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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夢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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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夢裏會見到他,他還是初見的模樣,怯生生的躲在人群後看著我,看著這個和他同出卻不同命的兄弟。

他的眼睛,從別人的衣縫中透出,一直一直的看著我。

我想撥開人群,去拉著他的手,再去看一看幽泉上的月鏡,但是他卻被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父王,拉扯著,越走越遠。

我醒來,眼前卻只有那個小小的書房,我終日睡在此處,日夜不分,閉門不出。

他死後,我便對這個魔道徹底的絕望。

一道生死淪陷,與我何幹。

這世界上,我最珍惜的人已不在。

那這世界生死,我又在乎什麽。

一束陽光忽然鉆了進來,打在了我的手邊,我坐在那小小的床上,看著扶著床邊的手背,手背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分外蒼白,我動了動手指,施法成綿,一團黑霧湧動,徑自尋到了陽光的來源,便堵了上去。

“魔主……”從小將我帶大的阿婆每日都會來送飯,我早已囑咐她不必再來看我,但她卻執拗的日覆一日的來,趁著將新飯放下,原封未動的舊食端走的片刻,說著總是一樣的話:“魔道與私,孰重孰輕,請您早日醒悟啊!”

魔道與私……魔道與私……

我木然的點點頭,心中卻連冷笑的力氣都沒有。

與私……與私……

私自然是輕的,我自然是輕的,我弟弟的命自當也是輕的。

但是這輕如鴻毛的命,在我心中卻比天地還重,就算是我背著一道生死,就算是我肩負一脈運命,一個天地皆失的人,又如何再站起,再辨明大義。

一百年?一千年年?我在這座小屋中蟄躲了多久?

時光似乎將我當作了無足輕重的過客,從我身邊打著旋繞開,直到那一日,阿婆忽然不見了。

來送飯的,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女子。

她將飯菜放下,站在門口,卻沒有走開。

她看了半晌,我縮在床的角落,一動不動。

她似乎等的不耐煩了,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個充滿了明媚的聲音:“這個……你吃不吃?”

又等了半晌,她見我也不回聲,忽然兀自坐了下來,將手邊的托盤輕輕的放在了桌前,看著桌上的幾樣飯菜,咽了口口水,似對我征求意見,又似自言自語道:“這麽些食物,若不吃,真正是浪費了,浪費食物可是天大的罪過,我看你昨日的食物都沒有動,想必一定是不太餓吧。這個……我……我就替你吃了罷。”

說完,這陌生女子便低下頭飛快的吃了起來。

那胡吃海塞的樣子,忽然帶過了幾絲記憶。

幽泉之上的月鏡裏,我似乎對這專註又滿足的樣子似曾相識。

我動了動,身上青苔忽然化作了飛沫,漱漱的掉了一些,我透過額前早已擋住視線的發絲縫隙處看去,那女子,確實在旁若無人的大吃大喝起來,吃飯的樣子似乎比我這千年未進一物的人還要迫切,吃的嘴邊油飛菜舞也絲毫不管不顧。

“餵。”我驟然開口,聲音帶著幾分嘶啞,陌生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害怕,“阿婆呢?”

魔道王子自閉了千年,說的第一句話,她只顧著吃,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覺著,她是沒聽到。

靜靜的等她吃完,一臉滿足的擡起頭後,我再次開口對她問道:“你是誰,阿婆呢?”

她還來不及抹嘴,便如驚弓之鳥般忽然站起,向我走近了幾步,驚訝的道:“呀!你竟然真的是活人!”

直到她走近,我才發現她渾身破破爛爛,穿的雖然是彩色的衣物,但那衣物上的顏色卻因為磨損的太厲害,而不再有昔日的光彩。只是即便是這樣破敗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卻依舊有著幾分魅人的神采,全只因她的一雙眼睛,實在是太亮,亮的就像是有揮之不盡的陽光藏在雙瞳一般,亮的我忍不住將眼睛重新遮住。

“阿婆嘛。”她見我不回話,只是將臉背向一邊,終於回答道:“阿婆她經不住時光的折磨,終於回歸了魔神的懷抱。”

我心中寂然,這世上,最後一個與我有牽掛的人,也消失不見。我嘆了口氣,準備重新閉起眼睛,卻忽然聞到了一陣飯香傳來。

“喏,我還剩下幾口飯菜,你餓不餓,要不要吃。”她伸手過來,將手中物什塞到了我的嘴邊,我低頭看去,只見半個饅頭中夾了幾根鹹菜,正拿在一個滿手是油的手掌中,就這麽舉著,杵到了我的嘴邊便不再動。

