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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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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可卿這一病,就再也不曾好轉過。倒也不是直接一病不起,而是斷斷續續反反覆覆,哪怕偶爾有幾天覺得身子骨輕快了些,沒兩日鐵定又會再度病倒。在起初,還有人懷疑她是有了孕,才會如此這般,可隨著時日的推移,顯然有孕這一項也被去掉了。有道是,久病床前無孝子,雖說秦可卿並無子女,丫鬟們伺候得也算周到,可病得時間久了,諸人也就不當一回事兒了。

至於,榮國府這頭,該吃吃該喝喝,該慶祝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減少一分。

一轉眼,便是大房榮哥兒滿月的日子了。說起來,王熙鳳所出的一兒一女生辰還真是好,巧姐是七月初七乞巧節生的,而榮哥兒則是六月初六。也許乍看之下,榮哥兒的生辰是不如巧姐,可仔細一想,六月初六卻暗合著六六大順之意,自也是極好的。更巧的是,給榮哥兒辦完滿月酒後,也可以順道給巧姐辦兩周歲的生辰了。

“娘的巧姑娘,瞧瞧這身打扮,原看著像個小潑皮猴兒,這會兒瞧著卻像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了。”

榮哥兒的洗三,王熙鳳是不曾參與,等這會兒都要辦滿月酒了,王熙鳳於情於理都要出席。只是讓人弄不明白的是,明明是榮哥兒的滿月酒,可從好幾日前,王熙鳳卻一直在準備巧姐的衣裳。哪怕這會兒快開席了,她也依然專心致志的再給巧姐打扮著。

“奶奶,您快些罷,榮慶堂那頭的宴請已經擺好了,您……哎喲,奶奶您還是先抱著榮哥兒去罷,這兒有我。”紫鵑一面瞧著外頭的日頭,一面急得跳腳。

誠然,滿月酒並不需要王熙鳳親自操持,可因著後院這頭,來的都是榮國府的親眷好友,王熙鳳是必然要出席的。不僅她本身要出席,最好還是抱著榮哥兒一道兒出席,也好讓親眷好友們仔細瞧瞧大房的嫡長孫。

可問題是,王熙鳳一點兒也不著急。

“紫鵑,幹脆你先帶著趙嬤嬤往前頭去唄,左右有趙嬤嬤在,虧不了榮哥兒。”王熙鳳上下打量著巧姐,撫了撫巧姐黑漆漆的頭發,卻到底還是打消了梳妝的年頭。雖說巧姐的頭發看著比同齡孩子要好一些,可她年歲太小了,即便想梳頭也梳不起來,總不能紮了小揪揪罷?那也太醜了。

“奶奶!”紫鵑這會兒已經不是跳腳了,她簡直要急瘋了。

“行了行了,好不容易巧姐那麽乖巧的任我擺弄,你也不讓我玩個夠。”王熙鳳沒好氣的白了紫鵑一眼,擡眼看了看窗外的日頭,估算了一下時間,不解的道,“還是半個時辰呢,你這是在急甚麽?”

“奶奶,您還不曾梳妝呢!”紫鵑不敢置信的看著王熙鳳,哭喪著臉道,“雖說是榮哥兒的滿月酒,可也有人在意奶奶您呢。您倒是先將自己折騰好,至於巧姐……就算給她打扮成花兒,也沒人在意不是?”

“好好,你來給我梳妝。記著,給我往年輕了打扮。”

終於,王熙鳳暫時放過了巧姐,拍了拍她的頭,示意巧姐老實坐在暖炕上。自己則轉身坐在梳妝臺前,催促紫鵑快些行事。

紫鵑只覺得心好累,明明先前王熙鳳在給巧姐打扮時,可勁兒的悠著來,輪到自己時卻恨不得立刻能裝扮好……

“乖巧姐,娘抱著你,讓趙嬤嬤抱著你弟弟。”王熙鳳從來不顧及紫鵑心裏的想法,只等紫鵑一喊成了,她就立刻起身抱起了巧姐。還真別說,巧姐最近乖了許多,不像往日裏那般蹦蹦跳跳沒個正行了,可巧姐越是這般,王熙鳳心頭卻越是不安。

女兒巧姐是她前世的執念,兒子榮哥兒卻是她前世的遺憾。比起這兩個心頭肉,夫君賈璉完全可以靠邊站。可如今,兒子倒是有了,女兒卻變得異常的乖巧,這讓王熙鳳欣慰的同時,又暗暗對此上了心。

……莫不是巧姐覺得有了弟弟,當爹娘的就會不喜歡她了?

