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很忙。

楚陽一回去就被化妝組拉過去上妝，顧庭也是同樣的命運。

“隔壁劇組已經拍的差不多了，《唐戰》造勢真是足足的，一連幾天全部都是熱搜前幾。”化妝的小姑娘們聚在一起聊天打發時間：“沈渺官博最近也消停不少。”

“可不是麽，還有一些洗白小號，現在熱度都快下去了，粉不還是一波兒一波兒的麽。”小姑娘手裏攥著楚陽的假發開始在楚陽頭上來回比劃：“不過陽哥，也是虧了那波兒熱度，你現在漲勢喜人啊。”

楚陽在劇組人員挺好，基本上都能說上話，連賣盒飯的老大爺有事沒事就愛向楚陽討根煙抽。

楚陽笑笑：“安心拍戲，管不著那些事兒。”

“說得挺好。”任樂祁從隔壁過來，聽見楚陽這麽說，心裏也有寬慰：“你的那個化妝師朋友呢？”任樂祁看過他給楚陽的定妝，感覺比劇組的都要專業。

“他暫時來不了，放假的時候受了點傷，暫時不能工作。”

任樂祁哦了兩聲，還頗為可惜：“原本是有個國外的客戶，機緣巧合知道他在我這，知道他原來畫過畫，本來我還打算引薦一下。”

楚陽擡起耳朵：“不然我告訴他一聲。”

“客戶很趕時間，就今天下午，要是不行就只能算了。”任樂祁走到傘棚下邊，太陽有點刺眼：“晚上辛苦你一下，再回公司錄歌，編曲換了，給你手機號提前聯系一下。”

楚陽走過去，看見號碼，心裏頭樂了樂。

等到任樂祁走後，楚陽打開手機，難得打開微博，發現幾個惡毒熱評裏邊還夾雜著算得上中肯的留言，大致意思是說，楚陽這個人老實、踏實，雖然出道年紀大，但是人還是不錯的。

年紀大，三個字格外紮眼，掐著手指頭算了算，過完年自己就二十六了。

顧庭在一邊也聽得清楚，心裏頭還惦記胡天，就邀請他開視頻。

“哈哈哈哈，你別跑，我不打女人，真的，過來呀~”才打開攝像頭，就聽見胡天騷氣的聲音，顧庭透過屏幕看見胡天找小護士尋樂子呢，不知道的還以為胡天胡土鱉是逛了哪家的窯子，顧庭感覺火星子在身體裏面蹭蹭往外冒。大吼一聲：“胡土鱉！怎麽不疼死你丫的！”

“幹嘛，幹嘛，躺著無聊死了，還不能讓人有點消遣，是不是啊，姐們們！”胡天自己在那邊笑得跟傻逼一眼，顧庭看見護士看他的眼神就跟逗傻子一樣，胡土鱉還一臉自我感覺良好。

“我快悶了死了，尹向東又不跟我說話，你看看他！”胡天把手機攝像頭轉到尹向東那邊，顧庭看得一楞，尹向東向著窗戶，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三角畫板，此時正屏蔽胡天在那裏寫寫畫畫，出奇的安靜，看背影還有些落寞。

“我看看。”楚陽湊過來。

楚陽已經換好道具和服裝，看起來格外精神，幾個病房的小護士也都擠著胡天往前湊，看見楚陽都心裏開花臉上放光。

有人還認出來是《七房花太》的演員，一群小女生嘰嘰喳喳，聒得胡天腦殼疼。

“哥。”楚陽喊了一聲。

尹向東才回頭，眼神裏面沒有了昨天離開時的神采，轉過身來，楚陽看清那是一個人物肖像，只畫了個輪廓，但是楚陽知道那不是他而是尹季。

楚陽心裏有了答案。

尹向東和尹季只在這個時空，存在了不過一天而已。

楚陽想推了晚上的錄歌去陪尹向東，但是時間不允許，只能提前。

“胡土鱉，你好點沒？”顧庭看見楚陽瞅著屏幕出神，自己也來了一句應應景。

“活蹦亂跳的了。”

“那晚上出來玩。”

——

九點不到，楚陽就到了公司，看見錄音棚裏的裴曉冉和曲曼，現在她倆就跟連體嬰兒一樣，只要是李夢茹在，曲曼鐵定跟著，楚陽甚至懷疑她倆是不是住在一塊兒。

“我搬到曲曼那裏住啦！”李夢茹掩飾不住興奮，拉著曲曼的手：“這次的編曲機會也是曲曼幫我贏來的。”

曲曼笑笑：“祁姐這個人還是很看重能力的，真的小茹姐，你很有天分。”

李夢茹盯著曲曼久久說不出話來，楚陽還趕著去醫院看尹向東就說：“開始吧。”

