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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韋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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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上前,拿腳踩了踩幽泉的口,地面下頓時一片騷動,土壤奔湧成浪,燭陰踏著土浪緩緩升上,滿身狼狽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多少年了,魔道的入口還是這樣,骯臟破舊,全然不似天界神梯的恢弘大氣,我替燭陰撣了撣身上的土,問道:“魔道教主也不伸頭將這幽泉入口修繕一下,看你每次都這樣吃土來吃土去的,也太沒有六道其一的守門將的威嚴了吧。”

燭陰呸掉了口中的一根幹草後,哀嘆一聲點頭道:“我也想啊,但是這幽泉百年難得一開,開了也只有我上下,為了我一人修繕這龐大的工程,實在是值不當的。”

“小燭陰,你還真是可憐。”我撅起嘴裝可愛的安慰道。

燭陰冷不丁的打了個冷戰,疑惑的看著我問:“無事獻殷勤,說吧,這次你又要鬧哪樣。”

我見意圖被識破,尷尬的笑了笑:“也沒什麽啦,只是需要你們魔道幽泉中心長的一顆韋陀草而已。”

“什麽!你可拉倒吧。”燭陰二話不說,轉頭向土裏鉆去,我一腳踩住了燭陰轉過身的尾巴,嘆氣道:“你先別走嘛,我也是有苦衷啊。”

話還要從今天早上說起。

許仙今天身體不適,幫我做了早餐後,便又睡起了回籠覺,整個保安堂便只有我在前堂盯著,老侯在一旁抓藥,大青在一邊發呆。

我的醫術嘛,得益於黎山老母的教誨,雖比醫仙孫思邈差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尋常的病患,我只用望,都不用聞問切,便知曉的一清二楚。

以我非人般的速度,不到晌午,病人便走的光光的。

老侯在抓完最後一個藥方後,也終於閑了下來,跟大青在後堂扯閑話。

窸窸窣窣中,倒顯得前堂愈發冷清,我四下查看沒有新病人來,便抓起一把手邊的桂皮瓜子準備跑到後堂與他們扯閑篇,只是瓜子剛入手,便忽然從門口沖進了一個小孩,極害怕的抓起我的手,邊晃邊說:“白阿姨,你快去瞧瞧我娘吧。”

我的瓜子瞬時撒了一地。

我瞥了一眼那倒黴孩子——叫老娘阿姨,真欠揍。

隨著小六子去到家裏,錢劉氏正眼神呆滯的縮在墻角,口中發癔癥般念叨什麽。

我問小六子:“你爹呢?”

小六搖搖頭:“三年前進京趕考,便再沒回來過。”

“錢大娘。”我出口喚道,但忽然想到小六子喊我的一聲阿姨,心中不禁嘀咕,我這是不是錯著輩分呢。“你相公呢?”

本來毫無反應的呆怔婦人聽到相公二字,眼中忽然有了光彩,瞪著我厲聲道:“見到本狀元夫人,還不下跪!!”

三年,進京趕考,狀元夫人,發瘋的糟糠妻。我不禁自動腦補了一副陳世美不認原配的景象來,人間的忘恩負義,不念舊情,也不是頭一遭見了,而被自己心愛之人害成瘋傻的女人,她也不是第一個。我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那走著我曾經走過的舊路的婦人,忽然笑了。

“白阿姨,你笑是因為我娘病的不重,可以治好麽?”一旁的小六子怯生生的詢問道。

我一時啞然。我能怎麽講——我看到你媽悲慘,走我的老路,心中生出竊喜麽。這小孩不把我劈了才怪。

只是這旁人的喜悲哀怒,我實在是看太多,也看的太淡,手中捏個醒神訣,便想將這婦人用法術立時治好便作罷。

只是醒神訣打入太陽穴之時,一股冤念忽然順著手指傳來。我有些訝異的將手縮回,再次詢問那小六子:“你真的三年沒有見過你爸了嗎?”

