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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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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咪就這麽蹲在地上, 輕輕打開了盒子。

戒指盒四四方方一小只, 不過占據小半個手掌,靛藍色的緞面上, 戒環深深地嵌了進去,也正因如此, 那顆水滴形血鉆越發得耀目,色澤儂艷欲滴——

唐咪還從未見過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 不似人間能有。

頭頂blingbling的水晶燈落在這血色的鉆石上,一瞬間爆出的光芒幾乎刺痛了唐咪的眼睛。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指甲掐入了肉裏,生疼生疼的。

淚眼模糊中,好像有個男人,小心翼翼地捧著他一顆紅心, 走到她面前,向她求愛。

他說,

“唐咪,別騙我。”

“唐咪, 你又不穿鞋。”

“唐咪,該吃飯了。”

“唐咪, 天冷了。”

“唐咪,嫁給我。”

她說:“好”。

她說“好”。

唐咪猛地站了起來,戒指盒“啪地”一聲合上了。

在這亮如白晝的熾燈下, 有只陰暗的魔鬼從她心底滋生, 魔鬼攛掇著她:去吧, 去吧, 去試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唐咪猛地站了起來,有股勁兒在腦子裏左沖右突,讓她坐立難安,讓她忘乎所以。她忘了紅地毯,忘了明天的禮服,也忘了該找的鞋,擡腳就走了出去。

“哎,閨女,你去哪兒啊?”

唐媽媽就看她跟迷了心眼似的,徑直走出了衣帽間,也不理人,蹭蹭蹭就往樓下拐。

小兔子拖鞋落地板上,發出一陣讓人心煩的聲響。

唐媽媽連忙追了出去,卻只得到一個背影,唐咪匆匆交代了一聲:

“媽,我出去一趟。”

“哎,換鞋!你這孩子……”

唐媽媽從樓上追到樓下,樓下追到門口,也沒追到人,在門口支棱了會,唐爸爸擦著頭悠哉悠哉地出來:

“在外面鬧騰啥呢?”

“咱閨女跑了!”

唐媽媽大喘氣。

“跑了?!”

唐爸爸傻了,“跟誰跑了,哪個王八羔子敢拐我閨女?”

他想找個趁手家夥,發現這軟綿綿的公寓裏,全是女人的東西,沒一件趁手的。

“不,不是那意思,反正,咱閨女看了一個東西,就呼啦一下跑出去了。”

唐媽媽悻悻地道,“我猜,肯定跟那小程有關。”

她又叫回小程了。

“跟他?”唐爸爸傻乎乎地道,“什麽東西?”

“就你跟我琢磨了半天的紅色戒指啊。”

“那戒指?不是糖糖自己給自己買著玩的嗎?”

唐媽媽搖頭,又點頭:

“是啊,是她自己買著玩的,可看著看著就沖出去了,鞋也沒換,外套也沒披,跟丟了魂一樣,關鍵撒丫跑得賊溜,追也追不上。”

“給打電話!”

電話沒人接。

唐爸唐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唐媽來了一句:

“看來咱小貓對人……”不是沒有心的。

唐咪憑著一股勁兒,沖出了小區。

小區外的路上,行人三三兩兩地在外散步,盧登昏暗,誰也沒朝這麽個伶仃在外的女人瞟去那麽一眼。

唐咪給孫特助去了個電話。

電話“嘟嘟”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唐小姐?”

孫特助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記得唐小姐應該在溫市拍戲。

“程昊在哪兒?”

唐咪急急地開口,她沒穿外套,只有一件薄薄的一件線衫,可心底的熱望,讓她一點兒也不冷,反倒燒得她坐立難安。

“程總現在在天音歌劇院。”

孫特助幾乎一開口,就後悔了。

可那頭的電話已經掛了。

再打過去,已經沒人接了。

跟他一起享受燭光晚餐的女朋友,在另一頭問他:

“怎麽了,這表情?”

“慘了,程總在……”

孫特助火燒眉毛一樣彈了起來,拿起椅背後的外套就要走,被女朋友按住了:“你敢走,真分啊。”

“你不知道!程總那冰山撞火山,要爆啦!”

“我不知道程總那要不要爆,你要敢走,現在你就得爆了。”

女朋友做了個捏爆的姿勢,“你數數看,你都扔下我幾回了?”