李夢茹因為了解楚陽的音色音域，所以楚陽試場新歌的時候，得心應手十分舒服，甚至後期的修音都可有可無。

曲曼在外頭的椅子上聽得直晃腦袋，手裏還啃著李夢茹買的零食，愈發覺得楚陽的聲音確實獨一無二。

曲曼正晃得帶勁，發現楚陽的手機亮了，上邊顯示：

胡土鱉。

咯咯咯，曲曼心裏笑出聲，心想這個名字的主人是不是特逗，看見楚陽還在裏面，就拿起電話接了。

“陽子！尹向東不見了！”

嚇得曲曼把手機掉在地上，瞬間黑屏。

嘴裏的薯片嚼不動了。

——

楚陽接到消息，套上外套就往外邊趕。

心裏暗自罵自己太粗心，白天看家尹向東狀態不對就應該馬上過去，兜裏的手機又成了板磚一塊，只能打電話卻聽不見聲音，路上楚陽就沒停過撥號。

幸好回來之後就去淘了個摩托，路上風大，刮在臉上生疼，撥通幾次都是看見通話計時，聽不見對方說話。

楚陽不知道去哪，漫無目的在醫院附近亂晃，突然覺得額頭上有點涼，擡頭一看，黑夜當空就多了很多白色小絨毛。

下雪了。

楚陽更心焦，胡天說尹向東出門的時候，外套也沒穿。

“吱——”的一聲刺耳剎車，楚陽一只腳撐住地面，撥通秦嬌蘭的電話，謝天謝地的是，聽見聲音了！

“餵，小陽啊，這麽晚了有事麽？會不會！”秦嬌蘭下意識有點慌，但是被楚陽沈穩的聲音安撫住：“阿姨，沒大事兒，就問您一個問題，尹季的墓地在哪？”

——

雪沒有要停的意思，沒過一會，地上就平鋪了薄薄的一層，以至於楚陽下了車，走在地上還有輕微咯吱咯吱的聲音。

晚上並沒有人，黑漆漆的墓碑交錯縱橫，楚陽還是在老遠就看見了白成一道光的尹向東，蹲在一塊石碑前面，抱著白天的畫兒。

“我不是說回家了？你怎麽猜到我在這？”尹向東坐起來。

楚陽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他披上，一起蹲下，吸了吸鼻子：“得虧沒聽見你說話，不然我就回家找你了。”

尹向東發現楚陽的鼻子很紅，眼眶也很紅，懷疑他是不是哭了。

“你什麽時候想起來的？”楚陽看到墓碑上尹季的照片，看面相是個停開朗的孩子。

“昨天在車上，你吃蘋果。”

楚陽哈氣問：“咋了？”

“尹季不愛吃酸蘋果，那個時候我就把你和腦海中的尹季開始做出區分，到了下午的時候，我就什麽都記起來了。”

楚陽問：“包括玉仔鎮？”

尹向東點頭，重覆一遍：“包括玉仔鎮。”

“不過說真的，我得謝謝你。”尹向東換了個姿勢，掏出打火機，點著那副畫：“這麽多事串起來，我簡單算了算，還是我對不起你。”

火焰在冬雪裏跳脫，襯著楚陽的臉發紅，楚陽想說話，又噎在喉嚨裏，最後楚陽幫忙收了收火星：“都是朋友，應該的。”

“什麽朋友？”尹向東故意問：“我的朋友有很多，你說的是哪一種，上床的，還是——”

說到一半，尹向東就不說了。

楚陽看他，說：“走心的。”

“噗——”尹向東笑出聲，轉頭跟尹季的墓碑說話：“聽見了麽，還真有這種人。”

尹向東之前就自己的性向問過尹季，尹季自然不許尹向東亂搞，就說等哪天遇到一個人，跟你談走心的戀愛，尹季才會祝福他們。

楚陽幹咳兩聲，掏出煙，尹向東點頭，才把煙點著。

“我弟從來不幹涉我的自由，我當年提出去學畫畫我爸死活不同意，跟他鬧得不愉快，後來賭氣出走，他出來找我的時候，出了事。”尹向東拿了楚陽的煙，塞進嘴裏：“他也抽煙，我還一直笑話他。”

楚陽就靜靜聽著。

火焰過後，沒了煙火和溫度，兩個人就湊到一塊。

“你真暖和。”尹向東睡著之前對楚陽說得唯一一句話。

早上兩個人是被裴曉冉的電話吵醒的。

“楚陽，我求求你了，你以後出門帶兩個手機行嗎？！”裴曉冉喊得聲音賊大：“我是不是說早上九點之前去錄節目，你作為新人第一次公開露面 ，上點心成不成！”

楚陽拿著尹向東的手機，離開自己的耳朵半米遠，也聽得清裴曉冉說了什麽，掛了電話，爬起來：“走，錄節目去。”

臨走，尹向東和楚陽站直了身子，在尹季的墓前鄭重鞠躬，像是某種儀式，兩人心照不宣。

等兩個人擡腳要走，發現雪已經下了半米深，之後兩個人回去的路上就在討論，單憑楚陽一個人的體溫，是怎麽保證他倆沒活活被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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