生的點點滴滴之後，再聽艾斯北這番說辭，就實在是沒有什麽說服力了。

而艾瓷顯然也不是能被這種漏洞百出的解釋打發過去的。

“對，你不可能什麽也不知道的。”艾瓷嚴肅地說道，“事關所有地球生物乃至我族的生死存亡，你為何要將此事隱瞞？”

“地球生物於我何幹？”艾斯北一臉冷酷，“至於我族存亡……你也看到了，那裂縫只會吸走氧氣，斷不會威脅到我們。”

艾瓷：“所以你確實是知情的？”

艾斯北：“知情不久，暫時沒說，是因為我有我的苦衷。”

艾瓷：“什麽苦衷？”

艾斯北睨了顧庭一眼：“這位顧先生可否離開這裏？我族要務，外人就不必在此地旁聽了吧？”

艾瓷不解：“你趕他做什麽？顧庭也是我族中人，即使他還只有印蒂婭一半的力量，身體也還未恢覆到妖身……”

“他的身體是不會恢覆成妖身的。”艾斯北打斷艾瓷的話。

艾瓷：“怎麽會？只要力量恢覆，他的人類軀殼慢慢會被改造過來的……”

艾斯北：“可若是他的力量並不屬於他的軀殼呢？”

艾瓷瞇起眼睛：“什麽意思？”

“他根本就不是印蒂婭的後人，阿瓷，是他竊取了印蒂婭的力量！”艾斯北擲地有聲地說道，“或者說，是他的先祖從杜慈佩身上奪取了印蒂婭的力量，同時還包括了你的靈晶碎片，所以才將大家都欺瞞了過去！”

艾瓷眼神一凝：“你說什麽？”

艾斯北說道：“這正是我此次前來此地的原因所在，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印蒂婭的第一代後人杜慈佩當年並未留下後代，她的力量一早就被人強行剝離了！那麽這力量現在在誰身上，誰的祖先就有著最大的嫌疑！”

艾瓷想了一下，卻質疑道：“剝離？這根本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照你的說法，顧庭先輩其實是普通凡人，竊取了力量以後才有了今日的顧庭。但他們既為凡人，又哪來的能力從杜慈佩身上剝離出深埋於她血脈之中的力量呢？”

艾斯北道：“具體的情形還有待考證，但他們能竊取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顧庭卻突然在一旁輕笑了一聲：“艾先生，你發現了嗎？你今晚所說的話，統統都沒有證據，只是一味想要利用艾瓷對你的信任而已。還是說，你這麽做根本就是故意為之？”

顧庭道：“在解釋你為何隱瞞裂縫之事時，你當時只說了‘苦衷’二字，卻根本沒有多加拓展，便將話題引到了我的身上，然後同樣口說無憑地給我和我的先祖扣上了竊取印蒂婭力量的帽子，成功地逃避了最初的問題。你這一番避重就輕，我看大有問題！”

艾斯北眼神銳利，視線在顧庭和艾瓷站得極近的距離上落了落，便刻意強調了一下顧庭的晚輩身份：“顧庭，你這說話的語氣，未免對長輩太不敬了一些吧？”

顧庭：“艾先生，你既說我不是印蒂婭的後人，那這長輩身份又是從何而來？”

艾斯北：“我虛長你幾十億歲，還當不得你的長輩嗎？”

顧庭輕笑一聲：“自然當不得。”

他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首先，你應當清楚，家族之中，輩分之事從不是以年紀計算的，年紀小的當年紀大的長輩也並不罕見。其次，為人長輩者，行為處事當讓晚輩心悅誠服，然而艾先生的處事……請恕我並未看出任何能讓顧某心悅誠服的地方。”

顧庭唇角微勾，感嘆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氣人：“艾先生，你這幾十億歲，想來確實是虛長了啊。”

艾斯北卻不怒反笑：“顧庭，你這般咄咄逼人，莫不是嫉妒我和艾瓷的關系吧？”

“關系？你是說同族還是前男友？若是後者的話，艾先生高看你自己了，一個前男友並沒有什麽好嫉妒的，死纏爛打的前男友就更不需要嫉妒了。倒是艾先生你，莫不是嫉妒我吧？”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反各自的高冷形象，正事一句不提，只顧得上□□味十足地針鋒相對。

艾瓷左右看看火氣十足的兩人，食指默默地按上太陽穴，她開始感到有些頭痛了——

鄧塔和珀西費克湊在一起便動手打架，這倆人湊在一起便動嘴吵架，怎麽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她這是造的什麽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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