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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沈屙需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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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介入後,沈小石母親的案子便得到了全方位的關註。

常年遭受家庭暴力,一朝將夫殺害,到底是正當防衛,還是預謀已久?

懸疑、揪心,還很讓人生氣,網上討論度一直居高不下。

錦上律所的律師們精心挑選了兩家媒體對沈小石進行采訪,要他敘述從小看到的,經歷的,關於他母親的故事。

兩家媒體一家線上一家線下,稿件刊載後,我買了份報紙細看,不得不說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條理清晰,重點突出,該煽情的煽情,該簡略的簡略,絕不在無用的地方多著墨,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重要信息。

采訪稿通篇讀下來,一名飽受煎熬,長期遭受丈夫打罵,恐懼無助的女性形象躍然紙上。

“關於此類案件,筆者曾經也關註過不少,發現一旦案件被曝光,女性受害者往往會遭到許多偏移重點的‘指責’。指責她們沒有早點離開施暴者,指責她們性格懦弱,才會讓暴力一直持續。”

“此類案件受害者不乏事業成功,高學歷,身世佳的女性。她們待人親和,能力出眾,性格各有千秋,絕不雷同。那為何她們也遭受暴力?因為她們懦弱,她們為愛所困?不,她們遭受暴力,從頭至尾只有一個原因——因為她們的丈夫對她們實施了暴力。”

“真正的重點在施暴者,也只應該給到施暴者。這個世界不該苛責到連受害者都要求完美無缺,這樣毫無意義。”

好一個“毫無意義”,我忍不住記下書寫這篇報道的記者——柯雪子。

這要不是紙媒無處點讚,我真想給對方來個“轉發、評論、點讚、關註”套餐。

第二次開庭,旁聽席較上次多了不少人,半數以上都是記者。

清灣的法律實行無罪推定原則,被告沒有自證無罪的義務,也就是不需要主動提供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被告可以作為辯方證人出庭作證,接受交叉詢問,也可以保持沈默,旁觀自己案件的辯護過程。

然而行使沈默權,雖可避免公訴人在庭上的質疑性詢問,卻也很可能會使陪審團與法官作出不利推斷,認為這是被告心虛的表現。

在第一次庭審時,姚婧並未出庭作證,但到第二次庭審時,她的名字卻出現在了證人名單上。

盛瑉鷗讓她細數身上各處傷疤的由來,讓她袒露自己的恐懼,讓她告訴大眾,自己是如何艱難才能存活至今。

“我也想過逃離他,可他說如果我敢離婚,就要殺了我和我的孩子。”她捂著臉痛哭,“我死就死吧,早就不想活了。可我的孩子怎麽辦?我已經虧欠他們一個美好的童年,一個正常的家庭,難道還要讓他們為了我提心吊膽過日子嗎?”

“案發那天發生了什麽?”面對委托人的眼淚,盛瑉鷗並未停下提問,他冷靜到甚至讓人覺得冰冷。

姚婧哭聲稍緩,聲音帶上絲顫抖:“那天他喝醉了,又想跟我動手。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我被他打怕了,上次被他打到尿血還沒完全好,再被他打一定會死,我知道這次一定會死。我就去廚房拿了斧子防身,我說你不要過來,我就想嚇嚇他,可他完全不怕,他朝我撲過來……然後我就砍了他兩下,不知道砍了哪裏,他捂著脖子就倒下了,地上全是血,全是血……”

到控方詢問時,檢察官似乎也被姚婧的遭遇震撼,表情肅穆地走到證人席,花了很長時間才問出一個問題。

“唐先生撲向你時,你也沒有辦法確定他到底是想打你還是搶奪你的斧子是嗎?”

姚婧紅腫著眼擡起頭,臉上猶帶淚痕:“不,我可以確定。”

檢察官一楞,就見姚婧苦笑道:“他撲向我,從來只有毆打這一件事。我看他的眼神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又想打我。”

我去看盛瑉鷗,發現他眼裏一抹笑意浮現,似乎十分滿意控方的這一提問。

庭審結束後,媒體攔堵著控辯雙方家屬希望進行采訪,沈小石由盛瑉鷗和吳伊擋著,匆匆往法院外走去。

我跟在他們身後,被人群擠到外圍。

突然眼角餘光瞥到一道人影極快地靠近,手上還拿著什麽東西做投擲狀。

我心頭一緊,忙喊道:“當心!”

話音未落,唐志鵬的倒黴弟弟已經用力把手上雞蛋丟出去,穿過人群,正正砸中盛瑉鷗額角。霎時蛋殼碎裂開來,粘稠的蛋液順著臉頰滑落,沾滿盛瑉鷗的脖頸,弄臟了他的西裝。

在倒黴弟弟又想砸第二顆雞蛋時,我一下將他從側後方撲倒,反扣起他的手,讓他再無法動彈。

“救命啊!殺人啦!”他叫得跟殺豬似的,“殺人犯仗勢欺人啊!你們本事大,能請大律師打官司,還串通媒體顛倒黑白,我們家沒本事,只能吃啞巴虧。這世間還有沒有公道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們小老百姓只認這個理,姚婧必須血債血償!”