小六子搖了搖頭,眼中卻忽然有一層水霧升出。

這眼中所浮之物並非什麽術法,而是人類特有的自我保護——大多為受過太大刺激,造成心中創傷之人才會刻意忘卻某一段記憶,眼中才會有這茫霧出現,只是這稚齡孩童,怎會有這等大人的東西?

我招呼小六子:“去保安堂把那個長的和畫上張飛一樣的姐姐喊過來,就說是我叫的。”

小六子應了一聲,飛快的拔腿便出了門。

見四下無人,我隨手一揮,門窗盡閉,法行雙眼,白芒綻放,這小小的民居便在我眼中,毫發畢現。

神、魔、妖、鬼、人、獸六道,安處神界、人界、魔界三界之中,但是三界雖然理論上以天地上下三分,其實卻分別互有粘黏,就比如這錢塘縣來說,便是貫通三界的地方,其中六道三界之分極為模糊,無數生靈又各自為政,處在自己的空間界限中安然無事,但是若侵據至不屬於自己的界中,那便是大大的壞事了。

就比如這蹲在錢劉氏身邊的冤鬼,眼見就要侵入到人界之內,白森森的雙手正努力的掐著錢劉氏的脖子,奈何道不同,卻只能是做出個樣子,鬼手雖然掐在了脖子上,但是錢劉氏卻毫無知覺,只是兀自又不停的念叨著什麽來。

我蹲下身仔細觀瞧,那森然的指間已漸漸有了肉色,這冤鬼,竟隱隱有了突破魔界界限,進入人間界的樣子!

“話說,你有什麽事麽,鬼先生。”我拿手拍了拍冤鬼的肩膀,蹲在一旁問道。

那冤鬼明顯被我嚇了一跳,掐在錢劉氏脖子上的鬼手瞬間縮了回去,一臉驚恐的看著我。

“莫怕莫怕,我也不是人,我是妖。”我將頭顱化形,一顆蛇頭驀然長在了人身上,我想以六道來說,妖道與鬼道雖異脈,卻接近同枝,想來化出妖形,這鬼應該會覺得親切點。

但是或許是我這妖怪形象太過嚇人,這鬼被我一嚇,竟嗖的一下鉆回了地底,再不肯出來。

“倒黴。”我重新化形為人,望空興嘆,悻悻然道。

“我是狀元夫人!你是誰!竟然敢擅闖狀元府!”

一旁許久沒有做聲的錢劉氏聽到我的聲音,忽然回過神來一本正經的端著架子看著我喝道。

想來那醒神訣也是起了一些作用,這本來瘋癲的婦人竟然好轉了一半,成為了一個半瘋的婦人。

“快!護院!把這賤女人給我帶下去。”錢劉氏對著出現在門口的大青招呼,指著我道。

大青一臉不爽的看了一眼正揮斥方遒的錢劉氏,也不理會,而是走到我面前問道:“賤女人,現在什麽情況。”

“護院,這裏有一個地縛歸靈,需要你將他從地底□□。”我指了指錢劉氏身旁平滑的土地道。

大青也不廢話,二話不說的沖向錢劉氏身旁,用力的蹦了兩蹦,那冤鬼感覺到天地間的異動,忍不住好奇的從地底伸頭出來查看,大青見狀,雙手猛抄,拔著冤鬼的腦袋便將其提了出來。

錢劉氏十分應景的鉆入了屋中一張桌子底下,驚恐的吼道:“救命啊!地震了!”

大青的暴脾氣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揮過去便將這大吼大叫的女人打暈了過去。

“真不文明。”我撇撇嘴看著單手捏著冤鬼的大青道。

二妖一鬼,我和大青呈圍合之勢將錢劉氏家的冤鬼逼在了墻角,努力的試圖從這冤鬼的嘴巴中問出些什麽來,只是問來問去,這冤鬼只是抱著頭瑟瑟發抖,仿佛那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只能對著錢劉氏擺出一樣,對於我和大青,倒是一副柔弱害怕的樣子,仔細觀瞧,這冤鬼破爛不堪的衣服竟還是青色的書生裝扮。

書生鬼,古語閑談裏,不應該是女鬼戲書生麽,怎地今日裏書生化鬼,被蛇妖調戲起來。

“快說,我可沒有功夫跟你在這裏磨蹭。”大青不耐煩的喘了口粗氣,“你到底為什麽要害人界生靈,酆都城難道沒有人管事了麽。”

或許是大青長的實在是太過人高馬大,又醜,那冤鬼被大青這麽一嚇,抱著的頭顱裏竟然有一聲喊叫傳來:

“不要!不要吃我!”