我搖搖頭,卻再次帶下了幾分青苔粉末。

“魔道饑荒成災,雖然只是饅頭鹹菜,卻也是珍貴的食物,本來我還想留作當點心吃的,但是你這麽久不吃東西,一定餓壞了,不要客氣嘛,給你吃我不會心疼的。”她再次將饅頭往我嘴邊捅了捅,口中雖然這麽說,但眼神裏卻盡是不舍。

近在咫尺的距離,我在她眼中,卻只看到了饅頭。

也不知中了什麽邪,我竟鬼使神差的張開了嘴巴,就著嘴邊的饅頭輕輕咬了一口。

她怕鹹菜掉下,將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用雙手捧著饅頭,神情似手中捧著的是天下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餵我吃了起來。

饅頭入腹,雖然有些異物感,卻終於是帶起了身上的一絲溫度。

半個饅頭,我卻吃了許久許久,吃完的那刻,她才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哈哈,好吃吧。”她笑了笑,聲音說不出的明朗好聽:“明天我繼續幫你帶好吃的來哦。”

說著,她將手掌放在唇邊,舌尖輕點,將掌心處一條我漏下的鹹菜舔進口中,然後笑盈盈的看了我一眼後,走出了屋門。

我只覺得這小小書房中忽然湧進了一些光亮,但是擡眼看去,卻依舊是漆黑一片,施法的手擡起又放下,心中悵然,卻不知因何而若失。

她依照自己所言,果然在第二日的同一時間,幫我帶來了食物,雖都是粗茶淡飯,我卻漸漸吃出了味道。

隨著雙臂力氣的逐漸恢覆,我不再需要她餵我吃東西,卻慢慢習慣了吃東西時有她的陪伴。

她有時與我一同吃飯,有時卻一臉眼饞的只看著我吃,後來,她便肆無忌憚的與我搶著飯吃。

我的身體雖然已經覆蘇,但是卻時常搶不過她。

這女人,在食物方面,真的是有著超乎想象的執著。

我抖落了滿身的青苔,重新將腳踩在了地面,逡巡於書房之內,每日看書等她。

這一日她來的時候,雙手卻忽然空了。

她帶著幾分恐懼的看著我說:“魔道,再無一米一粟。”

轉眼千年過,我竟不知,魔道竟已是如今光景。

頭上高懸的魂玉忽然顯形,紫光瞬間溢滿了整座書房。魂玉似在哀嘆自己所跟非人一般,刺眼的光閃中,似乎要焚盡這座困人的書屋一般,我將手伸出,握住燙手的魂玉,深呼了一口氣嘆道:“魔道與私,只看今日。”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重新隱入虛空的魂玉,還來不及問,已被我閃身而過,我大步向前,終於走出了這待了千年的魔王閣!

踏出魔王閣,我只覺得眼前的灰暗比之書房內更甚,擡頭望去,已不見天光,整座魔道黑雲罩頂,隱在黑雲中的電閃雷鳴只是乍然閃現,卻不真正落下,光未至,雨未落,此刻魔道就像被溫火慢灼的蒸籠,蒸籠內盡是一片生靈塗炭。

我縱身躍起,站在了魔王閣的角宇之上,舉目望去,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半座已毀的魔王閣,當日我與他打鬥之中的損壞,至今無人人修繕,就連魔王閣的半座焦灰也綿延至了千裏之外,四野之中,竟無一片黃土,土地龜裂,建築損毀,眼神空洞的人們,就這樣衣衫襤褸的靠坐在殘破的建築中。我記憶中的魔道,何時成了此種慘狀!

“落花時節,幽泉盡;

流雨之雲,焦灼涸;

天空地土,無一主;

人心裂時,卻困憂。”

淒然的歌聲傳來,我看到不遠處屋檐上的她,抱著雙腿,靜靜的坐在那裏唱著。

歌聲如泣如訴,令人聞之心酸不止。

我實在,自私了太久,身懷維持一道生死的力量,卻將其硬生生的荒廢千年。

“幽泉盡處,時光止;

千年已過,往事休;

若任歲月,消礪盡;

魔道與私,孰更愁!”

她迎風站起,聲音隨之高昂。跟著風靈飛入九天的歌聲,似乎將密不透風的黑雲都割出了一道裂縫,若有似無的光伴著雷電,瞬間閃了一閃。

魔道與私,孰更愁!我任由耳邊回蕩的歌聲慢慢洗去我腦海中的往事前塵,再次浮空之時,我終於伸手摘下了那空懸頭頂的魂玉。

左手持玉,將魂玉放在唇間,與之低語了一番,魂玉中的光芒先是幽暗輪轉,接著便瞬間在我的手中綻放了起來。

在掌中之玉的光芒綻放至極限之時,我用右手再次將魂玉蓋上,雙手合十,呈寶盒狀,將魂玉的光芒聚合壓縮,積蓄了千年的魂玉終於在力量擠壓之後按捺不住,以超乎自身極限的速度驟然脫手而去,直直的沖入了天空!

