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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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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瀟腳下連轉,終是繞不開馬存淵,礙於他是老前輩,又不好主動出手發難,兩人僵持在這裏。這時忽聽一陣風響,一條長鞭自堂外抽將進來,風聲凜冽,馬存淵閃身躲開,一把抓住鞭梢,張瀟趁機繞過,站到大堂中央,對司博遙和沈寬是個制衡。

馬存淵冷哼一聲,運力一拉,門外人被拉得一個趔趄,長鞭脫手,正是丁紫瑤。馬存淵離門不遠,上前一步,抓住丁紫瑤。丁紫瑤大喊大叫,又踢又打,卻怎麽也掙不脫。

丁鈺和張瀟同時沈聲道:“放開她!”在場三人都是一方宗師,根本沒人聽他倆的話。司越鵬被丁學之傷了,也不生氣,笑笑道:“丁門主莫要誤會了,我們今天來,可不是尋釁生事的。大家坐下說話罷。”說著率先坐下了。馬存淵放開了丁紫瑤,司博遙和沈寬也走開了,堂中氣氛這才一緩。

丁紫瑤跑到父親身邊,同丁學之一起站在丁鈺兩邊。他們母親做出出軌之事,二人臉色都不好看。丁鈺回到主位,司越鵬同蘇雅芹坐在西邊下首,將上首座位留給司博遙坐了,馬存淵、沈寬、張瀟三人坐在東邊。張瀟已看出苗頭不對,八成是司越鵬有意勾引,故意給丁鈺臉上抹黑的。

待到眾人坐定了,丁鈺面上怒容不減,冷冷道:“三位掌門合夥揭了我一層臉皮,看夠好戲了吧?”沈寬笑道:“實在對不住,在下和司掌門、馬掌門都非故意,只是碰巧趕上了,躲也躲不過去。我們今日來,主要還是為了另一件事情。”

丁鈺道:“想來不是什麽好事。”馬存淵道:“好事還是壞事你一聽便知。”沈寬這時站起,緩緩走到堂中,忽然出手點了那婦人某處穴道,蘇雅芹登時昏睡去了。沈寬袍袖一揮,一陣強風襲出,將大堂門扇帶上。

沈寬這才說道:“這婦人敗壞丁家門風,給鷹爪門臉上抹黑,引起各派系鬥爭,實在該殺。”眼睛環顧眾人,堂中無一人說話。沈寬又對丁鈺道:“丁門主盡管放心,我們絕不透露此事一星半點,若有違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見丁鈺臉上略微松動,沈寬又道:“只要丁門主拿出一件物事,我姓沈的今夜便把這賤人做了,保證幹幹凈凈,不留痕跡。”

張瀟聽沈寬說話語氣,不寒而栗,這名震西安城的武學大師,說話竟如同匪首一般。丁鈺眉頭一抖,好像猜到什麽,霍然站起。

沈寬悠悠道:“丁門主是個聰明人,想來不會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麽物事。”丁鈺嘴唇顫動著,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這邊三位自始至終一直都是沈寬在說話,只聽他道:“丁門主若是不識時務,一意孤行,不肯交出飛鷹令,今日未嘗不可,只是憑丁門主的手段,只怕留不住我們罷!與其明日此時丁氏一族臭名滿天下,還不如趁早將這‘鷹爪正宗’的牌子讓了出來,自己落得幹凈。”

原來這“飛鷹令”便是鷹爪力宗主的象征,得到了飛鷹令,毫無疑問聲望必然大漲。張瀟想起數日前陳羽逼宮一事,竟和今日出奇地相似,都是抓住了對方的弱點死死相逼。不同之處在於陳伯安越權插手,咎由自取,而丁家卻是遭了小人陷害。

丁鈺深知即使今日自己讓步,這三人也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那時不但對不住列祖列宗,反而授人以柄,後患無窮。但目下之勢,堪稱絕境,確實難以回天。他勉強笑了一聲,道:“飛鷹令只有一枚,不知貴兄弟怎麽分呢?”馬存淵呵呵大笑道:“丁門主多慮了,我和沈掌門都是力挺司門主的。”丁鈺聽他說道“司門主”,心中暗罵一聲。馬存淵繼續說道:“司門主雄才大略,交游廣泛,人素仰其威望。由他接任門主,定能將天下鷹爪各支各派統而為一,也算承前啟後的一件盛事。那時,也少不了老弟你的功勞啊。”

丁鈺楞了半晌。司博遙拈須微笑不語,沈寬重坐回座位中,馬存淵端起茶慢慢喝著,司越鵬不知從哪拿出一根竹簽挑著指甲,四人都是不慌不忙,任由丁鈺發楞。

張瀟也看出丁家大勢已去,暗嘆一口氣,說道:“司掌門,你若真的成了鷹爪一派的門主,我首陽派第一個不能容你。”司博遙眼睛斜斜看來,沈寬語重心長道:“賢侄這又是何必?馬掌門剛才說了,司門主旨在讓本派發揚光大,相比丁家這些年來的疲軟,北京的鷹爪力支派反倒紅紅火火,菁英屢出,無能之人,本該退位讓賢嘛!”

