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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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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死了?!!

那一瞬間,賈璉絕對是驚訝多過於悲傷的。不過話說回來,他也確實沒甚麽好悲傷的。說白了,王仁不過是他的大舅哥,又因著王家、賈家同在京城的緣故,賈璉以往曾見過王仁數次。可有時候,相識並不代表就真的有交情。可以說,在賈璉眼中,王仁不過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層稱呼而已。

“鳳哥兒,你也別太傷心了,死者已矣,你……節哀罷。”因著完全無法感同身受,賈璉只能幹巴巴的勸著。

不想,王熙鳳忽的向他怒目而視,恨恨的道:“我不會讓我大哥就這麽白白死去,這事兒我定要追究到底,絕不會讓那個毒婦好過的!”

“甚麽?”賈璉話一脫口,才忽的暗叫不妙,盡管他也明白方才在南悅樓時,北靜郡王同他說的那些話裏,大半都是在胡說八道,可聯系到王熙鳳這話,卻不能不叫他多想。

“我大哥是被人害死的,一定是的!”說著說著,王熙鳳便落下淚來。誠然,前世在得知王仁將她的心肝寶貝兒賣到那等腌臜地兒時,她是真的恨不得將王仁千刀萬剮了。而這一世,在重生的最初幾年,她一方面是忙於同王夫人周旋,另一方面也是跟王仁沒甚麽聯系。直到大房離開榮國府,直到賈赦身死,直到她再度見到王仁……

說不恨,那是騙人的。可等王仁真的死了,王熙鳳卻又感覺到那般的不真實。從血緣上來說,王仁是她的同胞兄弟,他的身上流著跟她一模一樣的血。那句話是對的,人死如燈滅,再多的仇恨也會隨風飄逝。也許這麽說很虛偽,可在得知王仁的死訊後,尤其許嬤嬤告訴她,王仁是被人害死的,她完全不恨了,非但不恨她還湧起了一股子瘋狂的怨憤。

她要給王仁報仇。

這麽想想,她還真不是一般般的虛偽……

“到底怎麽回事兒了?”賈璉急急的問道。

這一次,沒等王熙鳳開口,一旁早已哭得睜不開眼睛的許嬤嬤聲音沙啞的道:“姑爺!您可要給仁哥兒做主呢!先前他還好好的,我今個兒早間去他院子裏灑掃時,還曾偷溜進去看他。那會兒他真的好好的,剛吃了藥,還多喝了小半盅米湯,他跟前的丫鬟都說他在慢慢好起來……天殺的周氏,她入了牢都不消停,真該讓當今判她個斬立決,免得留在這世上禍害人!我的仁哥兒啊!他死得好慘,哪裏就是病重了,分明就是被人悶死的……仁哥兒,你讓我死後怎麽跟太太交代啊!我沒臉活了,可我不敢死啊,我哪裏敢去見太太……天殺的!”

許嬤嬤邊哭邊說著,因著她原就哭啞了嗓子,再加上情緒又格外得激動,說起話來難免顛三倒四。賈璉半句話都不敢插嘴,只豎著耳朵努力分辨著,半響弄明白了七七八八。

“璉二爺,您說這事兒該如何是好?報官嗎?”王熙鳳雖早已打定主意要給王仁覆仇,可過了半響,她自己也慢慢明白過來了。

先不說王仁原就病重,單許嬤嬤這個賣了身的老奴的話,只怕官府也不會采納。當然,賈府可以尋人暗中施壓,可誰都清楚王熙鸞的背後是偌大的保寧侯府。

平靜下來之後,王熙鳳喚了豐兒將許嬤嬤帶到耳房裏休息,自己則略洗漱一番後,躺在床榻上不言不語。

其實,她何止虛偽,她還自私自利,明明在悲痛之中發誓要替王仁報仇,可細細一想,她卻不希望因著王仁一事,牽連到她的夫君和兒女。

“璉二爺,您當初怎會瞎了眼看上我呢?我這麽虛偽,這麽自私,還貪財善妒……女兒家所有一切的毛病,我全都有。璉二爺,您說實話,是不是早就後悔當初念著兒時情誼娶了我?”

