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的綠眼睛很溫柔：“你怎麽樣？”

莉莉絲茫然地睜眼，只覺耳目清明，許久沒有感受到的流暢精神力再次奔騰在體內。

她很雀躍地一轉頭，剛要開口向院長道謝，卻見一只發出微光的白色小鹿，趴在房間的角落裏，正在一臉歡快地舔jio。

“思念體！”

這是她的思念體！時隔半年，她終於再次見到了它！

院長仍是微笑，臉上有一抹淡淡的疲憊：“思念體能重新凝聚，大問題應該沒了。你還很年輕，只要繼續精神力鍛煉，就可以很快恢覆到以前的狀態。”

“謝謝您！學院長大人。”

學院長點點頭，有些脫力地在扶手椅裏坐下。

“梅耶院長，您還好嗎？”莉莉絲轉過頭，只見院長的眼睛似乎透過她望向了遠方。

她如夢初醒，勉力一笑，道：“還好。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

莉莉絲記得麗莎提到過的永久標記，小心翼翼地問道：“是院長的戀人嗎？”

“噗，你懂的還不少嘛。”院長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好像在回想非常久遠的過去，“算不上戀人。年輕的時候，我遇到過一個哨兵，年輕氣盛，非常驕傲。”

“我們倆匹配度很高，但我滿心想的只有事業和理想。最開始，他說願意等我。那時我還是個年輕的向導，能力優秀，前途無量，一心覺得對方的犧牲是理所當然的。”

“後來呢？”

“我做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定，但並沒有和他商量。塵埃落定的當天，他知道了真相，並沒有譴責我，只是偷偷離開了。”

“那他和別人標記了嗎？”

院長苦笑著搖搖頭：“我寧願如此。幾年後他孤身涉險，戰死在邊境，事實上，倘若他沒有拒絕軍方匹配給他的向導，或者如果我……還在他身邊，他是不必死的。”

“我知道他是在逼迫我，他在戰地的每個月都會寫信來，但這一切都沒能改變我的決定。”院長嘆了口氣，“別看我現在這樣，我的心曾經硬得像一塊石頭。”

“主動放棄永久標記……”莉莉絲的黑眼睛裏映出了院長晦暗不明的神色，梅耶院長看起來有些惋惜，卻又有更覆雜的情緒，“你後悔過嗎？”

“後悔？”艾瑞·梅耶認認真真地思考了這個問題，低聲道：“午夜夢回的時候，我時常見到他，他還是那麽年輕漂亮，讓我放棄一切和他走。”

“在夢裏，我無數次答應過他的請求，我們離開學院，離開一切責任，很幸福地生活。但那是因為，我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不過是夢。”學院長向後靠在軟墊上，偏頭看向莉莉絲，神色平靜，“現實是，他不可能回來，我也從沒有後悔過。”

“能力是上天的恩賜，我用它幫助了無數像你一樣的孩子，我治下的學院也庇護了無數年輕的哨兵向導。我一生夙願皆盡於此，再沒什麽不滿足了。”

“可是……”莉莉絲並不能理解這樣甘願奉獻一生的想法，大多星盜都是極端的利己主義者，他們生來就是為了自由和個人的榮耀而戰。

看中了什麽，就憑實力去拿。這是她被埃夫裏他們灌輸的絕對法則。

學院長見她糾結得皺起眉毛，忍不住擡手捏了下對方鼓起的腮幫子：“莉莉絲，你沒必要參考我的決定。”

“你和我不一樣，我出身世家，從小享受貴族的優待。我對自己腳下的土地有著必須盡到的責任。”

“帝國治下的每一位子民，都是我等可以放棄一切去庇護的對象。”

“但你不同，你是自由的。我只希望將來，你做出的選擇，可以無愧於心。”

學院長的眼神很嚴厲，好像可以洞悉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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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二二三西。啪！

“停停停，莉莉絲！”麗莎狂躁道，“你又跳錯了！”

時至今日，麗莎才意識到，要讓莉莉絲混進皇宮，最大難度並不在於初級精神力篩選，而是如何讓她跳出合格的宮廷舞步。

禦用輔助向導選舉會，說白了是一個跨年夜大型社交派對。貴族向導們將由各自的追求者，或是監護人陪同，在除夕夜參加皇室舉辦的大型舞會。

“莉莉絲……”麗莎第n次被對方踩住腳背時，甚至都沒力氣發火了。

莉莉絲一臉愧疚，默默挪遠了點，運動全能說明這明顯不是肢體協調性的問題，她天生和跳舞八字不合！

一旁聽著音樂忍不住下場的白鷺和黑曼巴旋轉，小跳，一路天衣無縫，看得她自慚形穢。

“再來！”麗莎咬牙切齒地沖莉莉絲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莉莉絲垂頭喪氣地伸手，卻中途被人接了過去。