王熙鳳親自抱著巧姐往榮慶堂走去,一面走著一面留神關註巧姐的神情。巧姐到明個兒才整兩周歲,雖說打小聰慧得很,卻仍是能讓人一眼看穿。王熙鳳仔細瞧著,只覺得巧姐似乎有些悶悶不樂的,可真要說起來,旁的異常卻是不曾有了。

“巧姐?娘的巧姑娘今個兒不開心嗎?”

可無論王熙鳳怎麽哄,巧姐依然是抿著嘴板著臉瞧著她。王熙鳳沒了奈何,只想著等忙過了這陣子後,一定要抽出空來好生陪著女兒。當然,還有她的兒子。至於置辦家業的事情,有劉姥姥那女婿王狗兒幫襯著,應當無事。而夫君賈璉……

哪兒涼快待哪兒去,反正兒子女兒都有了,她才懶得管那貨去哪兒禍禍人呢!

帶著這般想法,王熙鳳殺氣騰騰的踏入了榮慶堂,直接就將站在垂花門前等候的小丫鬟嚇得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直到王熙鳳一行人皆進了正堂裏,那小丫鬟才扶著墻慢慢的起身,心下暗道,以往都說璉二奶奶是個能耐人,還盼著她生了兒子後能軟和一些別跟以往那般嚴厲了,可如今瞧著竟是更可怕了。當下,小丫鬟暗暗祈禱主子們千萬別讓璉二奶奶管事了,要不然她們這些當差的,只怕日子愈發難捱了。

王熙鳳可不知曉小丫鬟心裏的想法,且到了正堂後,她就立刻換上了一副燦爛至極的笑容。

“老太太,我來了。瞧瞧,我來將我家的巧姑娘給帶來了。”王熙鳳一面說笑著,一面將懷裏的巧姐給賈母瞧。

賈母顯然更願意瞧瞧榮哥兒,可見王熙鳳這般好興致,也不好抹了她的面子,只笑著湊上來,又隨手褪了個鐲子塞給了巧姐,笑著道:“好好,瞧著就乖巧,也虧得你這潑皮猴兒能生出這般乖巧聽話的閨女來。”又向一旁的趙嬤嬤道,“這就是榮哥兒了?也讓我瞧瞧。”

趙嬤嬤聽了這話忙上前,自然,賈母又是一番讚譽,至於東西卻暫時沒有,不過想來滿月酒的賀禮,是絕對少不了的。

也因著有著賈母的評價打底,其他親眷好友紛紛誇讚著。甭管是不是出自於真心實意,那些吉祥如意話卻是不要錢似的,一串一串的往外湧。也虧得王熙鳳這兩個兒女都生得極好,巧姐快兩周歲了,長得白嫩可愛,雖說她今個兒有些不大高興,可也正因為如此,看著文靜又有教養。至於榮哥兒,剛出生一個月的孩子,估計也就只能誇誇白胖可愛,頂多再加上一句天庭飽滿極有福氣。

榮慶堂一派和氣,至少明面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和諧。

到底是榮哥兒的滿月酒,諸人的焦點是必然會集中在榮哥兒身上的。王熙鳳很快就抱著巧姐退到了一邊,而榮哥兒和趙嬤嬤卻是被留在了賈母身邊,自然,大多數人也都是留在那一邊的。

“恭喜鳳姐姐。”

王熙鳳一回頭,見是寶釵不免有些訝異:“寶妹妹,許久不見了。”其實,對於寶釵,王熙鳳並無任何惡感。簡單地說,幾乎不會有人厭惡寶釵的,哪怕看穿了寶釵的那點兒小心思,可因著寶釵極會做人,說話也圓滑得很,頂多就是遠著些,並不會與其結怨。因而王熙鳳只笑著同她打了聲招呼,旋即尋了個座兒,將巧姐放在膝上逗弄著。

“鳳姐姐,說起來咱們姊妹還真是有段時日不曾相見了。這也怪我,前些日子,我那老毛病又犯了,縱是吃了藥也才勉強壓了下去,這才沒往姐姐那兒去。”寶釵笑著解釋著,旋即緊挨著王熙鳳坐下了。

“無妨,我那兒院子小,事兒也多,寶妹妹就是去了,只怕我也沒精力好生招待。這不,上個月我還將巧姐送到東院那頭,三天前才剛接回來。”王熙鳳雖懶得同寶釵深交,卻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得罪人。況且,在外人看來,她倆到底是姑表姐妹,真要是鬧出是非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再一個,寶釵、薛家縱是勢利了點兒,可卻有常人所沒有的優點。

……有錢!

