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順著李夢茹的手指頭瞅，遠遠看見一個清瘦的影子，白T恤，鴨舌帽，胳膊上還帶著黑色的護腕。

楚陽只分辨出來是一個年齡不大的男生，具體是不是沈渺判斷難度大了點兒。

“去看看！”

李夢茹信誓旦旦，也不顧什麽形象，撩了裙子就跨上自己的小電驢，也沒管身後那兩個人自己偷偷摸摸跟上去了。

楚陽怕李夢茹萬一真的見到沈渺在作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也拉著尹向東跟上去，畢竟高中她跟自己表白的時候，兩個人還打了一架。

三個人一直跟到再丁酒吧。

兜兜轉轉，又回來了，而且距離狗耳超市也不遠，就三條胡同的距離，生怕老太太看見，楚陽往胡同裏鉆。

人影子一直到了酒吧邊兒上的小胡同就消失了，三個人找了一圈，毫無結果，又被外頭太陽曬得不行，索性進了酒吧討涼快去了。

“不是晚上上班嗎？怎麽這個時間就來了？”郝浩挺著個肚子坐在吧臺上，屁股蛋子壓得身下的轉椅搖搖欲墜。

“來蹭蹭空調，順便喝兩杯，也當個消費者不是。”三個人坐到吧臺上。

給尹向東點了杯啤酒，楚陽就攬著郝浩的脖子去了墻根：“你之前說劇組有人，你認識誰啊？”

“咋？你問這個做啥？”

楚陽幹笑：“這不想跟著你混嗎？”

“你省點兒心吧，我那個是實在親戚，懂不。”郝浩拉開楚陽的手：“你要想混，沒點本事咋混，對了，你學過表演是吧？”

楚陽點頭。

“那到時候招群演，我給打個招呼，行不行看你本事。”

楚陽笑嘻嘻又攬上郝浩的肩膀：“行說定了。”

郝浩好吹牛，就算認識劇組送盒飯的都幹幫別人攬活計，但是楚陽見他一直不願透漏對方身份，該不是一般的角色，方才李夢茹看見的那個人說不定真的是沈渺，如果是，那這次拍戲也不失是一次機會。

忽然酒吧門上的鈴響了一聲，楚陽回頭，發現是一直跟蹤的鴨舌帽進來了，但是看臉並不是沈渺。

李夢茹也看見進來那人的臉，眼神微微黯淡下去，自覺白高興一場，悶悶的低頭看手機喝果汁。

那人走到前面，看了一眼郝浩，郝浩笑著迎上去，兩個人有說有笑上了樓。

“妮兒！”

一嗓子把楚陽下了個激靈，老太太自己攥著個輪椅輪子滑到門口：“你們在這兒約會咧？”

“奶奶？！你咋來了？”李夢茹從凳子上差點掉下去，去了門口就著急：“奶奶，就你這腿腳怎麽還往這跑？”

老太太不服輸，撐著松垮眼皮：“我在門外頭看見你們往這來了，我就來看看，順便指導指導。”

尹向東站在楚陽身邊輕笑：“看你倆咋圓。”

“咱回家。”李夢茹建議。

“不行！”老太太磕磕碰碰轉著輪子進了酒吧，找了個靠窗戶的座位，手裏的拐杖敲在玻璃面上：“都給我坐這！”

老太太怕不是母牛轉世，拗得很，幾個人老老實實坐著。

楚陽尹向東坐在一邊，李夢茹坐對面，老太太坐在輪椅上堵著出口，活像領導開會，氣氛頓時詭異且壓抑。

“都看我幹嗎？該說啥說啥。”老太太鼻子喘著粗氣，瞪著眼，略有不滿。

李夢茹想了想開口：“陽子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楚陽接不住，只是看著李夢茹。

李夢茹又看了看奶奶，艱難開口：“其實我高二表白是打賭輸了，不是真心兒的。”

楚陽一楞，抿著嘴笑了：“沒事兒。”

尹向東微微皺了眉頭問：“就是玩笑？”

李夢茹點頭：“那時候覺得好玩，因為陽子在學校裏名聲又臭又混，我就和一個朋友打賭，哪想到陽子想都沒想就拒絕我，然後我就打了陽子，現在想想真的挺差勁的。”

楚陽還以為那時候李夢茹是因為傷心，敢情自己又瞎臭美了。

李夢茹對奶奶說：“我就是嘴欠，說著玩兒的，再後來陽子對我哪裏都不錯，打了一架我們就成兄弟了，但是我一直沒說，本來還想演戲瞞您的，但是我一路子想了很多，覺得還是說出來。”

老太太只是關心自己孫女的終身大事，本想著來回城裏給姑娘物色一個，哪裏想到姑娘來這麽一出兒，倒不是生氣自家姑娘騙自己，只是心疼起這個小夥子來了。

老太太抽著棍子就打：“你個混姑娘！有拿感情開玩笑的嗎？！”說得著急，老太太幹咳了兩聲。

尹向東攔著老太太：“您說的真好，你這姑娘不也認錯了嘛，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是。”

