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地下室的樓梯上，裴航感受著懷中郁金香的心跳聲，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各種與她有關的回憶。

第一次見郁金香時，他被她壁咚，鼻子裏都是她的香氣，“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把老頭子的拳法偷偷教給我……”郁金香壞壞的笑著。

郁金香帶著他與豹子搏鬥，教給他槍鬥術。

郁金香私自帶著他殺黃小，一波三折才完成任務，並最終使他能夠正式留在滄浪盟。

被懸賞追殺的時候，郁金香幫他除掉了暗中埋伏的狙擊手。

郁金香常常將槍舉在肩頭，擺出帥氣的姿勢。

郁金香將最心愛的沙漠之鷹送給他時，面頰飛滿了紅雲。

郁金香狠狠一腳踢在他兩腿之間：“今後如果欺負我，就讓你變成太監！”

他坐在郁金香駕駛的公路賽摩托上，滿臉發燙，郁金香卻豪邁地笑著：“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裴航，可以放下她了。”耳邊傳來齊月靈的聲音。

裴航的眼神重新聚焦，這才發現已身在地下室中。他將郁金香放在面前的長椅上躺好。

在此之前，他已將亢奮癲狂的錢先生打昏，又將其放入了羊膜艙中。當初裴航在枯草洞對戰修羅時身受重傷，禦乃就是用這座羊膜艙救了他。此時，這只“大浴缸”也被搬到此處。

接下來，便是更加令人心焦的等待。他們要等禦乃按照鳶尾給出的圖紙，制作出用於意識連接的裝置。

“堅持住！我一定會救你的。”

裴航看著郁金香爬滿痛苦的臉，在心中憐愛的說道。

“快二十分鐘了！”齊月靈敲了敲腕上的手表。

裴航不禁微微晃動了一下身體，隨後朝禦乃所在的方向看去，她正身處於一座由各種機械和設備圍成的山谷之中。

一身大汗的禦乃，終於拿著兩頂頭盔模樣的設備走出了“山谷。”

“完成了！缺了一些材料，不過我找到了替代品。”她舉起雙手，“頭盔”後腦部位分別垂著兩根細長的黑線。

“時間緊迫，趕緊開始吧。”鳶尾話音剛落，一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禦乃已啟動了由v8發動機改造成的發電設備。

羊膜艙的外壁板塊立刻亮起，艙首部位，一根黑線連接著艙內錢先生頭戴的“頭盔”，另一根線路，正連接著裴航所戴的“頭盔”。

坐在沙發椅上的裴航眼前一花，許多五彩斑斕的星辰爆裂開來。他陷入了被閃光的星辰碎片環繞包圍的世界。

星辰碎片全部熄滅後，裴航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處十字路口。

普通的房屋，普通的馬路，這裏與新原州，以及任何一座城市的街道都沒有區別。這就是錢先生意識中的世界嗎？

裴航茫然站在原地：“鳶尾，應該往哪走？”

“不知道。”

裴航無奈地撇了撇嘴。

鳶尾又說道：“你想錘我也沒用啊，我也沒進過別人的腦子。”

街上忽然出現了行人，先是一個，接著兩三個，三五個，數十上百個，成百上千個……不出片刻，路口已徹底被來回行進的人影填滿。

裴航陷入了洶湧的人流之中，眼前人頭攢動，就像無數只正摩肩擦踵胡亂爬行的螞蟻。

而且，這些人的面部，本該生著五官的地方，全都空白一片。

他們都是無臉的怪物！

裴航倒吸一口涼氣，正要詢問，卻聽鳶尾說道：“混進去，和他們一起走。”

他只得強自按下心中驚疑，走入無臉的人群之中。

“據我推測，這是錢先生潛意識世界的表層，無臉之人，是他的記憶在此空間中的投影。”

“一個人影，代表一段記憶？”

“可以這麽理解。”

“那麽，夢生通過催眠輸入的信息，投影在這裏，應當也是一個人影咯？”

“不錯，他就藏著人群中，小心偽裝起自己‘外來者’的身份，就像我們一樣。”

“既然這樣，我想到一個辦法。”裴航說完，便試圖利用乾坤玉佩中的能量，躍上街邊的一座矮小平房。

但是，預期的效果沒有出現，他根本無法發動身法。

“現在你只是一道意識流，與普通人無異。”鳶尾提醒道：“而且……”

心焦如焚的裴航已手腳並用爬上了平房頂部，他沖無臉人組成的“蟻群”大喊道：“裴航！裴航！”

一時間，所有無臉人都停下腳步，原地不動。整個世界無聲無息，詭異的氣氛彌漫開來。

“唰！”成千上萬的無臉人同一時間轉身，用他們空無一物的臉正對著裴航。

下一秒，他們突然揮舞著手臂，發足狂奔，潮水般湧向裴航所在的平房。

就在這時，裴航發現，人群中只有一個人影沒動。這個人影正擡起頭，一副帶著獰笑的面孔漸漸浮現。

裴航終於看清，這道人影，有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那就是夢生通過催眠輸入的虛假信息！另一個外來者！

“我看到他了！”

正欣喜之際，裴航發現自己身下，平房底部，許多無臉人跌倒並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人肉山丘，其他的無臉人正瘋狂地踩著這座山丘，向著自己急速沖來。

“他們要幹嘛？”裴航不解。

“撕碎你！”

裴航臉上勃然變色，忽然腳跟已被一名無臉人抓住，大力撕扯之下，傳來一股劇痛。

裴航忍不住發出“嘶！”地一聲，卻見遠處人流之中，另一個裴航笑著邊走邊退，退了五六步之後，便轉身向一條巷道中奔跑而去。

不能讓他跑了！

裴航一腳將糾纏自己的無臉人踢下房頂，隨後，他從平房的另一面一躍而下，向著另一個裴航快速追趕起來。

無臉人組成的洪流也調轉了方向，向裴航沖去。整個畫面，看起來就像無數只鬣狗組成的狗群，正拼命追捕一只兔子。

裴航就是那只兔子。

但他顧不得身後的無臉人，只是緊盯著前面的人影，奔跑，不停奔跑，只有追上假的裴航，才能想辦法將錢先生潛意識中的記憶糾正，才能解救郁金香。

他們穿過巷子，又跑了兩個街區，跑上了一座近兩公裏長的橋梁。

跑過了近一半橋長的距離後，假的裴航忽然站住，轉身沖著裴航惡毒一笑：“我就是你。你永遠也追不上我。我殺了錢先生的老婆兒子。你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裴航一楞，也停住腳步。他發現，自己追了這麽久，與假裴航之間的距離卻始終在三十米左右，既沒有縮短，也沒有拉長。

而且，身後已不再有無臉人追趕，離他最近的幾個無臉人，正在橋下一公裏多遠的河灘地上，他們左顧右盼、來回踱步，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裴航這個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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