想著薛家太太幾番托人送來的銀票,王熙鳳的心情不免又開朗了一些,也終於撥空朝寶釵望了一眼,順便奉上一個大大的笑容:“寶妹妹,你別怪我冷情,實在是倆孩子都小,我縱是有心同妹妹來往,卻也沒有這番精力了。”

寶釵楞了一下,旋即也跟著笑起來,只是比之王熙鳳那明顯心情飛揚的笑容,寶釵的笑更美一些卻也顯得有那麽一絲絲的做作。

“鳳姐姐這是說的甚麽話?咱們可是姊妹,哪裏有怪罪一說?唉,我也知曉鳳姐姐忙得很,先前我都聽太太說了,連府上的管家權鳳姐姐都顧不上了,可不是太忙碌了嗎?”

王熙鳳低頭整了整巧姐的衣襟,心頭卻略過一絲思量,寶釵莫不是沖著管家權來的?可旋即想到寶釵的年歲,王熙鳳又自嘲的一笑,年歲小且名分未定,想來應當不可能是為了管家權。那就是替旁人來投石問路的?這倒是有意思了。

當下,王熙鳳摟著巧姐換了個姿勢,笑著讓巧姐喚寶釵:“來,巧姐,叫寶姨。”

巧姐順著王熙鳳的目光看了過去,卻是滿臉的遲疑,半響才喏喏的應了一聲。寶釵倒沒察覺到異樣,只笑著答應了一聲,王熙鳳心裏的狐疑卻是愈發大了,她實在是弄不明白,巧姐在東院的近一個月時間裏發生了何事,怎的性子一下子就變了這許多?

只是,王熙鳳擡眼瞧了瞧,其實這會兒離滿月酒開席還有一段時間,雖說正堂裏來了許多人,可大房的邢夫人和迎春、惜春卻尚未到來,也不知曉是遇到了甚麽事兒給絆住了。

“鳳姐姐?”

王熙鳳忽的回過神來,笑著看向寶釵,道:“寶妹妹,怎的了?哦,你方才是提了太太,對嗎?”說著,王熙鳳看向坐在賈母下首處的王夫人,後者今個兒穿的也勉強算是喜慶,只是面色卻仍有些不佳,也不知曉到底是病了,還是單純的心裏不舒坦。看了一會兒,王熙鳳回過頭來,向寶釵道,“可是太太說了甚麽?當初,我生下巧姐後,就跟在太太身邊學起了管家理事,這也是因著珠大嫂子那身份不好管家。可如今,我房裏也亂成一鍋粥,雖有些幫襯著太太,卻實在是無力了。唉,我就只盼著寶玉快快長大,再娶一房能耐的寶二奶奶,那太太和我就都能歇下來了。”

寶釵徒然漲紅了臉。

“寶妹妹,我悄悄的同你說,老太太看中了雲妹妹呢。”王熙鳳說著說著,掩嘴偷笑了起來,正巧賈母那邊的奉承告了一個段落,卻是正好聽到王熙鳳那頭的笑聲。當下,賈母望了過來,並開口詢問了一聲。

王熙鳳笑了足足一盞茶才堪堪停了下來,見賈母問起,忙起身告罪道:“老太太可饒了我罷,我回頭再也不敢笑話寶妹妹了。”

“你這鳳丫頭,又說甚麽混話了?連兒子女兒都有了,還這般小孩子脾性,回頭等榮哥兒長大了,一準笑話你。”賈母嗔怪道,又向寶釵安慰著,“寶丫頭你是個好的,可別跟你姐姐混鬧,她那是被大家夥給寵壞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老太太,鳳姐姐只是同我鬧著玩兒的,不打緊。”寶釵也忙起身,倒是配合著王熙鳳的話,只是心裏頭卻如同驚濤駭浪一般,還是控制著目光不往賈母身畔的史湘雲身上瞧。

“呃,鳳丫頭你倒是說了甚麽?”賈母到底沒忍住好奇心,問道。

王熙鳳又是一番笑,實在是拗不過了,才討饒般的道:“本沒甚麽,不過是瞧著寶妹妹愈發出挑了,心頭愈發歡喜,就哄她說,榮國府這般好,索性長長久久的留了。哈哈哈,老祖宗莫怪,小姑母莫怪,我是混說的,真的是混說的。”

“你個鳳丫頭!”賈母先是沒好氣的瞪了王熙鳳一眼,旋即指著審判的湘雲道,“在你眼裏妹妹都是個好的,那雲兒你可要留了?”