我和大青對看一眼,莫非酆都之主又開始炸鬼來吃了,也不對啊,自打地藏王菩薩入駐酆都後,酆都之主被菩薩教訓得再不吃閻羅眾生,眼前這冤鬼的喊叫,又是從何而來。

鬼話胡言亂語,人言又顛三倒四,這下可真是一籌莫展了,找不到緣由就沒法送冤魂返回酆都,這死鬼如果再把錢劉氏害死,到時候又是我見死不救,到時候孽債再添一筆,我可是承受不起。

“大青,怎麽辦。”我實在是不該管這閑事,眼見便要到吃中午飯的時候,我心中難免焦慮,轉頭和大青商量起來。

“今天你絕對沒法準時吃中午飯的。”大青深知我心中的五四三,這事兒,也是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不如趁早讓急的抓耳撓腮的我安定下來,以求對策。

我垂頭喪氣的尋了把椅子坐下,從頭再將這閑事過了一遍——陳世美變死鬼,糟糠妻變瘋女人,這眼見就不怎麽富裕的三口之家,也不知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作現在鬼夫尋仇的局面,若有個腦袋正常的目擊者那便好了,鉆進他腦子裏一查便可一清二楚……

念及至此,我忽然喊住還在恐嚇那冤鬼的大青問道:“那小六子現在在哪?”

大青雖是壯漢一枚,但是頭腦卻還是和從前一樣聰敏,我剛開口,大青便一手掐住冤鬼的脖子,另一手一把扛起昏迷的瘋女人錢劉氏:

“保安堂!”

客房裏,小六子有些不安的坐在一旁,看著被綁在床上的錢劉氏,怯生生的問我:“白阿姨,我娘怎麽了,你要將她綁起來。”

我看著這略顯消瘦的可憐小娃,心中哀嘆一聲——倒黴孩子,又叫老娘阿姨。

“不要!不要吃我!”

一直抱頭悶不作響的冤鬼縮在墻角,見一時沒了聲響,偷偷的將頭從雙手間擡起,看到小六子細心的幫錢劉氏擦著臉上汙穢的景象,忽然又大叫了起來,大青一時煩悶,再次揮掌過去,冤鬼順勢昏倒在地,一聲不吭。

真不愧是大青,掌風出神入化,能扇人還能扇鬼。

“小六子,你母親是何時瘋的?平日裏,有沒有什麽異狀?”我拉住小六子的手,示意他不要離瘋掉的錢劉氏太近,深恐錢劉氏神志不清中,瘋言瘋語的將小六子嚇到。

這錢劉氏被大青扇暈又醒過來後,雖不再大吼大叫,但口中卻一直念著莫名其妙的話,能分辨出的有限話語便是“小六子,再多吃點,吃不下也要吃啊。”之外,便只是一些顛三倒四的胡言亂語。

小六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錢劉氏,往我身側靠近,搖了搖頭:“我娘她平日裏雖然脾氣不好,但對我卻是極好的。”

我點了點頭,想來這可憐的娘倆在家裏男人久出不歸後,生活的雖然艱難,卻能彼此相依為命。

人啊,雖然自私,可笑的卻是偏偏又是一種有了牽絆才能活下去的生靈,這孩童和婦人,若沒了彼此,恐怕早就在失去了希望後,或被自己殺死,或被生活淘汰,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再怎麽艱難,卻也能活下去。只是看似清貧卻無辜的母子二人,卻又是怎麽樣惹到了這一個來索命的冤鬼的呢?