賈璉哭笑不得。

當他了解了王熙鳳的想法後,更是無奈的攤手嘆息道:“照你這麽說,我也是個既虛偽又自私的人。當初,我明知道我爹是被賈政那倆口子害死的,可我做了甚麽?若真是孝子,我就應當不顧一切的沖進榮國府,跟那兩個混賬東西同歸於盡,用他們的鮮血撫慰我爹在天之靈。可事實上呢?鳳哥兒,報仇是一回事兒,可我們不能為了報仇就放棄現有的一切。我為了你和孩子們,被迫咬牙暗中謀劃,數年後才得以將榮國府拉下馬。那你呢?假如你今個兒為了王仁,而將咱們全家置於死地,我才會覺得當初自己瞎了眼。”

活人永遠比死人來得重要,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鳳哥兒,你的決定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其實……今個兒就算死的是我,我也希望你能先將巧姐、榮哥兒拉拔長大,給巧姐擇一門好親事,給榮哥兒娶一房好妻室,再將老太太、太太送走。放心,我會一直等著你。”

“呸呸!”王熙鳳原本是有氣無力的躺在床榻上的,聽了賈璉這話,一下子跳了起來,當面就啐了賈璉兩口,發狠道,“你要敢丟下咱們娘仨不管,回頭我直接在府裏放一把火,全家都一道兒下黃泉,看你怎麽辦!”

賈璉伸手抹了一把臉,無奈的道:“行了,我一定長命百歲,你就放心罷。”

“哼,爺您知曉就好!不然的話,我甚麽都幹得出來!”

“是是是,我錯了,我給璉二奶奶賠不是了,這下奶奶您可滿意了?”賈璉自知理虧,索性舔著臉向王熙鳳討好賣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勉強哄好了王熙鳳。賈璉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作死的典範,明明先前說的是王仁的事兒,怎麽一下子將王熙鳳的火氣拉到自己身上了呢?不過好在,效果還是有的,至少王熙鳳這會兒遠不像方才那般悲痛萬分了。

倆口子略略用了一頓午膳,待王熙鳳小憩片刻養回了一些精神後,賈璉才將今個兒見到北靜郡王一事告知了她,當然同時也將今個兒早朝上發生的事兒,以及北靜郡王原割讓別院一事也一並告知了。

別院的事兒大可以交由林之孝去處理,若是擱在往日裏,王熙鳳倒是願意親自過問。可這檔口,王熙鳳連賈府的家事都不願理會了,想著迎春和黛玉今年都要出門子,索性喚了紫鵑去正院裏傳話,讓邢夫人帶著兩位姑娘管家理事。

邢夫人得了傳話,也知曉了王仁身亡這一消息,在唏噓了片刻後,便讓跟前的大丫鬟去喚迎春和黛玉,又遣了個小丫鬟去前院喚林之孝家的。

“二丫頭、林丫頭,你們倆也別整日裏待在房中繡嫁妝,如今天氣暖和了,偶爾也應當在院子裏逛一逛。”邢夫人先是打趣了倆人一番,待林之孝家的過來後,又向後者道,“鳳哥兒如今忙碌得很,正好兩個丫頭今年都要出門子了,索性由你帶著她倆管管家事罷。她倆年歲都小,經的事兒也少,回頭你多看顧著些,萬一出了差錯也好提點一二。”

林之孝家的雖有些狐疑,卻清楚的知曉邢夫人絕不是王熙鳳的對手,又想起今個兒王家來人,當下便大包大攬道:“太太您說的是,我定不負太太囑托。要是碰到一兩件棘手的事兒,我再來同太太求教。”

“別別,你都覺得棘手,我能有甚麽法子?真沒法子了,你就去尋鳳哥兒。不過鳳哥兒最近是真的抽不開身來了,要不是很緊急的話,先放一放,待以後空了再說。”

邢夫人都這般說了,林之孝家的自然滿口子答應。說白了,林之孝家的雖是王熙鳳的陪房,真正效忠的主子也是王熙鳳,可若是邢夫人同王熙鳳之間並無任何矛盾,她自然也樂得當這個好人。不過就是教導一下未出閣姑娘們一些管家理事的手段,這沒甚麽,左右兩位姑娘也只能再待幾個月了,完全不怕她們跟王熙鳳□□。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林之孝家的對王熙鳳有著盲目的崇拜,斷定兩位姑娘絕不是王熙鳳的對手。既如此,她還有甚麽好在意的?