“留留,自然都留。只可惜……”王熙鳳故意一聲嘆息,在諸人都將目光望過來之時,才幽幽的說完了後頭一段話,“我的榮哥兒才剛滿月,雲妹妹卻六歲了,要不然倒是可以留下來當我的兒媳婦兒。”

賈母懵得半響都不曾回過神來。倒是史湘雲反應極快,回身就去拽賈母的袖口,不甘不願的嚷嚷道:“老太太可要為我做主呢,鳳姐姐占我便宜,我原是她妹子,她偏要長我一輩兒!老太太,老太太!”

“喲喲,知了知了。”賈母被史湘雲拽的無奈,忙不疊的許諾道,“我罵她予你出氣!”

史湘雲這才罷了手,卻仍拿眼瞪王熙鳳,氣鼓鼓的道:“鳳姐姐,我是你妹子,可知曉了?”

王熙鳳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了,連懷裏的巧姐都被她放在了地上,唯恐不小心傷了她。待聽湘雲這番話,更是愈發忍不住了,直道:“知了知了,往後我再也不說要拿你當兒媳婦兒的話了。不過,我卻是有弟弟的,當弟媳婦兒,可成?”

“老太太,老太太!”史湘雲又不幹了,回身繼續去拽賈母的袖口。

賈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虛點著王熙鳳說不出話來。偏巧,這時邢夫人帶著迎春、惜春姍姍來遲,一進正堂就有些楞神,傻眼般的在賈母和王熙鳳之間來回的瞧。

“祖父!!咦,祖父呢?”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邢夫人進來的同時,巧姐猛地竄了出去,三兩步的就蹦跶到了邢夫人跟前,一改先前的悶悶不樂,整個人真就興奮的跟個猴兒似的,在邢夫人腳邊來回的打轉,可惜最終卻失望的拽住了惜春,苦著臉道:“四姑姑,我祖父呢?”

惜春先是茫然,待回過神來之後,倒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大老爺和璉二哥哥都在前頭,不曾過來。”

因著是大房嫡長孫的滿月酒,賈母的意思是大辦,賈赦的意思更是大宴賓客。這女眷尚且送到榮慶堂這邊來,可男賓,尤其是賈赦、賈政的朋友們,卻是只能留在前院的。因此,整個榮國府的男丁都去了前頭。包括尚且年幼的寶玉和賈蘭。

當然,大房的庶子賈琮和二房的庶子賈環倒是不曾前去,卻也同樣不曾來到榮慶堂。

“祖父……”巧姐可憐兮兮的望著惜春,說起來,在年關那會兒,巧姐對惜春還頗有些敵意,只因王熙鳳不止一次的抱過惜春。可認識久了,巧姐倒是愈發喜歡惜春了,只因惜春同她年齡最近,又事事謙讓著她,且還不讓丫鬟那般毫無底線的退讓,讓巧姐頭一次感受到了何為朋友。尤其巧姐每次遇到困難時,都會下意識的跟惜春求助,可問題是,這回的事兒尋惜春一點兒用也沒有。

惜春很是無奈,她是可以幫著巧姐吃掉一些巧姐不愛吃的東西,也可以將好吃的糕點多讓給巧姐一塊,還可以幫著巧姐剝個果子,或者送個小帕子予她,可尋祖父……

饒了她罷。

“這是怎的了?”王熙鳳在巧姐竄出去的那一刻,心跳都漏了一拍。好在她很快就看清楚,巧姐走路別提有多穩當了,加上目光又是邢夫人等人,繼而放下心來,可好奇心卻起了來。

王熙鳳快步走來,蹲在巧姐跟前,握了她的小手,道:“娘的巧姑娘,告訴娘,你想要尋甚麽人?”