孫特助哭喪著臉:

“你是不知道……”

“十萬火急救人命啊。”

“你是助理,不是保姆,再說,既然有兩座山,遲早要撞的,怕什麽?”

女朋友叉了塊牛排,氣勢萬鈞地放他盤裏,“你Boss又不是小孩子。”

……也是。

孫特助想了想,出於良心,還是給程總打了個電話,預料之中的沒人接。

聽歌劇,電話都要靜音的,這是禮儀。

他又發了條短信。

感慨了聲:

“罷了,盡人事,聽天命吧。”

————————-

唐咪憑著一腔熱切,搭了計程車,往天音歌劇院去。

一路上,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好幾眼,忍不住問:

“請問你是那個大明星……唐咪嗎?”

“您也覺得像?我好多朋友都說我像她。”

唐咪摸了摸臉,她知道,眼下的打扮比起屏幕上的精雕細琢,還差了點意思,何況上鏡胖三分,總有點區別的。

“啊,不是啊。”

對方顯然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又恢覆了,“像,賊拉像,跟一個人似的。小姑娘,你照著她整的吧?”

司機一副見慣不慣的樣子。

“現在整容醫院裏,很多小姑娘都是拿著唐咪的照片往醫生面前一拍,說要整成唐咪那樣的。嘿,你別說,你還整得挺成功。”

唐咪訕訕地笑:

“不還是被您看出來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到目的地,唐咪下了車。

天音歌劇院,就在北城文體中心最裏,計程車開不進去,唐咪沿著林蔭道往裏走,走了約莫十來分鐘,才到目的地。

歌劇院外形似一朵蓮花,整一個琉璃頂,有光落在琉璃頂上,熠熠生輝,美極了。

拱形大門外,有兩根巨大的羅馬柱,遠遠看著就氣勢逼人。

倆小馬甲門童分列左右,門口此時已經沒什麽人。

“請出示邀請函。”

門童攔住了她。

唐咪這才想起,這個歌劇院,她是沒資格進的。

準入門檻極高,傲嬌得只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開放——反正,眼下她是沒有資格的。

就連天音歌劇院的門童,也是與別處不同,有睥睨的高貴。

視線落在這個近來備受一輪的女明星身上,也帶了那麽點異樣,只是,人什麽都沒說,只用微妙的眼神勸她止步。

“對不起,沒邀請函,您不能進。”

唐咪往後退了一步。

她知道規矩,哪個世界都有規矩,電影有電影的規矩,電視有電視的規矩,戚導有戚導的規矩,隆導有隆導的規矩,劇院,自然有劇院的規矩。

道理她都懂。

她果然止步了。

巍峨的拱門,冷硬的大理石雕像,以及落在她頭頂,幽幽的月光。

這些,都像兜頭來的一潑冷水,似要澆滅她心底的那絲熱情,可指尖攥著的戒指盒,那顆血鉆,又像灼灼的熱火,沸沸地燒著她的掌心,一路往上,轟向她的心臟。

唐咪站穩了,就立在遠處的蔭蔽處等。

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始終看向大門。

歌劇結束是晚上九點半,還有四十分鐘,就結束了。

等啊等,月亮從梢頭爬上頭頂,沒入雲層,等到風起夜涼,一輛輛豪車終於從門洞裏有序駛出,泊車小弟像勤勉的蜜蜂,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唐咪站得骨軟身麻,終於被她等到了。

拱門應聲而開,程昊就這麽衣冠楚楚地走著,身後圍了她熟悉的保鏢,他穿了黑色的呢大衣,咖色的圍巾被風吹得微微拂動,連眉目,也被廊燈照得柔軟。

唐咪明明看不清,卻以為自己看清了。

她拔腿就跑,好像眼前就是燈塔,是綠洲,是久涸以後的夢想,然後,她停下來了。

旋轉大門裏,又走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短發利落,眉目清秀,一席黑色的禮服裙外,長長的黑大衣系出細細的腰,正駐足朝程昊笑——她前不久見過的。

郁姚的大堂姐,郁潔。

唐咪分明看到,大堂刺目的光線裏,程昊用曾經只給她的笑容,低著頭,對郁潔笑。

她看著程昊替她開門,看著郁潔坐進了後座,看著程昊也坐進了後座。黑色勞斯萊斯混入車流,不一會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熱望被冰層凍住,一切都死了。

