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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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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早,漕運衙門升堂,引來了不少百姓圍觀,天天路過的運河上死了人,誰不人心惶惶,據說牽扯到了上京的貴人,更是轟動了,鶴州城裏幾乎是萬人空巷跑來衙門旁聽。

刑部來的大人是申有為,他端坐上位,衛瑜鳴在他下首一點兒有一個位置旁聽,兩人下首才是鶴州知府和漕運衙門幾位掌司。

羅恒被提審上堂,他的臉色比昨天好多了,只是身上汙穢得厲害,大多是昨日受刑下的血跡,申有為把驚堂木一拍:“堂下案犯羅恒,長薇灣走私躉船上守船衛士指控你私自販運鐵土,你有何話說?”

羅恒擡起頭看向堂上的眾人,深吸了一口氣說:“罪臣、罪臣羅恒,因受人指使,私自放船進港犯了國律,求大人念在罪臣主動交代份上,繞罪臣一命!”

百姓們好一陣騷動,在他們眼裏羅恒一向是兩袖清風的好官兒,怎麽忽然就受人指使幹下這樣的事?

申有為問:“你受何人指使?又是如何指使你的?”

羅恒把頭往地上一磕,說:“他讓罪臣在船只入港時高擡貴手放進去,要是有人問起,對外就說是明年的官鹽運進來了,其實罪臣哪裏知道他運的是什麽東西,還只當是普通、普通......普通偷運進來的貨物罷了!罪臣貪那一萬兩好處費,一時犯下了大錯,求大人饒命啊!”

按南朝律法,他收受賄賂和私自放船進港罪不至死,只不過會被革除功名流放罷了,好歹一條命還在。

“誰指使的你?”

羅恒眼神很慌亂:“罪臣......罪臣不能說!”

申有為悄悄往四皇子那裏看了一眼,朗聲問道:“為何不能說,這鐵土從哪裏運來的衙門一查便知,你當你瞞得住麽?”

衛瑜鳴自然瞥見了申有為看過來的那一眼,心裏冷哼,面上說:“羅大人,你昨日可不是這麽說的,有什麽說什麽就是,莫不是申大人在你眼裏,不如本宮管用不成?”

羅恒被他這話嚇得一抖,心說那鹽鐵使是你外祖周氏的人,可不就是當場打你臉,今日之事一定要成功,否則不止自己,家中妻妾兒子都要跟著遭殃!

“罪臣......是受江淮鹽鐵使周秉貴大人的指使!”

堂上頓時鴉雀無聲,堂外百姓不知利害,這些官員可皆是人精!

這周秉貴正是皇後周氏族內的人,與當今皇後說來還是同輩,這......分明是將矛頭直指了四皇子!

“羅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都知道周大人是本宮外祖族中之人,羅大人這話可是陷本宮於不義了。”

鐵事可大可小,輕則全家流放,重則滿門抄斬,涉及到了皇子那更是......

申有為把驚堂木一拍:“罪臣羅恒,你膽敢汙蔑鹽鐵使!”

“臣並非汙蔑周大人!家中現在還有周大人送來匯通銀號一萬兩銀的憑信,當那水陸轉運使一年不過俸祿三十兩,俸料一百石,全家上下幾十張嘴吃飯,哪裏夠花,周大人說了,只要、只要下官高擡貴手,自然銀錢多多,下官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做下這等錯事!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啊!”

申有為說:“為了銀錢你便能做下這種不忠之事,枉你身為讀書人十年寒窗,枉你恩科及第,枉你身披這官袍,枉你食君之祿,卻不忠君之事!”

“下官......罪臣......知罪!”羅恒被他罵得臉上燒了起來,曾幾何時他讀聖賢書時也想過兩袖清風,愛民如子,可官場哪裏是這麽好混的,他祖父從羅氏大房分出來已久,祖父老父兩代白丁,像他這樣被氏族拋棄的,沒有背景的小官升遷幾乎無望,原本想著做個清貧小官也好,可是他的家人憑什麽跟著他受這罪,他的妻原本在家過的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嫁給他還要時不時和婢女做些繡活兒貼補家用......還有兒子,他的兒子羅吉,打出生就體弱多病,常年要靠名藥吊著命,那位貴人說了,只要......只要他豁出這性命咬四皇子一口,對他妻兒自有安排......