“祖父。”巧姐可憐巴巴的向王熙鳳道。

好罷,原來方才不是自己聽岔了。王熙鳳先是無語,後是愕然,伸手將巧姐再度抱了起來,這次卻是看向邢夫人,問道:“大太太,您知曉這是怎的一回事兒嗎?”

她的好閨女哦,怎麽就跟賈赦那老貨混到一塊兒了?等等,她完全不記得前世賈赦有在意過巧姐,甚至連面都極少見到罷?又思及去年間,巧姐滿周歲時,賈赦特地命人送來的一箱子小玩意兒……也就是說,賈赦還真是蠻在意巧姐這個孫女?

真是太可怕了!

“這……前些時候,鳳哥兒你不是讓人將巧姐送到東院嗎?估計是那陣子,大老爺時常去看望巧姐。”邢夫人有些心虛的道。

只是這會兒,王熙鳳只滿腹的震驚,楞是沒察覺到邢夫人的異常。當然,這裏頭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邢夫人原說話時,就常低著頭,王熙鳳只當尋常,完全不曾往深處想。

高座上的賈母也已經聽到了王熙鳳和邢夫人之間的對話,卻也不曾當作一回事兒,只笑著道:“倒是不知曉赦兒對小孩兒還有耐心,不過瞧瞧也好,那是他的親孫兒親孫女,多照看下孩子,總比他整日裏混鬧得好。”

這話,賈母說得,卻楞是沒人敢接。

好在賈母話一出口就知曉有些過了,忙笑著掩了過去,只回頭問鴛鴦,偏廳的宴席可備好了。得了肯定的回答後,一行人在賈母的帶領下,往偏廳去了。

宴席自是無需贅言,倒是席面用到一半,就有丫鬟匆匆過來傳話,說是前頭的大老爺讓趙嬤嬤將榮哥兒抱過去給客人瞧瞧。王熙鳳自是允了,卻不曾想到巧姐目光鋥亮的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就拽住了唐嬤嬤,非要也一道兒去。

賈母自是滿口子道好,只叮囑奶嬤嬤好生照看著小主子,王熙鳳自然也只能陪著笑說好,心下卻將這事兒記在心頭,只等著回頭好生收拾一頓賈璉,定要套出實話來。

滿月酒倒是圓滿結束了,王熙鳳照例收禮收到手軟。不過,大部分賓客的品位顯然是很正常的,多半都是些貴重的古董玉器亦或擺件之類的,只有極少數給了貼心的禮物。最顯眼的就是薛家,直接給了銀票。

紫鵑是負責歸整賀禮,並和彩明一起將所有的賀禮登記造冊後再入庫房的。因此,紫鵑也是最為崩潰的那個。

……送禮直接送銀票,真不知曉該不該說薛家人實誠。

不過,王熙鳳的心情卻是極為不錯,甚至還有閑情逸致開導紫鵑:“你這丫頭怎的比我還不知足?薛家太太是我姑母,最是知曉我心裏頭的想法,再說了,若非親近之人,能這般送禮?你仔細想想,我先前給那劉姥姥的,不也是金銀裸子和幾樣過時的金首飾?”

“那怎的一樣?雖說劉姥姥是奶奶您的親戚,可我卻知曉,奶奶其實同他們家並無甚親近。奶奶既用得著她,給點兒賞錢也是該的。這跟送禮怎能掐一塊兒去比?”

“怎不能?唉,你也別嫌棄人家劉姥姥,你奶奶我可是真心拿他們當親戚處的。”

聽王熙鳳這麽一說,紫鵑也不好再嫌棄劉姥姥,略想了一遭,紫鵑又道:“好好,我聽奶奶的,以後絕不再嫌棄劉姥姥。可奶奶您想呢,劉姥姥上回來咱們府上,卻是正月十五。雖說過了十五就算是出了年關,可要是您非說是年關,卻也是說得過去的。您給那板兒金銀裸子,又予了劉姥姥好幾樣首飾,權當是過年的好彩頭唄,可薛家太太……”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就甭操心了,等愁得一頭白發我看你如何嫁得出去!”王熙鳳伸手在紫鵑的腦門上點了點,成功的讓紫鵑雙頰飛紅。好在,王熙鳳心裏頭還擱著旁的事兒,沒空跟紫鵑瞎扯,只道,“趕緊去沏一壺醒酒茶,等會兒璉二爺就回來了。”