老太太眼睛尖：“你這個當兄弟也得真心實意的對他好，知道不？我就相中楚陽，讓姑娘白白糟踐，以後誰要再欺負他，你個當兄弟就得沖在前頭。”

老太太氣得滑著輪子就走，李夢茹在後邊兒追，對楚陽連說幾聲抱歉，就開了門跑了。

尹向東叨念：“這老太太明理。”

轉頭看楚陽，對方蔫了吧唧，外頭的陽光照到楚陽的側臉上，染上一層金黃色。

尹向東心裏奇怪，這麽好的人，怎麽就沒人看得上？

下午回了家，楚陽一頭紮進澡盆，尹向東還嘲笑他不經熱，同樣是兩個人回來，一幹一濕，尹向東坐在沙發上，手裏玩兒著筆，仔細琢磨老太太的話，果然像楚陽這樣的悶頭幹活兒的傻蛋，也就老一輩的長輩喜歡。

楚陽進門的時往桌子上扔了一包煙殼子，尹向東拾起來發現只有一根還在裏頭，就把那根拿出來，自己把紙殼子放在手上，慢慢撕開。

衛生間裏嘩啦啦的水聲讓尹向東有些晃神，眼珠子就莫名其妙瞪在衛生間木門上的那半截兒玻璃門上，自己又鬼使神差挪了屁股，把沙發推到與門口平齊的距離，翹著二郎腿就開始往紙殼子上畫畫。

今天站在山頭上往影視城裏頭瞧得時候，尹向東就感覺自己得做點什麽，手頭癢癢的不行，但是又不知道該做什麽，眼下想象著澡盆子裏泡著的人以及算不上白花花的肉|體，突然來了感覺。

玻璃很誠實，上面沒有磨砂、沒有條紋貼紙，就是一塊實實在在的玻璃。

所以尹向東的這個角度看得一清二楚，並且左手微微發抖，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莫名興奮，或許是因為這對於他來說很美，又或者是——

別的什麽感情。

不規則的紙殼子上開始漸漸顯示出一個人的輪廓，精琢手的時候，忽然頭頂又傳來那雙手細細的摩挲，尹向東只感覺頭頂一陣痙|攣，從腦袋一直|爽|到腳趾頭。

“啪”門被打開，楚陽渾身赤|條站出來，甚至連拖鞋也沒穿，頭發上還在往下滴水，自己用毛巾揉了把臉問：“你又作什麽妖？”然後走到桌子邊兒上拿了杯水，毛巾搭在脖子上，仰脖灌下去。

那是尹向東喝剩下的水，想到這裏，尹向東動了動喉嚨。

自己的視線就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楚陽身上。

“你楞什麽，你還洗不洗啊，你個餿饅頭。”楚陽把脖子上的圍巾圍在腰上，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嗯。”尹向東悶悶哼了一聲，拾了臉盆毛巾自己進去了，臨走之前，把手裏的煙殼子扔到垃圾桶裏。

楚陽原本以為尹向東會找自己幫忙，但是裏面水響了半個小時也沒聽見動靜，往玻璃上看，發現對方用毛巾遮住了，心裏嘀咕：小氣勁兒，自己都給看光了，還在那充什麽深閨少女，然後又咧了嘴角笑。

怕不是尹向東看見自己的雄姿之後自卑了。

往裏問了句：“用不用幫忙？”

得到否定堅決的回答之後，楚陽帶了耳機開始玩吃雞，也就沒在意那聲“用不著”裏頭摻雜的嘶啞纏|綿。

足足一個小時，尹向東才出來。

“怎麽沒泡死你，你知道多廢水麽？”楚陽低著腦袋也沒擡頭，聚精會神的在游戲裏鋼木倉。

尹向東沒說話，走到垃圾桶裏，又把那個團成團的煙殼子拾走了。

吃晚飯的時候，楚陽手機又響了，看是個陌生號兒，唱到花果山的時候，按開了通話鍵，但是對方掛斷了。

“我手機號，記一下。”尹向東面無表情的吃飯。

“順便加個微信。”他又補充。

“你這什麽鳥兒名？”楚陽盯著“草莓汁味卷”五個字發出感嘆。

“我樂意。”尹向東撇嘴，也看楚陽發來的通過驗證的消息。

“哥就是牛逼”請求添加您為好有。

尹向東抱拳，這特麽半斤八兩。

楚陽收拾了桌子，穿了衣服要出門，郝浩打電話來催，說是店裏提前來了人，讓他快點過去，楚陽草草囑咐幾句，就騎著摩托走了。

等到尹向東聽不見摩托車的轟鳴之後，才把煙紙殼又從褲兜裏拿出來看，半晌看著微微發紅的左手手掌，起身把楚陽剩下的那根煙抽了，青色的煙霧彌漫在他的眼前，長長呼出一口氣，還是用煙把紙殼子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楚陽你個大傻子！！便宜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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