若不是自己的好奇心被完全提起,我也實在不想對著孩子施展如此霸道的法術,心中默念了一句——真是好奇殺死蛇妖,接著便將法印點進了小六子的百會穴:

我從不知道,即便是對於父母的愛,也是分別的。

大相徑庭,大相徑庭!

這是一個最普通的貧窮人家,窮是因為讀書多,讀書是為了考功名,而爹的眼中好像就只有功名,再無其他。

沒有我,也沒有娘。

夜夜的寒窗苦讀,隨著爹的書越讀越多,家中東西卻越來越少,在無數個餓的睡不著的夜裏,我看著與娘親並臥的他,心中除了饑餓帶來的痛苦外,還帶著一種讓我自己都害怕的憤怒。

我恨他,替娘恨他,也替自己恨他。

終於有一天,他終於要走了。

進京趕考。

我從不知道京城在哪裏,更不知道趕考又是做什麽,我只知道娘親在那個晚上做了滿桌子的菜,他可能不知道這些菜是從哪裏來的,但我卻親眼看到娘親在白天去當鋪的時候,為了將家中的最後一點東西典當多一點的錢,還被那當鋪的男人吃了豆腐。

他摸了我娘的胸脯,就像半夜中放下書冊的男人那樣。

我藏在街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了想要沖上前殺掉他的欲望。

再一晚,明日家中便只剩我和娘兩個人,再一次日出,我和娘親便有好日子過了。

晚飯時,他絲毫不在乎這些菜是如何到了飯桌之上,只是頭也不擡的埋頭吃著,娘在一旁幫他夾菜,一邊倒酒一邊說:“當家的,你這次上京,路上一定都要註意安全,考取到功名了要早日回來,別忘了家中還有小六子和我,我們娘倆可就全指望你了。”

他喝了一口酒,皺著眉頭,不耐煩的對娘親道:“你這女人,就是啰嗦。”

娘親也被喝來呼去慣了,面色雖然難看,卻依舊幫他重新斟滿酒杯:“當家的,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們娘倆啊。”

他更加不耐煩的手掌一揮,一巴掌便打在了娘親的臉上。

娘,只會哭。

邊哭邊幫他夾菜。

我默默的走近了廚房,拿著菜刀,從背後劈上了他的脖頸。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

有我在的一天,便再不能有人占我娘的便宜。

鮮血一瞬間便濺射了我的全身,他像是被割破了喉嚨的公雞,噴著血,卻忽然大力的掙紮了起來。

只一瞬,面目猙獰的他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菜刀,我再也沒有力氣拿起,掉落在了豐盛的飯菜上面。

法印瞬間從腦海中抽出,我摸著胸口喘了口氣,似乎從可怕的噩夢中醒來一般,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袖和沒有握著菜刀的手,這孩子!這家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的錢塘縣,就在短短的三年前,竟然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發生了這樣一件慘案!

我臉色發白的看著大青身旁的冤鬼,那破落的綸巾青袖,分明就是小六子腦海中那個窩囊的男人的打扮。

“大青。”我不自覺的咽了下口水,指著那冤鬼道:“扒開他的手!”

大青見我臉色不對,也不敢反問,徑直的握住冤鬼的左手手腕,兩下便將冤鬼的雙手掰開。

那脖頸處,斷裂的痕跡還清晰可辨,翻開的紅肉還帶著凝露般的血滴,那臉,不就是小六子的父親!

“功名,當家的就要考取功名回來了!”那被綁住的婦人忽然從床上坐起,綁住雙手的麻繩應聲而落,那弒父的少年就在方才,竟趁著幫錢劉氏擦臉之時,將繩子一並解開。

這還不及弱冠年紀的少年,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小六子,在我和大青都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竟然做出了這許多駭人聽聞的事情。

“不許你碰我家小六子!”錢劉氏見我的手因為結法印的關系放在了小六子的百會穴,一時竟瘋了一般沖了過來,我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她抓住手腕甩開。