女客這邊,大多數都是不飲酒的,即便極少數興致高了喝兩杯,也是酒味極淡的果子酒,並不醉人。可男賓那頭卻是截然相反的情況了,旁的不說,女客這兒都散席了,連賀禮都入庫了,男賓那頭還在喝呢。王熙鳳估摸著,大概喝到天黑應該就能回來了。

事實同她猜想的也差不多了。

夏日裏天黑得較晚,賈璉回來時,院子裏剛點了燈,可若是換成冬日裏的時辰,這會兒只怕早就已經歇下了。實際上,巧姐和榮哥兒確是都歇下了,只王熙鳳房裏點著燈,還放上了早已備好的醒酒茶。

這夏日也有個好處,那就是醒酒茶哪怕略涼了些,也是無妨的。尤其是當王熙鳳眼睜睜的瞧著賈璉一把操起擱在炕桌上的茶壺,仰頭就將一壺茶直接倒入了口中時,更是慶幸不已。

虧得她讓紫鵑早早的將醒酒茶挪到這屋裏晾著,要不然就賈璉這種狂放的喝法,能活生生的燙啞了他。

“好酒!再來一壺!”

王熙鳳默默的側過臉,心道,這人果然喝高了,能將味道古怪的醒酒茶當成好酒,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奶奶……”

“聽璉二爺的,再去給他拿一壺。”醒酒茶。

紫鵑在聽懂了王熙鳳潛臺詞的那一刻,面上的神情極為精彩。不過很快,她就轉身離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壺茶,自然仍是醒酒茶。茶水間煮茶的是大壺,送到主子內室來的則是小茶壺,所以別說一壺了,賈璉就是想再來十壺,都沒問題。

當然,賈璉不可能連灌自己十壺醒酒茶,事實上在灌到第五壺時,他就清醒了,旋即怒罵道:“混賬東西,居然拿茶來糊弄你璉二爺!你以為爺真的喝高了?拿方才的好酒來!”

“紫鵑,你下去讓人備洗澡水罷。”王熙鳳到底良心未泯,實在是不忍心看到紫鵑那一臉崩潰的表情。要知道,賈璉喝的醒酒茶那都是同一個大壺燒出來的,絕對連味兒都不會變,憑啥方才是好酒,轉眼就成茶了?

待紫鵑下去了,王熙鳳親自上前扒光了賈璉,左右這會兒是夏日裏,賈璉又是個身強體壯的青年男子,鐵定凍不著。等洗澡水備好了,王熙鳳更是親自將光禿禿的賈璉推進了浴桶了,且順手拿了水瓢,舀了一瓢水當頭澆了下去。

於是,賈璉徹底清醒了。

“鳳哥兒!”

“喲,我璉二爺,您可算是知曉我是誰了,沒認錯人,真是太好了。”王熙鳳笑得一臉詭異。

這話卻是將賈璉嚇得一個激靈,可旋即他又怒了:“我怎麽就不認得你了?我這一年多來,除了你之外,沒碰到第二個女人!你別想糊弄我!”

王熙鳳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她承認方才她確是存了心試探一二。也不是因著懷疑賈璉,而是這一年來,她大半時間都在懷孕,如今雖說出了月子,可身形卻尚未完全恢覆。想著前世賈璉沾染的那些個女子,王熙鳳難免有些忐忑。

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了,要是賈璉敢再玩女人,她就摟著兒子女兒過日子,左右如今她兒女雙全,賈璉完全可以靠邊站了。

不過如今……更好。

“璉二爺,讓我來幫你搓澡罷。來嘛!”王熙鳳換上了一副真摯的笑容,只這般卻愈發將賈璉嚇到了。無奈賈璉這會兒雖說酒已經醒了,身子骨卻還是軟的,被王熙鳳這麽一上手,他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紫鵑早已悄然退下,只等兩位主子鬧騰夠了,她再喚人幹活,卻不知其實裏頭並沒有她想象的那般旖旎美好。

王熙鳳好生伺候了賈璉一番,旋即卻追問起了巧姐事兒。準確的說,是關於巧姐在東院那近一個月的生活。

賈璉納罕不已:“鳳哥兒你說巧姐喜歡大老爺?你你你、你別嚇唬我!”開甚麽玩笑,他怎的從來不知曉他爹還喜歡小孩兒?哪怕賈赦曾經盼著他回東院去,且一早就給他備下了房間,這也只能代表賈赦在意嫡長子。可在意嫡長子完全不能代表甚麽,君不見賈政也很在意賈珠,卻絲毫不管其他的兒女。