“這......”鶴州知府小心地看了兩眼那兩人的臉色。

申有為揉了揉眉心:“派人去他府上搜。”

“是!”衙役們便去了。

羅恒自昨日離府就沒回來,家裏人早著急了,一問之下還得了,四皇子都用刑了,那管家趕忙連夜和羅恒妻兒說明利害,羅恒之妻只知道丈夫接了甚麽貴人吩咐的事,沒想到是這殺頭的大事,一時啼哭不已,她那兒子躺在榻上,還向幾人投來了好奇的眼光。

“夫人,不是能猶豫之事,小少爺更是拖不得,此事敗露,鬧不好全家都要殺頭,夫人自當快快決定才好。”

那羅妻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女兒,一時嚇得哪裏還有主意,登時說:“妾身......都聽那位大人的!”

那管家連忙在府中布下,只待官差來搜......

不多時,衙門派去的官差便回來了,申有為一擡下巴,官差回道:“啟稟大人,屬下在羅恒家中確實搜到了匯通銀號的取銀憑信,還有一封密信。”

說罷將憑信和密信都呈上堂給申有為看,匯通銀號的取銀憑信是塊烏木的小牌子,刻著奇怪的花紋,正面是‘白銀一萬兩’五個大字,背後是匯通銀號的標志和經手的櫃坊,正是上京城的匯通銀號發的牌子。

“臣聽聞匯通銀號對這種大宗銀兩的來源去處均有登記,所以是不是應該將匯通銀號的掌櫃請來問上一問?”鶴州司農問道,申有為點點頭:“派人去請匯通銀號的掌櫃過來!”

那密信用火漆封的挺牢,不過早讓人打開了,申有為打開看了一看,臉色忽然一滯,衛瑜鳴半瞇著眼看著申有為的臉色,心裏則盤算著原來所謂證據是這樣的,他這二皇兄準備得還挺充分,可惜了,他也早有後招......

“你是如何得知這就是鹽鐵使的親筆信?”

羅恒苦笑:“大人,各府衙水陸轉運使年底都要去給鹽鐵使大人述職的,自然是見過周大人筆跡的。”

申有為轉頭問衛瑜鳴:“四皇子認為......?”

衛瑜鳴冷哼一聲:“純屬無稽之談!”

沒想到匯通銀號來的是背後的少東家,這位少東家姓烏名時清,看著是個不及弱冠的年輕兒郎,背挺得筆直,穿一身銀白色繡風月紋的袍子,袍角上用銀線繡著星星點點的暗紋,十分華貴。

他生得眉目俊朗,面白無須,看著像書香人家教養出來的小公子,倒不像銅臭世家的孩子。

“草民烏時清,參見四殿下,參見各位大人。”

衛瑜鳴打量著他,這烏時清看著和他差不多大,不過家中卻坐擁天下第一銀號,匯通銀號當真說金山銀山也不為過,這樣的人能為他所用......想想也不錯……

“本官請烏掌櫃來,是想請烏掌櫃看上一看,這可是匯通銀號的牌子?”

申有為說著,讓手下人把那烏木牌子遞給烏時清,烏時清接過來一看,左右翻了翻:“回大人話,這確實是匯通銀號的牌子,由上京城的分號發行的。”

“發行是何意思?”

烏時清一笑,說:“假設大人今日在鶴州城的匯通銀號存下一萬兩銀子,那匯通銀號給大人發的牌子背後,這裏,就會刻著‘鶴州匯通銀號元啟十八年十一月初三存’這樣的字眼。”

眾人頓悟,申有為看著手裏的烏木牌子,說:“那這牌子便是元啟十七年四月初十有人在上京城的匯通銀號存的了?”

烏時清點頭:“是的。”

“能查到存的人是誰嗎?”

“這......”烏時清一頓,想了想才說:“這也不是不能,只是上京城的銀號賬目記錄自然是在上京城的了,鶴州哪裏會有。”

這幾人倒是為難了,若是快馬加鞭或是飛鴿傳書回上京也得十好幾日,烏時清看他們為難,又說:“不過匯通銀號每月的賬目都會抄送一份送到郢州總號去,只是不知這牌子近一個月內有沒有變動就,不過小可想今日是初三,應當是沒有變動的,查賬目是可以查得到的。”

郢州離襄州不遠,南巡一行就是剛從襄州過來,再快馬加鞭去至多就是一日來回了,申有為趕緊派人去郢州取匯通銀號的賬目。

有了這條線索,羅恒又得被收監兩日,而且昨日已經發公函要求鹽鐵使周秉貴星夜兼程來鶴州,想周秉貴從江州趕過來,想是也快到了。

兩方對簿公堂才能審得清楚明白。

衛瑜鳴看申有為拍案說退堂,也沒說什麽,便和手下幾人先行回去了。

烏時清恭敬地彎著腰,和一群大人一樣目送他的梔黃色衣袍從面前掃過去,心說原來......這便是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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