“你!”那冤鬼見錢劉氏忽然走近,也突的站了起來,雙手並推,竟將一堵墻一般的大青推倒在地。

這混亂的情勢下,曾經的夫妻二人竟是不約而同的生出了這許多怪力,我看著瞬間烏青的手腕,還來不及攔,這一人一鬼便朝著同一個方向沖來。

失去理智的瘋婦急於抱著自己的兒子,而戾氣大盛的冤鬼又極力想要將曾經的老婆掐死,處於二人中間的小六子竟成了這場爆發中的中心點,呆在了當場。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

小六子似乎被自己娘親的樣子嚇傻了一般,呆呆的對著撲來的錢劉氏咕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一人一鬼卻因這句話而同時停了下來。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

終於被錢劉氏抱住的少年眼中忽然兩行濁淚流下,雙瞳間水霧剎那間盡散。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小六子抱著自己的娘親,唇齒間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這孩子,真的是嚇壞了。

冤鬼慢慢的走近錢劉氏,伸出白森森的雙手,狠狠的掐在了錢劉氏的脖子上。

鬼界與人界的界限就在保安堂這間客房中被生生突破,小六子看著自己面前,娘親的脖子上忽然出現的雙手,張開嘴巴狠狠的咬了上去。

少年那整齊的牙齒之下,斷指與破裂的脖頸忽然交合,就混著父母的血肉,小六子閉上眼睛吞了下去。

“娘……我吃不下了。”

這是小六子被噎死前掙紮著說的最後一句話。

燭陰的面色在我講完來由後變了幾變,聽到這裏才敢開口問我:“那這家人呢,又如何了?”

我看著遠處落日的餘暉,對燭□□:“人不就是如此,該是塵歸塵土歸土的時候,便誰也逃不了自己該歸順的三界六道。”

只是那弒父的少年雖然有錯,卻實在是因為想要守護母親的執念,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只是那可憐的寡婦,因為太過恐懼於失去,而逼迫著自己和親生兒子去啃食不該被湮滅的證據,也實在太過孛逆於天道人倫。

只是,那索命的書生厲鬼雖然有冤,卻也有錯,若他不醉心功名,若他能正視自己的家人,若他不被誰蠱惑,也不會再將這掩埋了三年的傷疤揭起。

說到底,這再次發生的慘案,全要怪罪於蠱惑書生之人。

那冤鬼因為打破三界界限而魂飛魄散之時,對著我請求道:

“請你善待她二人屍首,我實在……”

“若不是判官告訴我,若不枉死,生死薄上那金榜題名之人,應是我才對。”

“我實在不甘……我好悔……”

傷害已經造成,再言其他,又有何用呢?

我對燭□□:“慘劇雖然已落幕,但是有著賊心的人卻還在暗處觀望,此時三界界限已被怨念撕破一個小口,若不用韋陀草修補,任其擴大,其中厲害你應該比我清楚。”

“但是這韋陀草是如來佛祖交予我魔教教主養殖,將來以其開花結果之時來作為魔道教主的刑期大限之日,此時若給了你,那我魔道豈非再無脫困之日?”燭陰憂心忡忡的看著我回絕道。

“韋陀草再種便有了,但是那三界缺口卻迫在眉睫,難道魔道教主竟自私至此麽!”我心下焦急,一日未食,此時又接近晚飯時間,難免口不擇言的怒道。

“我自私與否,莫不是你才最清楚麽,白兒。”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鎮靜安穩的呼吸之聲突然從耳後傳來,這熟悉的感覺,雙唇觸及耳後的觸感,令我渾身忽然無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羲斡……”一向膽大妄為的我此刻卻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思緒萬千,忽閃而過,卻終於還是開口道:“這五百年,你……你過的如何?”

再回到保安堂時,已是月正當空,許仙守在廚房門口,只等著我回家後便將一直溫在竈臺的飯菜端來給我,在他轉身將要進入廚房的一刻,失魂落魄的我卻忽然將他抱住。

那瘦弱的後背,一如往昔,我將臉貼在他的背心,往事沈沈,我卻終於是無從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認為,鋒芒是不好的,所以要好好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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