賈府這頭倒是風平浪靜,就連林之孝開始跟北靜郡王府接洽購買別院一事,也並未影響到賈府上下。除了王熙鳳多多少少還有些走不出王仁身死的悲痛外,旁的人完全是該幹甚麽就幹甚麽,頂多就是巧姐有些惶恐的陪在王熙鳳身畔。

然而,才過了兩日,另一個消息打破了賈府的平靜。

王仁下葬了。

得知這一消息,王熙鳳直接就炸了!

當初,寧國府秦可卿身故,因著諸多事宜纏身,足足過了好幾個月,才得以下葬。後來,賈府賈赦身故,也是停棺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才出殯的。盡管律法上並無關於幾時下葬這種明確的規定,可傳承了幾百上千年的習俗卻不是那麽容易糊弄得了的。

一般情況下,擺放著棺木的靈堂一直會到五七之後才撤走,若是家人很在意的話,則會直接幹脆出了七七再出殯。當然,停棺時間長短跟家庭的富庶程度也有關。倘若是大冬天的,那麽就算停棺時間久一些也無妨,可反過來若是在酷暑時節,每日所耗費的冰塊就是一筆大數目。而除此之外,停棺時間越久,香燭冥幣等等消耗也會翻倍,更不提若有人吊唁,還必須招待,就算不曾擺飯,茶水點心總是需要的。

也因此,若是貧寒之家,通常停棺個兩三日也就下葬了,頂頂孝順的,才會過了頭七再下葬。可問題在於,王家並非貧寒人家。

如今已是五月底了,天氣也確實慢慢熱了起來,雖離酷暑還有段時日,可若是設靈堂的話,冰塊那是決計少不了的。可若說王家是因為錢財問題,才將王仁匆匆下葬的,那絕對說不過去。那這裏頭的原因,就足以令人遐想了。

“我要登聞鼓告禦狀!”

待賈璉得了消息匆匆趕回後院時,聽到的便是王熙鳳怒氣沖沖的宣告,當下他險些兩腿一軟,沒給她跪下去了:“鳳哥兒,登聞鼓告禦狀那是好玩的嗎?別鬧了!王仁的事兒我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等著周氏母女倆倒黴罷!”

其實,周氏已經倒黴了,如今只消看王熙鸞的下場便是了。

哪知王熙鳳聞言卻直接橫了賈璉一眼,道:“那就狀告王熙鸞草菅人命!”

賈璉不由的伸手抹了一把額間的話,成親多年,忽的有一日發覺自己媳婦兒有文采了,本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兒,可為甚他非但沒有任何自豪感,反而覺得心頭發寒呢?當下,賈璉再度確定道:“你真的要我狀告王熙鸞?”

“對,我知曉以她的性子,絕不可能親自對我大哥下手,甚至極有可能她只是命人怠慢我大哥,不曾下毒手也說不準。再說了,我已出嫁,她雖也曾出嫁過,如今卻是歸宗女,我再無插手娘家事務的權利,她卻是王家現如今唯一的主子。”

“你既然知道這些,還讓我狀告她?”賈璉愈發不解了,按著他的理解,王氏女皆不是好惹的,王熙鸞既然敢做下那些事兒,定然會留有後手。也是因著這個緣故,賈璉正努力讓前兩日早朝上的事兒盡可能的傳播開來,用流言蜚語來逼死王熙鸞。盡管這麽做的效果不佳,可至少對賈府沒有任何危害。

可惜,王仁匆匆下葬一事,激怒了王熙鳳。

“告她!就算沒有罪證又如何?她娘為了家產害死了我的雙親,還害得我大哥重傷癱瘓。如今,她又急吼吼的讓只去了兩日的我大哥下葬,你說她心裏沒鬼,誰信?”

