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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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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你的病好了?”

榮慶堂裏,賈母剛用了早膳,不過這會兒卻尚不到平日裏請安的點兒,因而偌大的正堂之上,除了賈母和鴛鴦以外,也就只有下邊跪著的王夫人了。

跪著的……

王夫人雙膝著地,恭恭敬敬的給賈母行了大禮,面上帶著極度的自責和悲傷,道:“老太太,我原也是一時急怒攻心,並不是真的病倒了。蘭兒的事,都是我的錯,是我照顧得不周全。還請老太太責罰於我。”

從昨個兒接到賈政的傳話,王夫人就陷入苦思冥想之中。她很清楚,裝病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她也不可能一直就這麽“病著”。所以,大清早的,王夫人就急急的從榮禧堂趕來,盼著在諸女眷過來請安之前,將此事給了結了。哪怕賈母真的降下了懲罰,她也願意受著,只求賈母能在諸女眷跟前給她保留僅剩的顏面。

“責罰?我這個老婆子哪裏敢責罰榮國府的當家太太呢?”賈母不輕不重的道。

這話落入王夫人的耳中,不亞於晴天霹靂。事到如今,王夫人甚至就不曾幻想過,賈母會輕易的饒過她。她只求能有一塊遮羞布,別徹底撕破臉就成。可如今聽著賈母這口吻……

莫不是真的要賈政休棄了她?

“老太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那會兒,我就不應該往榮慶堂來,左右寶玉有老太太您看著,定是不會出任何差錯的。我就應當老老實實的守在蘭兒身邊,或許蘭兒就不用受那般苦楚,老爺也不用這般心焦煎熬了。老太太,我知錯了,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王夫人跪在地上,語氣裏是滿滿的悲切。只是,有些話說的太多了,就難免顯得假了一些。

賈母冷眼看著,腦海裏卻不由得浮現出了幾年前賈珠病逝時候的情形來。當年,賈珠並不是一下子就故去的,最初只是染上了些許風寒,大夫看了之後,只說不嚴重,開了方子又說最好能溫補調養一下。榮國府家大業大,自是不缺上好的藥材,賈珠又是賈母的嫡長孫,哪怕當時已經有了寶玉,賈母仍是將賈珠放在心尖尖上疼愛的,更別說王夫人這個當娘的。可惜的是,藥材卻不曾挽救賈珠的性命,隨著天氣的轉涼,賈珠從小病拖成了大病,在又一次熬夜苦讀之後,徹底病倒在床,再也不曾起身過。最終,賈珠沒了,誰也不說清楚賈珠究竟是病死的,還是被逼死的,亦或是被掏空了身子骨。

總之,賈珠沒了。賈母當時也是在場的,她記得清清楚楚,王夫人當場就哭暈了過去,狠掐人中都沒讓她清醒過來。最後,還是大夫趕來,拿削尖了的竹簽子□□王夫人的指甲裏頭,才勉強喚醒了她。

那才是真正的悲痛,痛徹心腑,恨不得以身相替。

可如今呢?

賈母冷笑著看向王夫人,這也算是悲痛?賈母不求王夫人像上一次那般,痛得恨不得陪著賈珠一塊兒去,可好歹做戲也要做的真一些,你倒是哭一場呢,再不然,光痛惜也成呢。可如今,竟是口口聲聲的認錯求饒……

做戲也做的那般假模假樣!

“既然知曉錯了,王氏,你打算如何彌補?”賈母平靜的道。

王夫人聽了這話卻明顯楞了一下,顯然,賈母這話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原本,按著她的想法,在她表現出悔過的態度之後,賈母不是應該勸慰她嗎?雖說賈蘭是她的孫子,可她還有親生的兒女,再說了,賈蘭只是破相,又不是真的死了,她已經知曉做錯了,斥責幾句之後,不是應該將這事兒揭過去嗎?

可賈母全然不按牌理出牌,這叫她接下來怎麽辦?

“老祖宗……”寶玉嬉笑著從內室跑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嬌俏可愛的史湘雲。只是倆人在瞧見下方跪著的王夫人後,皆不由的腳步一頓,詫異的望了過來。

“寶玉,你先帶著你雲妹妹去偏廳那邊用早膳。用過之後,等著你鳳姐姐她們過來了,你再往這兒來。去罷。”賈母道。

寶玉面上微微有些遲疑,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停留了足足好幾個呼吸時間,可最終,他還是選擇聽賈母的話,拉著史湘雲往偏廳而去。至始至終,寶玉都不曾替王夫人說過哪怕一個字的好話,甚至他都不曾詢問王夫人為何會跪在下方,

王夫人的心都冷了。

“王氏,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小題大做了?哼,今個兒哪怕是你破了相,也比蘭兒好!你可知曉,蘭兒將來是要考科舉走仕途的人,他這般天資聰穎,原本應該有著璀璨的未來,結果卻被你給毀了!是你毀了他!”

