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兩弦琴的聲音在繼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黑色的人影出現，從對面的山上躍下來，朝著這邊而來，殺氣橫生。

所有的護衛都定住了，像是被施了魔法。

姚嬰的眼前雪山皚皚，白的刺眼，天空是湛藍的，最高的雪山和藍色的天空相接，一時之間已分不清天和地。

其實心中清楚，這就是兩弦琴帶來的幻覺。而且，這雪山擺明了是塞外，除了塞外，在哪裏也是見不到這樣的景色。

用盡力氣的控制自己的手腕，其實這時候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了。

終於，手腕上的力氣占了上風，雙腿也瞬時有了知覺。金色的氣霧沿著她的裙擺下飄出來，速度不算太快的蔓延出去，將山上山下所有的人都圈在了其中。

在金色的氣霧把他們圈住後，護衛這才恢覆知覺，而與此同時，也發覺了有人奔著這邊而來，要刺殺他們。

而且，他們也在這時發現，齊雍和孟乘楓不知何時已經下山了，和那些忽然出現的殺手纏鬥一處。

“不要出圈，合攏過來。”姚嬰在醒來時就發現自己是坐在地上的，她全無感覺。從失去鬼母的能力開始，她就無法抵抗那兩弦琴了。

山上山下的護衛立即朝著姚嬰的方向靠攏，唯沒有被控制的就是齊雍和孟乘楓。

兩弦琴的調子還在繼續，沒有什麽好聽或是不好聽可言，帶著能夠穿透一切的力量，在這黑夜裏不斷的回響。

姚嬰的額頭上，冷汗簌簌的往下落，金色的氣霧也隨著時明時暗。山下，打鬥的聲響似乎在減弱，骨頭斷裂的聲音和兩弦琴和在一起，使得聽的人眼皮都跟著跳。

短短時間，打鬥的聲音便停了，兩弦琴的調子也在此時停下，天地之間好似恢覆了平靜。

姚嬰也在同時收了那些金色的氣霧，撐著站起身，隨同著護衛一同往山下走。

腳下有些踉蹌，她失去了一半的體力，控制那些金色的氣霧，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沒癱在地上起不來已經算是幸運了。

下了山，血腥味兒漂浮在半空，吸入鼻子裏都覺得惡心。

而齊雍和孟乘楓已不在原地，這夜裏兩個人難以控制住自己的心態，在這兒殺了人，估計便是奔著那拉琴的人去了。

雖是中了巫人靈主的詛咒，但那兩弦琴還真是不能將他們倆如何。

於任何普通人來說，那兩弦琴都是無敵的存在。

“你們莫要焦急追趕，走在我身邊。”護衛速度快，姚嬰卻是走不快，因為沒有力氣，身上都是冷汗。

心急的護衛又退回來，跟在姚嬰身邊，一邊追著齊雍和孟乘楓離開的痕跡。

他們倆上了對面的小山頭，之前兩弦琴的聲音便是從此傳下來的，那個拉琴的人就在這山上。

如今琴聲斷了，說明他也是察覺到此次刺殺失敗，便要跑路了。

巫人餘孽，尚且有許多，尤其是這會拉琴的人，更是厲害的很。

他們想必也跟在後頭許久了，只是居然沒有發現，大概是因為太心急找那另外兩個靈童了，根本沒註意到身後還有尾巴。

朝著小山頭上走，姚嬰腳下磕磕絆絆，冷汗直流，沒有力氣。

一直追到了山頭上，護衛終於看到了山下有人影，姚嬰也不由得加快腳步，邊走邊抓著從身邊經過的樹木荒草，否則她一個不穩非得掉下去不可。

終於到了山下，漆黑之中，姚嬰也依稀的看到了齊雍和孟乘楓的影子，兩個人長得挺拔，還是十分紮眼的。

“齊雍，可抓著人了。”走不動了，姚嬰停在原地，一手撐著樹幹，大喘氣。

“抓住了。”齊雍的聲音仍舊是能聽得出十分焦躁，夜幕降臨，他所有的心浮氣躁都被拱上來了。

剛剛一陣拼殺，身上的力氣發散出去，但當下仍舊覺得憋悶不已。

“把琴拿過來，你們其他人誰也不要碰。”兩弦琴，威力極大。

護衛圍過去，也不知在做什麽，總之悉悉索索半晌，忽然之間，有火光亮了起來。

有了亮，姚嬰也不至於像個睜眼瞎似得，直接在原地坐下，恢覆體力。

這個身體太弱了，好似自從生完貍兒之後，就更虛弱了些。

下一刻，帶著火氣的挺拔身影從火光中走過來，手裏提著一把兩弦琴。

走到姚嬰面前，他單手甩開袍擺蹲下，“是不是累了？滿頭大汗。”擡手把她額頭上的汗擦掉，他擡手之間，帶著一股血腥味兒。

“體力大不如前。不過，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拉琴的人是不是莫先生？他隱藏的真是好，塞外那麽大的動靜，他居然都逃過了一劫。”瞇了瞇眼睛，姚嬰緩緩的深呼吸，這血味兒真是太濃了，也不知齊雍是怎麽殺的人。