“道理我都懂,可京都衙門並不受理沒有罪證的案子。”賈璉一頭冷汗,其實他更想說,外頭的那些流言蜚語十有八|九都是他傳出去的,不是真的啊!

“璉二爺您若不願意,那我去!”王熙鳳作勢要往外頭走,賈璉忙不疊的攔阻了她,卻也知曉她這次是來真的了。

“成成,我的姑奶奶喲,您別折騰我了,我聽你的還不成嗎?我這就去……唉,只怕她以大家閨秀不方便出門為由,讓丫鬟代她前往。”不然的話,只要王熙鸞敢去京都衙門,賈璉就有法子用流言蜚語毀了她!

不想,王熙鳳聽了這話,忽的心頭一動:“璉二爺,倘若我先用法子毀了她的名節呢?”

“你說甚麽?”

說甚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行事。當下,王熙鳳沒再強求賈璉去京都衙門,而是著手另安排心腹手下往王家而去。要知道,王熙鳳也曾是王氏女,她的陪嫁皆是來自於王家的家生子。雖說如今還跟在她身邊的,已經只剩下寥寥幾人,卻各個都是極為能耐的。旁的不說,尋個法子從王家偷那麽一兩樣不起眼的小東西,還是蠻容易的。

沒幾日,京城裏便又興起了一陣新的流言,而流言的開端卻是一個黑壯的莊稼把式上京都衙門自首認罪。

在那人的口中,他原是保寧侯府的遠房親眷,因家貧才上京投奔。保寧侯府倒是挺念舊的,正好他極會侍弄花草,索性讓他在侯府園子裏當差。不料,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裏,他同侯府的大奶奶勾搭上了,在大奶奶口中,他得知堂堂侯府大公子竟是個子嗣艱難之人,這才會娶妻多年一無所出。而大奶奶也不是真的看中他這個人,而是指望著能借個種,畢竟從血緣上來說,他跟保寧侯府乃是族親關系。原本倆人謀劃得極好,他占了便宜也得了銀子,而大奶奶則能得個孩子。當然,最終的結局肯定沒那麽完美,才沒幾個月,便有人撞破了他們的好事。

於是,大奶奶被休棄回了娘家。

於是,他也失了差事,灰頭土臉的離開了京城。

然而這事兒並沒有就此完結,只因他尚未出京城就遭到了追殺,勉強躲過幾次後,也受傷頗重。那人倒還有幾分急智,在又一次遭到追殺並甩掉殺手後,他索性轉身往京城而去,在確定無人尾隨後,敲響了京都衙門外的大鼓。

那人說,他知道錯了,不該同已嫁的婦人勾搭在一起,還道他有負保寧侯府的恩情。可不管怎麽說,這事兒也稱不上死罪罷?就算擱在那些個窮鄉僻壤裏,要沈塘也該讓保寧侯府大奶奶同他一道兒。這侯府既然放過了大奶奶,又為何不能放過他呢?

……問得好!

京都衙門忍著牙幫子酸疼受理了該起案件,並從那人手裏接過了若幹財物。除了銀兩之外,還有兩根刻著王熙鸞名諱的金簪子,另外便是一個大紅色的肚兜。

府尹是崩潰的,可再崩潰他也不能辜負皇恩,作為當今的心腹,他不得不接手此案,並將一應卷宗證物盡數呈到了當今跟前,鐵了心要當今也跟著崩潰一把。可惜,當今只聽了一遍概要,便將此事交予了南安郡王。

一事不煩二主,能者多勞嘛!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到!

窩的網絡好像又出問題了,能看得到留言數,但是刷不出來_(:зゝ∠)_是窩的錯麽嚶嚶嚶。

四更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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