“老太太!”王夫人自是不敢應下這個錯處,說白了,當時寶玉和賈蘭同時出喜,她這個當母親的去照顧自己的兒子,那才叫一個理所當然。賈蘭出事,她是有錯,卻不應該是全然擔責之人。尤其見賈母似乎是打算將一切罪責都推給她,王夫人當下就耐不住了,“老太太,您可不能偏聽偏信。蘭兒的事兒,我是有錯,可當時我卻是讓金釧替我守著。除了金釧之外,這不還有蘭兒的奶嬤嬤和貼身丫鬟嗎?對了,鳳哥兒還特地求老太太給了兩個丫鬟,她們……”

“她們如何?你說,你繼續說,我都聽著呢!”賈母冷笑著,言語之間還帶上了一絲嘲諷,“聽說金釧死了,蘭兒奶嬤嬤讓你給打殘了,如今只吊著最後一口氣。那幾個丫鬟,應該還活著罷?你以為,你私下對她們用刑一事,瞞得過旁人?我原是不想多說的,可若你非要刨根究底,也行,不若徹查一下榮禧堂,如何?”

王夫人面無血色。

昨個兒下半晌,她忽的就得了賈政叫人傳來的消息,當時她就懵了。待回過神來之後,她又思量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最好是能尋到真相,倘若真的不行的話,那也要尋幾個擔責之人。於是,趁著夜色,她讓人對那些人動用了私刑。當時,她是想著,左右這些人都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就算真的一不小心弄死了,多賞賜一些東西也就混過去了。甚至為了避免麻煩,她還特地略過了榮慶堂的兩個丫鬟,只見她倆從頭到尾的看著那些人受刑,並不曾真正對她倆動手。

動用私權顯然是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可王夫人已經別無他法。可喜的是,一番私刑下來,還真讓她問出了一些事兒。問題是,那些事兒全無證據,尤其若是從她口中說出來,聽著倒不像是供詞,反而像是托詞借口一般。

“老太太,我昨個兒也是急了,這才讓人打了蘭兒那奶嬤嬤幾下。我……”

“問出了甚麽?”

王夫人欲言又止,可面對賈母,她卻是不能裝聾作啞的。遲疑了半刻,王夫人終是道出了實情。

賈蘭的事兒,確是不像是全然的意外,更像是認為的巧合。王夫人仔細詢問了諸人的作息輪值時間,就連已過世的金釧,也通過其他人之口,慢慢的拼湊出來了。按照她們所說,賈蘭最初病倒之時,她們確是都守候在賈蘭床榻之前的。可她們都是人,也是要吃要喝要睡覺的,更別提還有三急。待王夫人去了榮慶堂後,她們幾人就排了班次,每倆人一組,輪流守候著賈蘭。

按說,這樣的法子也沒有問題,可事實上真正進行之後,空子卻仍是避免不了的。

譬如說,當金釧和奶嬤嬤一組時,若是金釧忽的想要拉肚子了,那豈不就只剩下奶嬤嬤一個人了?再不然,當大夫過來時,還有人要去拿荷包,要去將方子傳到外頭,送到管家手裏。這些事兒,乍一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可加在一塊兒,數量卻一點兒也不少。也就是說,幾乎每日裏,都會出現賈蘭身畔只有一人的情況。

“老太太,我原以為那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且往日裏蘭兒也是清醒的,縱是只留了一個人,也不曾出過問題。如今真的出了事兒,我往前查時,才發覺竟留了這麽大的漏洞。”王夫人滿臉灰敗,原本跪得筆挺的身姿,這會兒也不由得彎了下去。

“也就是說,你根本就沒法查清楚究竟是誰的過錯?”

“求老太太體諒,咱們府上的下人雖多,可貼身伺候的,本就只有那幾個。白日裏倒還好,可夜裏守夜的,不都只是一個人嗎?我也是不曾料到這一點,如今一查,幾乎每個人都曾經落單過,還如何能查出問題來?”

賈母沈默了。

許久許久,賈母才幽幽的道:“那總有人看到蘭兒是何時撓破了水泡罷?”