張瀟冷笑一聲,道:“北京是天子所在,王氣凝聚,薈萃了全國的政治、文化、學術、交通,這也就罷了,我不明白為何連武林也要奉北京為首?”沈寬疾聲道:“不是奉北京為首,而是奉強者為首!”司博遙道:“老沈,不用和他廢話,首陽派又不是他說了算。”

張瀟噎了一下,是啊,首陽派高手如雲,不說張潤涵,其餘如周順、趙巨炎、張隨等人都是獨當一面、風裏雨裏過來的,自己在這群人中又算得了什麽呢?

丁紫瑤恨恨道:“我爺爺在世之時,你們絕不敢這般猖狂!”馬存淵笑道:“在老爺子面前,我們給他提鞋也得排隊。可誰叫他老人家不在了呢?可惜啊,可惜,丁老爺子若在,那就用不著司門主了,他是一定能將本派發揚光大的。”

丁學之道:“我爺爺奶奶費盡一生心血,將鷹爪力好一番改進,絲毫不留,遍傳天下,不想卻成就了你們這群小人!”

丁學之聲音洪亮,昏睡的蘇雅芹悠悠醒轉,呻吟了一聲,低聲道:“學之,孩子,過來。”

丁學之看著這個美艷女子,自己同她不過十步之遙,中間卻仿佛隔了一整個世界,她是愛護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母親,又是她給全家帶來噩夢般的災難,心中五味雜陳,咬牙道:“爹,跟他們拼了罷!”丁鈺一臉木然,面如死灰,不知在想些什麽。馬存淵道:“小子,你拿什麽拼?”丁學之跨前一步,大聲道:“你真的以為我丁家沒有強人了?告訴你,別看你年紀比我長,若要動手,你不一定能勝我!”

除了張瀟和蘇雅芹,下面坐著的另外四個人都大笑了起來。沈寬從懷裏掏出一卷書,擲了過去道:“你把話說得這麽大,莫非是憑了這個?”丁學之伸手接住,展開一看,面色登時從通紅轉為灰白。

沈寬得意道:“丁老爺子改進的一套功法,端莊有餘,克敵不足,真正有用的,還是得這一套老祖宗傳下來的‘真’鷹爪力吧!”丁學之仿佛失去了所有說話的底氣,結結巴巴道:“不可能……這套功法只有我丁家子弟方可修習……你怎麽可能拿到?”

司越鵬笑道:“這都多虧了我娘子。”說著一把摟過蘇雅芹。蘇雅芹看了丁學之一眼,臉色微紅,掙脫了站起身道:“兒子,過來。”

丁學之想到這丁家不傳之秘不知被多少人偷學了去,現在的丁家,真的是一點底牌都沒有了,怒火滿腔,道:“你別叫我兒子,我不是你兒子!”

蘇雅芹急道:“嗨,老爺都不說話了,你又何必強自出頭?這在座的三位大俠都是大高手,好漢不吃眼前虧,來,到娘這裏來。”

丁學之這才發現這麽久以來丁鈺都沒說話,急得抓住丁鈺胳臂道:“爹,你說句話啊!男子漢生於世上,不能愧對了列祖列宗!”司越鵬突然高聲道:“說得好!”從椅中一躍而起。

張瀟同丁學之都是一楞,不知他要做什麽。司越鵬同蘇雅芹站在一起,笑道:“問題是,你知道誰是你列祖列宗嗎?”丁學之面上紅一陣白一陣,正要出口相駁,蘇雅芹道:“他才是你爹爹啊!”手指著司越鵬。

本來呆坐著的丁鈺忽然擡起頭來,看向蘇雅芹,面上滿是絕望。丁學之張大了嘴巴,發不出聲音來。蘇雅芹平靜道:“我沒糊塗,這件事我最清楚,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就為了說一句:你並不姓丁。”

丁學之如同一尊石頭雕像般紋絲不動,丁鈺、丁紫瑤、張瀟全都呆住,在這一刻,空氣也好似凝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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