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走遠。

遠遠地瞧見端王和林致她們出發，瞧見那如病龍一般蜿蜒的人群，後面是她曾經的夥伴。手上的傷已經痊愈，心中的那股恨意，卻在熊熊地燃燒。

此時自己一人無異於以卵擊石，可是她沒有退路，知道主上並沒有被抓，但人海茫茫，她在原先兩人的聯絡之地，一家酒樓裏面等了數日，均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或許他已經離去；或許已經藏了起來。”素月自言自語，這樣也好，主上不出現，那麽她便自己做主，不成功便成仁，這樣也好報答主公曾經對自己的救命之恩。

出發之前，她來到主公的墳前，荒草叢生，已經許久沒有人來祭拜他，拂去墓碑上的灰塵，清光墳塋的落葉枯草。

之後在他的墳前上了一柱香，說道：“主公請保佑，保佑素月這一次大仇得報，我太過糊塗，做了錯事，主公此時生死不明，一切都是素月的錯。不久她們便會回大楚，我一定會在路上將兄弟們救出，再重整旗鼓。”

清晨的綠林當中，涼風習習似有一陣寒意，清谷悠悠，寂然無聲。可是臨近中午的時候，烈日曝曬在身上皮似要脫落。

遮蔽在身上的樹枝樹葉曬得發燙，素月在一處山坡之上望著正在休息的眾人。

隊伍行進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慢，後面受苦的都是她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他們一個個被烈日炙烤得無精打采，才坐下休息，隨後便立即被驅趕上路。

她們才一起身，素月立刻將頭低了下去，可這時候忽然聽見不遠處有輕微的聲響，她的心一驚，難道自己被人發現？

士兵們的喝罵聲，馬的嘶鳴聲，車子轉動的軲轆聲，在這些聲響當中，素月悄悄地將身子從坡上退了下來，彎著腰準備靠近剛剛的出聲之處。

當過去的時候，人已去。到底是誰在這兒？長長的車隊下面端王守著林致的身影，歷歷在目，不可能是他，那還有誰？

素月上前，發現一塊空曠的泥地上畫了一個箭頭的標記，指向的方向就是她們下面行去的方向，這人一定是想讓自己跟上去。素月也正有此意。

沿著低矮的丘陵一直往前走。好似四圍的山丘攔住了灌入的風，悶得人全身濕透。那些俘虜們高高地唉聲嘆氣，一走一頓。

侍衛們很無奈，只能動用馬鞭，呼呼的一聲，拍打在肉上面的厚實的聲音令人心驚。“走快點！”士兵們朝他們大聲叫道。

可是這樣的話幾乎無用，烈日當頭，即便她們想走快一些，可是周身乏力，根本有心無力。

慢慢的，一行人走入了一個狹長的山道。兩邊都是峭壁，有如天然削成一般。才一走進去，眾人都長舒一口氣。

這倒像是一個天然的洞府，高高的懸崖，將外面的炎熱擋避在外，幽幽的風從中吹入，送來清涼。

那些俘虜們簡直歡呼起來，他們身蹭著崖壁上那清涼的一層濕氣，緊緊地貼在上面，不願離開。

有的人順勢躺在地上，四肢攤開。“不走了，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走了！”口中念念有詞。林致也覺得有一種幽幽的寒意，知道是已經來到她們先前就已經走過的幽冥洞。

據說兩邊的山體裏面有一個深不可測的洞府，這路中間的寒涼就是從洞口當中送出。裏面的寒氣，清涼無比。

之前天氣涼爽，感覺不分明，這一次在炎日之下，這股清涼毒倒像是從腳底之下傳上來，全身上下每個毛孔莫不舒暢。

後面的人不再前進，眾侍衛打罵也無用。林致有些不忍，這一路上只有她最為愜意。有時覺得對那些俘虜簡直不夠人道。

只是聽說這些人殺人如麻，一有松懈，災禍立至。但是休息一下，總不至於生出事端吧。

“現在是正午十分，就算是趕路，不僅會把人曬傷，行軍遲緩，更容易讓人覺得疲憊，我看還是在這休息一會兒，等到日光沒有這麽強烈，我們再趕路。”

林致對回頭來找自己的劍昀說道。劍昀則有些警覺的望了望兩邊的懸崖，將林致的話帶給端王，可是端王卻斬釘截鐵：“不行！我們還沒有走出夢丹，停留的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他提起刀，找到一個他們當中鬧得最兇的人，扯著他的衣領，提在手中對眾人說道：

“你們之前殘害無辜，作威作福的時候，也該想到有這一日。回到大楚，皇上自然會憑罪罰過的，做過的，跑不了，沒做過，皇上自然不會冤枉。你們別指望想逃過這一劫。”

他瞪著那人的眼睛：“你是想死在這兒，還是繼續趕路？”

那人一咬牙，說道：“你殺了我吧，我再也走不動了。這一路腳底的皮都要被磨破，每走一步，就像是走在針尖上。這樣的苦，和淩遲有什麽分別？”

他還欲再說，可是忽然眼睛睜得很大，嘴微張，手緊緊地按著自己的脖子。太快了，沒人看清，只覺得端王的手微微一動，那個人連驚呼都沒有，隨後忽然倒在地上。

手軟搭下來，脖子之間的血已經深深的浸了出來，他們嚇得腿一縮，離他遠遠的。這個時候個個驚恐地飛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是走還是死？你們自己選擇！”端王冷冷地聲音，掃視眾人。他們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沒有人再敢出聲。

在後面看到這一幕的林致心驚肉跳，好似短短的幾日之間，端王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不再是她曾經認識的那個人。

這是一群手足被縛之人，是無反抗能力之人，他們不過是為求人道，不過是想休息一下，端王無情倒也罷了，卻下重手。

耳邊有著幽幽的風聲，心頭是一陣寒意。她扶著一邊的馬車稍稍穩住身子。

稀稀拉拉的人都應了下來。“我們願意走，我們不想死！”端王這才收起刀子，對著士兵們叫到：“都打起精神！到了大楚，讓你們休息一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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