雲層,在魂玉進入的瞬間向天空壓陷,以魂玉進入的地點為中心,漩渦慢慢泛起,接著一聲空雷炸下,天空瞬間澄明!

雲朵四散,天光密布,一片焦土的魔道之中,艱難活著的人們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光亮的照下,紛紛彼此攙扶的站了起來,齊齊的看著重見光明的天空。

一道紫光流星般劃過,接著以自己的軌跡,繞著巨大的天幕飛快的向遠方沖去,紫色流星以天為幕,剎那間便畫出了一道道規律又繁亂的形狀。

“冥河!”天幕之下,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人忽然指著天空不可置信的喊道,指向天空的老人已是滿頭白發,這千年前才有的天象,終於在今日重見光明,支配著魔道一脈的天光之源,在此刻重回至了魔道的天空之上。

冥河重現!天光應魂玉而流轉,柔和的光芒撒下,魔道之內,終於恢覆了曾經應有的光與暗!

“回來吧!”我左掌伸出,向空中喚道,魂玉應聲而落,打著轉便浮在了我的掌心之上。

“入土!”不等魂玉停止,我掌心驟然反轉,將魂玉向地面打去,魂玉瞬間沒地而入。

魂玉甫一入土,大地便瞬間翻滾了起來,以我為中心,崩騰的土地似江河海川一般,浪湧不止,焦黑的土地沒入地心,新鮮的黃土取而代之,翻轉而上,魔道的一片焦土以眼見的速度慢慢消失,眨眼便是另一番景象。

一顆青翠的種子,悄悄的在土地之中發出了嫩芽,接著嫩芽茁壯長大,在魔道天光的滋潤下,以超越了天地的速度,眨眼便成了遮天避地的巨大樹木。

樹木之上枝繁葉茂,我喚出風靈,繞著大樹打住轉,樹上的種子被顆顆吹起,隨著風靈,便去向了魔道的四面八方。

完成了使命的魂玉從大樹的根部再次飛出,繞著我打了三個旋後,終於回到了高懸的頭頂之上,慢慢隱沒入了虛空之中。

我對著天地深呼一口氣,將手掌對著站在眼波之下,擁抱哭泣的人們,低聲卻不失威嚴的開口:“從此以後,你們的安危便在我的手下,從今日起,你們的人生將被我一肩扛起,我所負起的,絕不再是我自己的命運,我將負起的,乃是魔道的諸位萬千生靈!”

語畢,我再看一眼這天翻地覆的世界,驀然轉身走入魔王閣,唯留下身後匍匐跪倒的一地子民。

被損毀的,修繕完好。

□□涸的,引天水灌溉。

被荒廢的,讓吾王一點一點重新拾起。

魔道從百廢待興到恢覆元氣,只不過花了我區區三十年,我也從未料到,自己主理起這些千頭萬緒的政事,竟是如此得心應手。

命運就像開著一個個不好笑的笑話,就連我這個一道之主也無法逃脫。

但就是在這些笑話中,魔道在六道之內重新有了聲勢,雖然荒廢了千年的江山還待壯大興盛,但是我的臣民已務虛再生存於那個一米一粟皆無有的煉獄之中。

我也漸漸忘記了要記得什麽。

甚至在那些徹夜不睡的黎明中,我心中竟隱隱對這忙碌的生活有了一絲期望。

她,便是我黑夜將明的一抹曙光。

她的歌聲,更時刻撫慰著我的心緒,撫慰著魔道子民的心情。

我從來不知道,魔道之內,還有一副如此婉轉清麗的歌喉。

更想不通,一個吃相如此驚人的女人,唱起這些撫慰人的歌時,竟能如此的恰到好處,入木三分。

就是這一副如昆山玉碎般的好嗓子,陪同我賢政的名聲,再次讓魔道的名字響徹於六道之中。

困獅千年醒的魔王與唱晚思華年的歌姬,想想那些無事之人想出來的諢號,我也是醉了。

不過他們便叫他們的,我與她卻各自安然,只不過夜色將去,白晝到來的時分,我卻還是盼望著能聽到她的一曲,來洗一洗長夜的繁華。

於是她總在我將睡去之時醒轉,站在一夜的霜露中,趴在我的窗前,為我清唱一曲醒神調,邊唱邊磕著早餐,或是糖包鹹菜,或是豆漿泡雞蛋,她一口胡吃海塞,接一句妖姬唱晚,我看著聽著,總是笑,笑著笑著,便沈沈的睡去。