“我查下去才知曉,是有人松了綁縛蘭兒手腳的軟棉布帶子,且還不是直接松開,而是略松了松。從外頭看,壓根就看不出異常來,哪知道,蘭兒癢到了極點,隨手這麽一撓……”王夫人說不下去了。

而賈母更聽不下去了。

“那些丫鬟就交給你來處理,包括我榮慶堂出去的那倆人。能查出自是好的,差不多……金釧倒是個好的。”

王夫人霍然擡頭,滿臉的不敢置信,可僅僅一剎那,她就又低下了頭。這樣也好,用性命要挾的話,也許還真能查出些甚麽來。

說話間,請安的諸女眷到來了。一見王夫人獨自一人跪在堂上,諸人都很是詫異。好在賈母很快就讓王夫人起身,諸人縱是狐疑,也沒人會直接開口詢問的。請安匆匆開始,又匆匆結束,諸人先後離開了榮慶堂,很快又剩下了王夫人一個人。

這僅僅是個開端。

從這一天起,王夫人就差不多長在了榮慶堂裏。每天清晨頭一個來到榮慶堂,先伺候賈母用早膳,隨後跟諸女眷一道兒給賈母請安,之後是一個時辰的誦經撿佛豆。做完了這些事兒,差不多大半個上午就過去了,若是天氣晴朗,王夫人就陪著賈母去園子裏走走,若是天氣不好,則繼續誦經,或是偶爾換換口味,改抄佛經。到了午膳時,則繼續貼身伺候著。等賈母去小憩了,她卻是需要在旁邊守著,偶爾打打扇子,或是幫著更衣梳頭。晚間,則繼續伺候晚膳,等著諸女眷過來請安。待夜深人靜之後,王夫人才能回到榮禧堂裏,好生歇上一歇,吃上一天下來唯一的一頓熱飯熱菜。

倒不是賈母故意不讓王夫人吃喝,實在是這伺候人的……很多事兒都是有忌諱的。

像不能吃帶味兒的食物,不能吃湯湯水水的東西,不能塗脂抹粉或者熏香一類。尤其是那句,不能吃湯湯水水的東西,很顯然,既是出來伺候人的,行動肯定不自由。若是賈母正需要人服侍時,王夫人說她尿急了,這可如何是好?所以,像鴛鴦等貼身大丫鬟,一日三餐多半都是幹點心一類的,頂多是渴極了,才會抿上一口茶水。除非是那一夜不需要守夜,那倒是能吃上一頓熱乎乎的宵夜。

王夫人自是不需要守夜的,所以她比鴛鴦等人幸運多了,因為她每天晚上都可以吃上一頓帶著湯水的熱乎飯菜。

可問題是,她是兒媳婦,不是大丫鬟!

按說,這兒媳婦伺候婆婆,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可正常來說,這是用在剛進門的新媳婦身上的。像王夫人、邢夫人剛進門時,都曾被立過規矩,甚至在李紈尚未去西面偏院時,也常常跟在賈母身邊伺候著,可所謂伺候,最多也就是擺擺碗箸,並不是真正的全天候貼身伺候。

可如今,王夫人卻是!

所以才說,世事難料。縱是王夫人本人,也從未料到過,在嫁入榮國府二十多年後,忽的就淪落成了小媳婦。不對,哪怕是剛進門的小媳婦,也絕對沒有那般慘。畢竟,只要婆母沒啥毛病,都不會去虐兒媳婦的,哪怕要立規矩,也沒這般作踐人的。

僅僅月餘,王夫人就瘦成了一把骨頭。

而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賈蘭卻是從未間斷過治療傷勢。他面上的傷在大半月之前就愈合結痂了,又在十來日前脫痂了,留下了淡淡的粉紅色皮膚,以及兩個凹陷進去的小坑。

賈蘭的傷有兩處,一處在下顎處,一處在左眉毛下方。下顎那處其實並不是很顯眼,主要是正好位於弧度處,若是從下往上看,確是相當明顯,可賈蘭年幼個矮,從上方看下去,卻是幾乎看不出來的。問題在於左眉毛下方那一處,這麽說其實並不是很準確,事實上,那一塊是占了一小段眉尾和大半拉眼皮。當然,眼睛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可只要賈蘭一眨眼,那一塊的疤痕就格外得明顯,就是想裝作看不見都沒奈何。

太醫又來了一趟,最終搖頭離開。

於是,賈母愈發懊惱,對王夫人也愈發得嚴苛了。可對於王夫人來說,單是身子骨上頭的乏累,其實還是能夠忍受的。她原是屬於那種有些豐腴的身材,如今瘦了下來,反而看著更為精神了一些,且有些事兒若是沒上手就會覺得千難萬難,可一旦習慣了,也就那樣罷。說到底,賈母也不可能真的虐|待王夫人。可有一點,王夫人實在是忍受不了。

寶玉。

雖說如今賈母跟前養了寶玉和賈蘭,以及客居的史湘雲。不過,在半月之前,王熙鳳暗中跟史家通了信,讓史家將史湘雲接了回去。因而,如今的榮慶堂裏,除了賈母和王夫人外,也就只有寶玉和賈蘭這倆小主子了。

賈蘭是個乖巧的孩子,加之他要養傷,前半個月幾乎待在內室不出來,後半個月傷好得差不多了,他也只是討要了文房四寶並幾本先前未看完的書籍,老老實實的待在屋裏看書練大字。

可寶玉不成呢!那就是個閑不下來的熊孩子!