埃夫裏剛從外面回來，一身的寒意，此時還沒來得及脫掉沾上風雪的外袍，一個使勁就把莉莉絲拉進了舞池。

他轉頭望向麗莎：“你歇會兒吧，我來教她。”

“你會跳舞？”麗莎的眼睛都要脫眶了——她一直以為對方只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星盜頭子。

“……百合之軸也是有娛樂活動的，麗莎小姐。”他嘴角抽了抽，“不信的話，下次可以來銀鬣狗的大本營看看。”

“開始吧？”

他轉向莉莉絲。莉莉絲擡頭，此刻，星盜的藍眼睛是非常沈靜的湖藍，他心情看起來不錯。

嗯！她信心滿滿地點頭。

一二三四！二二三踩！

……

莉莉絲蹲下畫圈圈，試圖把自己偽裝成一顆蘑菇。

埃夫裏無語地把人拎起來，不死心地又試了一次又一次，不是踩腳就是踏錯。甚至有一次，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把腳伸到了埃夫裏的後面，兩個人相擁著摔在地板正中。

麗莎感動落淚：終於有別人可以體會我幾天來的辛苦了啊！

“莉莉絲，你不適合跳舞。”星盜給出了非常中肯的評價。

莉莉絲抱著膝蓋越縮越小，呆毛耷拉下來，充滿喪氣。

“要不這樣。”星盜無奈地蹲下|身，“到時候裙子應該是及地的，實在不行，你幹脆掛我身上得了。”

還有這種操作！一旁圍觀的麗莎囧囧有神，擡手扶住自己的下巴。

“可以咩？”莉莉絲又開心起來，這是她最擅長的領域了，她撲上前，右手一勾星盜的脖子就懸了空，兩條小短腿在下面很不老實地晃蕩著。

星盜擡手攬住她的腰，掂量一下，歪頭道：“還成？”

場面一時非常滑稽，星盜脖子上掛著一只樹袋熊翩翩起舞，樹袋熊伸出右手，力量十足地勾住對方的肩背，肌肉虬結。

“一定要買一條遮住手臂的長裙啊口胡。”三觀受到沖擊的圍觀群眾麗莎，默默給長袖長裙四個字畫了大大的加粗重點。

假期總是過得很快，好像從學校回來還沒有幾天，新年慶祝已經近在咫尺。

莉莉絲輕松通過了初級精神力測試，第二天，舞會的請帖就送到了府上。由於莉莉絲和埃夫裏都沒有姓氏，此時幹脆直接掛在梅耶侯爵名下。

“露露肯定也會去。”麗莎正幫莉莉絲整理背後的緞帶，“她一心以為你跟我是一夥的，見到你可能還會刁難，你不理她就是了。”

莉莉絲點點頭，心裏盤算著該如何趁亂溜出舞廳，去花園裏找那只灰色的思念體。不知是不是雙方距離太近，物極必反的緣故，來帝都後一直都沒有夢到灰鹿，這讓她有些不安。

“換我來吧。”白鷺微笑著推開房門，手裏握著發飾和木梳，“麗莎小姐，麻煩你去看一下馬車準備得怎麽樣了。”

麗莎點點頭，提著裙子跑遠了。

“西弗說他也會去。他現在記憶受創，又容易狂躁，實在不適合去向導這麽多的地方。”白鷺附身，一邊梳頭一邊低聲道，“所以他會扮成車夫在門口接應，你們進去之後不用理會他，他應該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你說的那座帶有溪流的花園，它在陛下的寢宮附近，離舞廳有一段距離。”白鷺把閃著光的發飾，啪地扣上了莉莉絲微長的頭發，好像一只真正的蝴蝶落在新雪上，“別擔心，我已經把地圖傳進你的光腦裏，跟著走就行了。”

莉莉絲點點頭。

“如果真的見到夏娃，或者說羅賽爾……你想好要和她談什麽了嗎？”雖說一直安慰莉莉絲，可白鷺自己的眼裏滿是擔憂，“她可能，甚至不會認識你。”

“她知道我。”莉莉絲仰頭，很輕卻很肯定地說，“她大概比我更早，就得知了‘計劃’的存在。”

“我很想問問她，關於她死亡的真相，關於我們的母親，還有鴆真正的目的。他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忠於聯盟，一定還在構想更大的陰謀。”

“她會知道答案嗎？”

“……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她也在等我。”莉莉絲起身，把光子匕首插進大腿側邊的武裝帶，“我不想辜負她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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