我想,再沒有如此安然愜意的生活。

直到鬼道的使者,踏夢而來。

自古紅塵之中,朝政之內,自有其煩惱萬千的內憂外患,而六道之內,又何嘗不是如此,魔道荒廢的千年,雖經由我手再次興盛,但是其中的實力,又豈是打了折扣而已。魔道雖已不再憂慮於飽暖之中,對外,卻是一絲抵抗的力量都沒有。

此時節,就像是我剛出生的時候,父王征討佛門失敗,兵將折損,鎩羽而歸的景象,其中的憂患,若非居於王位,又怎能清楚的知曉其中厲害苦楚。

我堂堂一個魔道之主,面對前來請戰的鬼道使者,卻是傻子一樣,束手無策。

二道若戰,我魔道怕要拼盡最後一口生氣,連一道消亡也未可知。

我只能對那區區鬼使低下頭,屈辱的詢問——可否不戰。

低下頭的瞬間,我忽然有些明白父王當日不得不割舍掉自己降生不久的骨血的處境,這一番屈辱和無奈,又如何能對旁人道出。

鬼使見狀,只是奸笑一笑,那笑容中我忽然看出,原來他竟從一開始,便是另有所圖。

他圖的,是我魔道的一位歌姬。

我的歌姬。

我竟不知,從何時起,她的美貌與嗓音,竟成了惹人眼熱的珍寶,而我更不知,原以為孑然一身的自己,在別人眼中早已成了懷璧之人。

“休想!”我拍桌站起,惱怒而去。

真要戰的話,我便與他鬼道一戰就是,也絕不受這等屈辱之事!

況且,我怕自己心中,實在是割舍不下她。

世間與我相關之人,來來去去間,真的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她若再離去,那我……

“魔主。”在魔王閣政殿苦思半夜,心思郁結至深之時,忽然一聲呼喚傳來,我擡起頭,看到她一身彩衣的端著一個盤子,站在了我的門前,眼神模糊中,似乎又回到了那日初見之時,她一口一口餵我饅頭的情景。

她將手中茶盞放下,難得的竟沒有帶一份零食過來,更難得的是她袋中空空,隨著帶的零食竟也沒了蹤影。

“怎的,今夜難道不貪嘴麽。”我裝出一副笑臉來,對她打趣道。

“羲斡。”她再次喚我。

她甚少喚我的名字,即便是獨處的時間,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喊著我的稱呼,特別是魔道越發昌隆,她與我卻越發的恭敬了起來。

我端起茶盞,啜飲了一口,茶盞未放下,便聽到她接言:

“我已知曉鬼使的來意。”

我手上微凝,將茶盞放下,笑了笑對她道:“莫怕,我必不會讓你遠離故土,去那遍地外夷之地。”

她定定的看著我,我透過政殿通明的焰火看她,卻發現她的眼中實在是藏了太多,太多我無法知曉又無從問起的深邃。

“羲斡,請放我走吧。”她翩然下跪,跪在我的書案前,頭低低的垂著,我再看不清她的眸子。

“你在說什麽。”我笑了笑:“莫胡鬧了,我堂堂一道之主,難道還怕他一個鬼使不成。”

“旁人不知,我卻心知肚明,現如今的魔道雖然表面昌隆繁盛,但是卻只是空殼一個,荒廢千年的元氣,此時連十之一二也沒有恢覆,魔道絕經不起兩道交戰,羲斡,放我走吧,我願意以一人之軀,換魔道數年安順……王,魔道與私,孰輕孰重?”

她擡起頭,忽然問了一個我許久沒有聽過的問題,我雙手忽然握緊,忿然起身,行至她的身前,俯看著她質問:“阿婆,不是早已歸入魔神的懷抱了麽。”

她渾身一顫,心知自己失言,猛然將頭低下,卻不敢再言語一二。

“大王子……咳咳……”

政殿深處,一聲重重的咳嗽傳來,我已有多久沒有聽到有人如此喚我,這孩提時的稱呼,需要高高擡起手臂才能牽起的人,忽然慢慢的從黑暗之中走來。

“魔道與私,咳咳……我的王子,現在,你應該知道到底孰輕孰重了吧……咳咳……”

一句話未完,來人已咳的喘息不止,我看著眼前不停咳嗽的佝僂老人,忽然想伸出手去牽她,但是伸出手我才發現,我高高舉起的手,已經隱隱的淩越在她那矮小的身影之上。

“阿婆,竟然連你,也要騙我麽?”我輕輕開口,口中一陣酸苦上湧。

猛然間發現,原來這時,我卻忽然想起那平日裏甜膩的吃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努力不讓男主角顯得高冷,因為我覺得太過孤高的人總是無趣的。

並且太過孤高的人,也配不上我那逗比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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