“我也不甚清楚,可我仔細回想了一番,自打前幾日我讓人將巧姐接回來後,她就一直悶悶不樂的。璉二爺您也知曉,咱們家那位巧姑娘,原是多淘氣的人,我還當是她在東院裏受了甚麽委屈,正好忙過這陣子,好生細查一番。不曾想,今個兒巧姐在榮慶堂裏見了大太太和二妹妹、四妹妹,卻一個勁兒的追問起大老爺的下落來。您說,這事兒稀奇不稀奇?”

何止稀奇,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事兒……左右我明個兒也有事兒要尋大老爺,索性我抱著巧姐去一趟東院,正好可以瞧瞧是個甚麽情況。”賈璉頓了頓,又趕緊添了一句,“鳳哥兒,有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東院那頭縱是不在意巧姐,也絕對不會苛待她的。”

雖說賈赦、賈璉父子倆隔閡極多,可賈璉依然知曉自己那老子是個甚麽德行。簡單地說,或許是因為賈赦乃榮國府嫡長子,哪怕他品性多有弊端,然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

賈赦極有家主意識。

換言之,賈赦也許缺點極多,可對於賈家所有子嗣都是很看重的。所以不論是嫡出亦或庶出,乃至於是二房的庶出,賈赦也絕不會苛待。甚至每年大年夜分發壓歲錢等物時,賈赦也都是一視同仁的。當然,在意賈家子嗣並不代表賈赦就不會重男輕女,很明顯,女兒將來是要嫁出去的,賈赦雖不會苛待,卻也註定他不會在意。

“嗯,我知曉大老爺不會苛待巧姐的。”王熙鳳說是這般說的,腦海裏卻憶起了前世迎春的親事。

說起來,她真的是一個失敗的嫂嫂,雖說她清晰地記得迎春是嫁出去不到一年就故去的,可其中的原委卻是不大了解的。如今回想起來,當初賈赦到底是出於何等緣由將迎春嫁到孫家,孫家又是怎樣的人家……這些她統統不知道。可以賈赦的性子,真的會狠心將親生女兒推到火坑裏嗎?還是說,賈赦也是被蒙在鼓裏的?

這些,只怕都將成為謎團了。

“既如此,你就放心罷。”賈璉起身出了浴桶,王熙鳳忙拿了巾子給他擦身。又拿了早些紫鵑放在屏風後頭的褒衣,給賈璉換上,不多會兒,倆口子就回到了內室裏,至於外頭自有人來收拾。

只是臨睡前,王熙鳳忽的開口道:“璉二爺,明個兒我同您一道兒去東院罷。好歹那邊也幫著我照顧了巧姐近一月,怎麽說我都得去感謝一番。”

“成。”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蠢作者幹了一件蠢事兒!我定時發布後,女神跟我說沒刷出來,我一看……我寫錯日期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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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網絡崩得不要不要的,我拜托女神幫更,都沒顧得上吐槽。今天我一定要好好吐槽下我家裏的取名方式——跟賈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咳咳,賈家寶玉那一輩是王字旁的,這個真心還好,男女都挺合適的。可從賈蘭那一輩開始卻成了草字頭……蠢作者家裏就是草字頭的!!!!!!!!

也不知道誰更喪心病狂一些,賈府是同一輩人中不論男女都用草字頭的名字,我家是只要女的不管輩分一律都用草字頭。_(:зゝ∠)_

我二爺爺家一堆兒子就一小閨女,叫茶花。

我三爺爺家有倆閨女,老三叫荷花,老五叫蓮花。

你們以為就這樣?不不,真正兇殘的是我親爺爺!據說,我那親爺爺是他那輩裏文化最高的,他當時給他閨女想的是,梅蘭竹菊,一開始想叫蘭花(我爺爺學的是繁體字,蘭花),可還沒上戶口呢,就聽人說簡體字的蘭是沒有草字頭的,於是毅然給我那倒了八輩子血黴的親姑姑取名叫做——菊花!

所以每當有人質疑蠢作者的名字真的很蠢的時候,我就拿我親姑姑的名字自我安慰。再慘能有菊花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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