他不知道,他現在說的越多只會越惹人反感。

記者們的鏡頭對準了他,將他如今醜態盡數照下,等會兒配上文字發到網上,便又是一則引人探討的勁爆新聞。

此刻尚在法院地界,任何言語行為上的暴力都是不允許的,倒黴弟弟很快被趕來的法警帶走。唐家人哭天喊地跟去,一部分媒體也跟著而去,剩下的則繼續將話筒對準沈小石與盛瑉鷗,期望從他們嘴裏挖出對方才事件的看法。

盛瑉鷗只是從吳伊手中接過手帕擦拭身上的蛋液,臉上並未見任何惱怒,沈小石倒是咬著唇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樣,但最終還是忍下來,到了車上才開始發飆。

“那個唐志程什麽玩意兒啊!我TM沒打爆他的狗頭他就謝天謝地吧,還敢丟我們雞蛋?我操他媽一家子垃圾,氣死小爺了!!”沈小石將關節按得直響,胸口劇烈起伏著,顯是氣得不輕。

我看他脖子上也有被濺到一點蛋液,抽了車上紙巾給他:“消消氣沈小爺,為了那種人不值得動肝火。擦擦脖子。”

沈小石一把奪過,大力擦著自己脖頸,還在氣:“要不是你先按住了他,我真的要忍不住沖過去打他了。”他動作一頓,想到什麽般撲到前方座椅上問,“對了,盛律師你沒事吧?”

盛瑉鷗已經將自己外套脫去團到座椅下方,看起來似乎不想再要它,沈小石問他時,他只是很平靜地回答:“沒事。”仿佛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可幾天後,就有媒體曝出唐志程被指控“人身傷害”,將面臨高額賠償,唐家又再陷入一樁難纏官司。由這點來看,盛瑉鷗也並非真的那麽“沒事”。他總是很擅長偽裝,表面越是平靜,說不定背後的怒意越是恐怖。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從法院回到律所,沈小石因為要和他們開後續的討論會,我就沒再等他,決定自己先走。走前借他們廁所一用,沒多久盛瑉鷗也進來了。

我只當沒看到他,自管自放水。期間他一直在洗手臺前,也無和我對話的意願。

等我尿完了去洗手,才發現他將領帶取下,領口敞開,正在用沾濕的手帕清理滲進衣服裏的蛋液。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被他盡數抄到腦後,只餘一兩簇不老實地垂落眼前,臉上也有未幹透的水珠順著下頜滴落,加上濕了大片的襯衫領口,簡直堪比濕身誘惑。

我忍著舔唇的沖動,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老實洗著手,隨後去烘幹。

盛瑉鷗在我烘手時離開了洗手間,從頭到尾我們沒有進行任何交流,等我烘完發現洗手臺一側有只眼熟的銀色腕表,拿著便追了出去。

“哥,你表忘了!”

盛瑉鷗聞聲停下,看了眼自己手腕,好像到這會兒才想起來是有塊表的存在。

他轉過身,將手掌攤平遞向我,淡淡道:“謝謝。”

我捏著金屬表帶,小心將表放到他掌心,同時註意自己不與他有任何肢體接觸。

“不客氣。”

盛瑉鷗看著那表,駐足重新替自己戴上。

我擦著他離去,腳步沒有絲毫留戀。

這半個月來,我和他基本沒有什麽直接交流,有也是因為沈小石,因為姚婧的案子。我忍得實在很辛苦,要是他再沒什麽表示,這招以守為攻、以退為進就要宣告失敗,我只能另想法子,逼他現原形。

想那羅密歐談場戀愛也不過爬個朱麗葉的陽臺,到我這三十六計都要用上,艱難程度不亞於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盛瑉鷗再不就範,我怕是要用上非常手段,讓他不得不從了我。

小師姐說了,晚宴大人物雲集,我不能給她丟臉,讓我去買套貴一點好看一點的正裝,錢她來出。

有這樣的金主買單,我自然不會手軟,從頭到尾裝備買齊,還在店裏選了塊剛收的名牌手表,絕對給鄭米米掙足面子。

到了晚宴那天,柳悅和沈小石見我快下班了換上一身黑色西服,脖頸還系了領結,都要把下巴驚掉。

“什麽情況啊楓哥……”柳悅捂著唇驚呼,“你今天怎麽穿這麽帥,要去相親啊?”