王夫人伺候賈母用膳時,寶玉冷不丁的就蹦出一句,我要這個,我要那個。結果,王夫人還要回過頭去伺候他!當然,這也不能說是伺候,當娘的照顧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是正常的,可王夫人她心寒!

尤其當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寶玉竟是完全習慣了賈母跟前還有一個王夫人貼身伺候著,有時候王夫人真的沒辦法稍微離開一會兒,他還會東張西望的尋人,等王夫人回來了,寶玉就蹦出一句,上哪兒了?每次聽到這話,王夫人就想一巴掌拍死這孩子。這知道的,說寶玉心思單純,沒甚麽城府。不知道的,還當他是狼心狗肺,連親娘都敢寒磣。

終於,在賈蘭數次提出要回到前院書房繼續念書後,王夫人忍不住了。她去尋了王熙鳳。

“鳳哥兒,我托你做件事兒。你想個法子,傳口信給大老爺,讓大老爺往二老爺跟前提一句,就說寶玉閑得太久了。這養傷的是蘭兒,寶玉早就應當去書房念書了!”王夫人帶著森然的殺意道。

王熙鳳:“……”突然有些慫。

可甭管是為了跟王夫人保持表面上的友好,還是單純的給二房尋麻煩,王熙鳳都覺得這個法子挺不錯的。不過,她並未按照王夫人的說辭辦事,而是回頭就尋了賈璉,讓賈璉傳信給賈赦,想來賤如賈赦是很樂意幹這事兒的。

事實上,賈赦確是樂意,非但圓滿的完成了囑托,更是又挑釁了一把。

起初,王熙鳳並不知曉賈赦又忍不住幹出了喪心病狂的事兒,直到又一日早間請安時,賈母如是道:“方才政兒來過了,他的意思是,讓寶玉今個兒就去書房念書。”

寶玉登時欲哭無淚。

卻聽賈母繼續道:“至於蘭兒……政兒的意思是,讓蘭兒往族學去。”

諸女眷皆愕然,邢夫人和迎春、惜春這三個著名的擺件就不提了,左右她們縱是再愕然,也不會出聲發問的。王夫人雖隱隱有些詫異,卻很快掩飾了自己的情緒,顯然她就算事先不知情,應當也猜到了一點。唯獨王熙鳳……

“老祖宗,這是為何?我是不大懂做學問的事兒,可家學就寶玉和蘭兒倆人,族學那頭,具體我是不大清楚,想來至少也有幾十個人罷?再說了,家學的賈先生是有了功名的人,族學的……那位儒老太爺,仿佛只有個秀才?還是壓根就甚麽都無?”

儒老太爺,便是榮國公賈代善的堂弟賈代儒。可所謂的堂弟,其實並不是同一支,充其量就是賈姓族人罷了,卻不像王熙鳳說的那般是秀才,而僅僅只是一個童生。當然,哪怕是童生也比王熙鳳有學問,可指望王熙鳳尊敬他,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蘭兒不能留在家學嗎?”王熙鳳內裏腹誹著,面上卻還是露出了一絲期盼,望著賈母。

賈母並不看王熙鳳,而是瞧了瞧坐在寶玉下手的賈蘭,見賈蘭雙眼鋥亮的看著自己,那塊位於眼瞼處的疤痕更是刺得她雙眼發疼。半響,賈母才抿了抿嘴,道:“蘭兒,族學比家學好,你別聽你璉二嬸子胡說,她又不懂這些。”

“是,謹遵老祖宗吩咐。”賈蘭垂下了頭,慢慢的答道。

王熙鳳瞧著氣氛不對,又知曉這事兒估計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當下自嘲的笑道:“是了是了,我原就是大字不識一籮筐的,哪兒就知曉這裏頭的事兒了?不過仔細想想,族學確是要比家學好,人一多肯定熱鬧呢。再說了,還能比較一二。蘭兒你是個好的,回頭在族學裏,贏了那幾十上百個人,讓他們瞧瞧,咱們蘭兒有多能耐!”

賈蘭聞言,立刻擡眼看向王熙鳳,雙眼又亮了起來,滿臉的躍躍欲試,雀躍的道:“好,蘭兒回頭拿個第一,給璉二嬸子瞧瞧。”

“成!”

寶玉瞧瞧這個,看看那個,最終忍不住道:“我也想去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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