唐咪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抹了一把,風好冷,月很涼。

腳上的毛絨兔朝她裂開嘴,露出嘲諷的笑,好像在說,唐咪,你也有今天。

一輛大眾在夜裏發出“呲——”的一聲急響,停在路邊,孫特助開門下車,左右看了會,才找到了快和樹影合在一起的唐咪。

他一溜小跑過來,沒敢多看,只垂了腦袋:

“唐小姐,我送您回去。”

可就是沒多看,剛才那一瞬間的印象,也深深地印入了腦子裏。

一向精致到頭發絲兒的唐小姐,此時很有些狼狽。

就一件線衫,外套沒披,趿拉著拖鞋就跑出來了,妝沒化,頭發被風吹得呼呼的,如果他沒看錯,臉上還有沒揩幹凈的淚。

作孽。

孫特助心想,腦補了一串舊情人見新情人的狗血戲碼,卻聽輕輕的一聲“恩”。

唐咪坐進了後座。

手裏的戒指盒掂了掂,遞到前面:

“幫我還給程昊。”

“這——”孫特助避之唯恐不及,“唐小姐,這東西您還是得親自還,我拿,我怕程總會殺了我。”

“不會。”

他已經在努力試著朝前走了,縱使她這個舊愛,還有點力量,可終究是被撇下了,如同這個昂貴稀有的血鉆。

“唐小姐……您別為難我。”

孫特助哭喪著臉。

“罷了。”

唐咪道,“你幫我約個時間。”

————

程昊將郁潔送回了郁家,才回母親在的那個公寓。

程母沒睡,就等在客廳,跟前跟後地問:

“怎麽樣,怎麽樣?今天第一天相親,還順利嗎?”

程昊扯下領帶,嘴角扯了扯:

“還成。”

“什麽叫還成?我可打聽過了,郁潔這姑娘要人品有人品,要家事有家室,長得也不賴……”

程母還在喋喋不休。

程昊卻已經出了神。

他最近總容易走神,吃飯走神,喝水走神,連相個親,也不知神游去了哪裏。郁潔很好,他知道,可他身體裏,像喪失了某根弦,對一切都毫無興趣。

一場雲裏霧裏的歌劇,一個樣板樣的大家閨秀,挑不出不好,可也挑不出好。

程昊知道自己出了問題,卻不想治。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沒電了,拿給保鏢去充電,眼看程母又要嘮叨,他擰了擰眉:

“媽,你讓我緩緩。”

至於緩什麽,他也說不出來。

只是很疲憊,一場歌劇,似乎將他所有的精力都耗盡了。

“我不管,我剛打聽過,人郁潔對你很滿意。你就別挑了,難道你還想要回去跟唐小姐在一起——”

“媽——”

程昊打斷她,“沒有的事。”

“OK,OK,媽不提,媽不提,你快去睡。”

程母知道,在兒子這,跟唐咪有關的一切,都是禁區。

程昊洗完澡出來,保鏢已經幫他把手機放到了床頭。

沒充滿,百分之三十,綠格,安全線。

孫特助那條短信,在屏幕上十分顯眼。

程昊看了一眼,就楞住了。

唐咪……來了?

他才發現,這名字,叫起來,竟然有點生疏了,好像從他的世界裏消失很久,又好像……不怎麽久。

程昊下意識想給唐咪撥電話,“1”才按上,就停住了。

他想起來,他把人拉黑名單了,他要往前走。

最後,他還是給孫特助打了電話。

那邊過了很久才接,翁著聲:

“程總?”

“唐……”程昊喉嚨發緊,“她在你車上?”

孫特助輕輕地應了聲“是”。

“好好送回去。”

程昊迫不及待地掛了電話,好像對面有惡狗在追。

等掛完,卻再也睡不著了,只能拿出白天沒完的工作繼續,直到天蒙蒙亮,才躺床上,瞇了一會。

就這一會,也睡不踏實,亂七八糟的夢,還夢見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去摸蝦蟹,不小心沒踩穩,落到河裏撲騰了很久,快滅頂時,才讓附近經過的村人救了起來。肺裏堵了一大堆水,直把他堵醒了。

程昊手覆在眼睛上,他已經好久沒做這個夢了。

緩了會,才有點勁兒,看了下腕表,不到八點,程昊瞇著眼,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這一覺,就睡到十點。

今天是北城大學的周年慶,他答應了要去,程昊去浴室沖了個澡,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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