“正是他。”她沒想錯，那個人就是莫先生。

“盡早把他解決了吧，巫人餘孽仍舊不少，見一個殺一個。”有生之年，將這巫人餘孽盡數都解決了，也免得後世再因此折騰。她倒也不是個喜歡為他人著想的人，只不過，現在她有孩子了，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生活在一個安穩的環境之中。

“有他們好看的。”齊雍哼了一聲，背對著火光，能看得到他額上迸起的青筋，漆黑的眼睛好似都在冒火。

“瞧你還是內火旺盛，若是再來一些巫人便好了，你殺的痛快了，火氣就不會這麽大了。”微微歪頭看著他，還說她滿頭都是汗，他也一樣。

只不過，他們倆流汗完全不一樣，她是虛脫的冷汗，他是‘火氣’太旺盛，內火拱出來的汗。

“的確沒殺夠。”齊雍搖了搖頭，盡量的讓自己去想別的。

拿起那把兩弦琴，姚嬰也不敢去觸碰那琴弦，擔心琴弦會響。

這把琴十分古樸，一看便是有年頭的了，迎著火光，琴弦都在發光，那種好像被塗抹了什麽油之後才泛起的光。

仔細查看，姚嬰的所有註意力都在上頭，齊雍看著她，最後直接席地而坐。

還是在這裏看著她比較靜心，他的小狐貍似乎有一種能夠讓人心靜的魔力。

“齊雍，你看這琴弦，和你之前彈過的那把琴有什麽不同？”舉著兩弦琴給齊雍看，讓他研究研究，也算是分散註意力了。

齊雍微微瞇起眸子看過去，“那把古琴琴弦屬極品。不過，倒也不能說這琴弦算不得極品，區別最大的，就是材料了，這琴弦不是蠶絲。”

說著，他一邊俯身，湊近了那琴弦嗅了嗅，一時之間，倒是也不太確定的樣子。

“是用筋做的。”姚嬰彎起嘴角。她之前在長碧樓見過有用腸子做的琴弦，羊腸，人腸皆有。但是用人筋做的琴弦，她第一回見。

“怪不得有一股酸苦味兒。”齊雍猜測可能是用人身上的東西做的。

“這技藝也真是厲害，再看這把琴的年歲，那個時候的工匠，手得多巧。這若是毀了，我還真有點兒舍不得。”手指輕輕的撫上琴弦，只有兩根，看起來孤零零的，但是卻殺了很多人。

“惡人之物，毀了。”齊雍卻不同意，這種東西，留著也是禍患。

“你真是對巫人深惡痛絕。”嘆口氣，她一邊把一個荷包從自己衣服裏拿出來。

“害的本公子‘吃素’至今，你認為，我還會感謝他們不成？”他看著她，盡力的不讓自己在腦子裏描繪那些多姿多彩的畫面。

不由抿嘴笑，“做和尚也有做和尚的好處，那叫什麽來著？陽氣內存，不外洩。”

“本公子倒是恨不得將所有的‘陽氣’都給你。”他小聲的說，一邊深呼吸。

“公子慎言。”都長耳朵了，都聽得到。而且，那兒還有一個可以隨時‘窺探’到齊雍腦子的孟乘楓呢。

齊雍果然不再說話了，不去想那些。

看著姚嬰從荷包裏拿出瓷瓶來，那小小的瓷瓶沒多大，但是被密封的相當嚴實，纏繞了好幾層。

“味兒可能會有點兒難聞，公子忍耐一下。不過我還是得告訴你，這段日子做和尚便做和尚了，養精蓄銳，到時，我們再給貍兒生個妹妹。我就不信了，憑你長得這麽好看，會生不出好看的孩子來。”壓低了聲音，她手上一邊拆瓷瓶，一邊仔細的盯著他說道。

自從生了貍兒，她可從未如此表達過。齊雍幾不可微的揚眉，“真的？”生過一次，她居然都沒害怕。

“真的。再生一個，還是醜的話……那就再接著生。我想，總是能生出漂亮的來，基因擺在這兒呢。”想了想，她繼續小聲道。烏溜溜的眼睛帶著真摯，她真就是這麽想的。

齊雍額頭上的青筋終於是逐漸的消了下去，看著她，他彎起唇稍，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聽夫人的。總是能生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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