我撫了撫剛用發膠抓出來的發型,笑道:“沒有沒有,只是去參加一個宴會而已。”

沈小石圍著我打轉,問道:“楓哥,我上次就想問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我只手插在褲袋裏,松了松領結道:“真不是女朋友,就是幫朋友個忙,給她撐撐場面。”

說話間,門外響起喇叭聲,我沖兩人打了招呼,提前十分鐘下了班。

鄭米米今天算是坐實了自己富二代的身份,開著輛一看牌子就很“壕”的商務車來接我,還配了專職司機,開關門都不用自己動手。

我坐進車裏,不小心看到當鋪門口沈小石與柳悅皆是無比震驚地看著我這邊,一臉我什麽時候被富婆包養的表情,別開眼只當沒看見。

“師弟你在當鋪工作啊,這個職業好特別。”鄭米米順著我視線看過去。

“混口飯吃罷了,什麽工作都一樣。”我沖她笑了笑,問她等會兒還有什麽要註意的沒。

她摸摸下巴道:“要不你幫我刺激刺激我表姐夫吧,看他能不能被刺激得醋意大發,從而發現內心深處對我隱藏的愛意。”

我驚嘆地看著她,實在很想握著她的手大喊一聲:“親人啊!”

鄭米米被我看得有些毛:“怎麽啦?”

“沒什麽,其實我也正有此意。”我說,“沈屙需重藥,心思深的人,就要不擇手段。”

鄭米米被我說得一楞一楞,但也非常同意我的理論,不住點頭道:“沒錯,就……就是這樣的!”

到了宴會現場,不得不感嘆果然是大公司辦的慈善晚宴,財大氣粗包下整座金碧輝煌的會議中心不說,還在門口鋪了條長達五十米的紅毯。走在上面仿佛化身為參加電影節的影帝影後,不自覺就昂首挺胸起來,露出自己最得體的微笑。

一進宴會廳,不少人目光投射過來。

我當然不會覺得是在看我。鄭米米今天梳了個幹凈的長馬尾,穿著件掛脖的銀色流蘇晚禮裙,走路時身後長長的魚尾拖擺跟隨搖曳,像條活色生香的銀色美人魚,招了不少人目光投註。

“他們都在看我呢。我今天一定美得跟仙女一樣。”鄭米米用著只有我們倆才能聽到的音量道。

“是的,你就是今晚最閃亮的那位仙女。”我附和她。

鄭米米笑得越發開心,突然她勾著我的手一緊,將我往特定的方向拉扯。

“發現目標,你準備一下。”

我還沒反應過來準備什麽,她又停下,用比往常更甜美嬌嗲的聲音道:“師兄你來的好早呀。”

盛瑉鷗手裏舉著香檳,正在和別人講話,聽到她聲音蹙眉看過來,卻一下子看到了我。

雖然他看起來很平靜,但老實說這種時候“平靜”反而是種奇怪的表現,正常人多少也會驚訝一番,更何況他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足有兩秒才錯開移向鄭米米,說明他內心其實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無動於衷。

哎,瞧瞧我都被逼成什麽樣子了,要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出一本書,就叫做《教你怎樣解讀心上人的表情——一百條有用小知識》

“我也只是剛到。”他說著,向我們介紹方才與他交談的女子,“這位是《清灣都市報》的主編柯雪子女士。”

“啊!”鄭米米還沒有什麽表示,我便激動地上前握住了柯女士的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您的那篇《罪惡之手》實在寫得太好了。”

我之前特地記了那篇報道的作者名字,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真人,這個倒不是演的,的確有那麽點驚喜的成分在。

柯雪子看得出已經不再年輕,但保養非常好,只在大笑時眼角才會浮現一點細紋。

她性格爽朗,見我能準確說出文章名稱,便對我格外熱情,與我說了許多。

如果鄭米米和盛瑉鷗也能插上嘴,倒也四個人相談甚歡,偏偏他們倆只是圍觀,全程靜悄悄的,就顯得有些尷尬。

而我多數時候其實也不怎麽能接上柯雪子的話,一直“嗯”、“是”、“對”的這麽交流著,著實讓人心累。

誰能想到這位主編還是個話嘮?

“米米,你不是要帶我去見你表姐嗎?”我實在受不了這一個人的表演,逮著柯雪子換話題的空檔,忙給鄭米米使眼色。

鄭米米聽到我對她的稱呼也是一楞,但很快反應過來:“哦對對對,我剛好像看到我表姐了,我們過去吧。”她朝兩人頷首,“那我們先失陪了。”

我沖似乎還沒盡興的柯女士點點頭,走時又輕輕拍了拍盛瑉鷗的肩膀道:“待會兒見。”

盛瑉鷗視線在我手上劃過,留下一道冰冷的觸感,隨後仰頭一口喝盡杯子裏的香檳,並無任何言語。

“我感覺我表姐夫生氣了。”鄭米米走出一段了,對我小聲道。

“你哪兒看出來的?”我從路過服務生托盤裏拿了兩杯香檳,一杯給她,一杯給自己。

鄭米米接過了,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道:“你不懂,這是女人的直覺。”

我莞爾,還以為她有了什麽神技。

“那就祝小師姐你的直覺應驗吧。”說罷與她碰了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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