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譚熙聽到自己的窗戶被什麽東西敲響, 迷迷瞪瞪的爬起來湊過去看，眼睛漸漸在那一方雪白的小東西上聚焦, 發現那是一只紙鶴。

它咚咚裝著窗戶, 把譚熙驚奇的不行, 他伸手一拉開窗戶，便聽到了X45的聲音：”你畫的臉我實在太滿意了啊啊啊啊！忍不住想飛奔過來擁抱你，但是一時半會兒騰不開身, 讓我的小紙鶴代替我親你一下！”

那紙鶴對著譚熙的臉湊了過來，憑空被一只手給抓住, 江煊手指輕輕一攥, 再張開的時候，空中只留下一團灰燼, 順著一股邪風飄出去，落在了窗戶外頭。

譚熙的腰被人摟住, 江煊湊到他耳邊，不悅道：“不許他親你。”

譚熙還在消化剛才的話，茫然的扭過來，被男人堵住嘴唇親了一通才反應過來, 他揉揉眼睛, 道：“不過是只紙鶴。”

“任何東西都不能隨便親你。”

譚熙因為被重視而開心，他不好意思的去拿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發現已經是上午十二點半了, “我媽肯定又要說我。”

“我跟她解釋過原因了。”江煊把他扯出去洗臉洗手, 道：“而且現在他們都去學校了，你可以放心。”

“我媽那樣了還去學校啊？”

“她說不放心那些學生。”江煊用潤濕的毛巾擦著他的臉蛋，譚熙下意識閉上眼睛，抿著唇笑道：“你這樣我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了。”

“我喜歡伺候你。”

譚熙臉紅：“你會把我變成廢物的……我爸媽都不敢這麽寵我。”

“我敢。”江煊說：“而且我負擔的起。”

譚熙長得也是相當好看的，他的好看在於他的眉眼，溫溫柔柔乖乖巧巧的，一副好欺負的、任人宰割的樣子，很少能有人會跟譚熙起爭執，就算是有心想欺負他的人，也會因為這眉眼而讓步三分。

因為譚熙看著太軟糯了，欺負起來就像是在朝棉花裏頭紮針，沒什麽意思。

江煊的手移開，譚熙睜開眼睛，道：“江煊，你為什麽喜歡我啊？”

江煊低頭給他擦手，反問：“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譚熙回答不出來，他雖然有很多缺點，但是優點還是不少的，不過對於江煊來說，他的優點其實應該很普通的……所以他只對江煊為什麽喜歡自己而感到疑惑，如果江煊不喜歡他的話，他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譚熙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因為他跟傅直在一起那麽多年，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完美無缺，傅直卻都沒有喜歡過他。

這導致他懷疑自己的價值。

可到了江煊這裏，他好像成為了一個無上至寶，無論做什麽都會得到誇獎和認可，無論做什麽都會被喜愛和縱容。

譚熙傻傻的看著他：“江我覺得你給我設了一個局，我越來越靠近你，越來越需要你，越來越離不開你，等到了某一天，你想要傷害我的時候，什麽都不用做，只要抽身離開，我就魂飛湮滅了。”

江煊的手微微一頓，壞笑：“那你準備怎麽反抗？”

譚熙搖了搖頭：“我不反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想我也能坦然接受的。”

“……”簡直佛到沒邊兒。

江煊把他領到客廳吃飯，譚熙張嘴要餵，江煊沒好氣：“你不是要成廢物了？”

“人要享受當下！”譚熙振振有詞：“以後的痛苦就是為了這一秒的快樂！”

譚熙邊張嘴求投餵邊拿起手機，果然看到了X45發來的微信消息，對方激動地咆哮了好一會兒他的畫工，最後一句十分嚴肅：“你怎麽能畫出來這張臉的？”

譚熙想了想，回覆：“我夢到的。”

半晌後，X45對他說：“你怎麽會夢到我的？”

X45身旁的同事正好探頭看他的電腦屏幕，發現他打出這幾個字之後頓時噴了出來：“你也太不要臉了吧！人家畫的這麽好看，你說是你？”

同事哈哈大笑，這個笑話瞬間傳遍了整個辦公室：“X45不愧是陽明總局第一沒臉沒皮哈哈哈哈哈哈。”

譚熙不知道他那邊兒的事兒，他還吃了一驚，回：“這是你嗎？我不知道啊……我就隨便做了個夢。”

他驚奇的把這件事告訴江煊，江煊隨口道：“他肯定逗你玩的。”

譚熙覺得這也挺符合X45的畫風，重新收回手機，就發現X45恢覆了正常：“你個傻子哈哈哈，我逗你玩的！我根本就沒有臉，更別提這麽好看的臉啦！”

X45打完這句話，手指收回來微微一抽，單看那只精致的手，很難想象他的臉沒有任何凸起和五官，他很快跟同事一起笑成一片，重新看向電腦桌面的時候，看到了譚熙的新消息：“你喜歡就好啦！”

譚熙放下一樁心事，就著江煊的手吃了半天，門鈴突然被敲響了。快遞員送貨上門，譚熙還在納悶兒自己買了什麽東西，就發現對方的臉色發綠，戴著帽子，盡管努力微笑，但……不像活人。

譚熙立刻意識到這應該是陽明總局送來的東西，他簽了字轉身跑回家裏，心臟砰砰亂跳。

死人跟鬼這兩樣東西，不管見多少次還是會害怕啊！

拆開包裝，果然是記錄器，X45在微信上面教他使用方法，只要譚熙對著這東西念自己的名字以及與系統已經註冊完畢的身-份-證-號一致，直接掛在脖子上就行。它除了能根據靠近的鬼報警，還能送比較低級的游魂往生，對於不懂道術的私客來說，十分便利。

只是唯一一個限制，就是不能與任何東西一起掛飾。

譚熙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戴了很久的一塊石頭，皺了皺眉，有點兒糾結。

他脖子上這個石頭戴了十多年前了，只有一兩克，薄如蟬翼，冬暖夏涼，這是他有記憶就戴在身上的，原本戴上的時候表面光滑，後來譚熙偶然發現它有了很多細細的紋路，像裂開一樣，他爸說這東西是給他擋了很多災的，不能輕易拿掉。

這麽多年了，它幾乎成為了譚熙的一部分，譚熙甚少會註意到它的存在。

他有點兒想試試這聽上去有點神奇的記錄器，猶豫了一會兒，擡手剛要拿掉——

“譚熙！”江煊突然喊他，他快步走過來，伸手把記錄器奪過來，道：“我幫你戴著這個，你爸說你脖子上的玉已經活了，隨便拿掉會惹災難的。”

譚熙只好乖乖放回去，“你拿著有用嗎？”

“它也沒說只能戴在脖子上。”江煊一臉認真，實則敷衍，他對於陽明總局的寶貝並不抱任何希望，縱容譚熙這一切，倒不如說是哄著他在玩。

X45又發來消息：“你可以給它取個名字，它很智能的。”

譚熙又來了興趣，摸著那寬度兩指、像小表盤一樣的記錄器，道：“叫譚寶寶吧！”

記錄器滴了一聲，江煊卻道：“不行。”

譚熙不解，江煊道：“它有什麽資格跟你姓？”

“……”譚熙只好道：“要不叫王十？”

王九本來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啃洋蔥，這會兒也仰著腦袋看了過來，它慢慢爬過來，擡起一個小爪子朝譚熙支巴，譚熙立刻把記錄器放在它面前：“龜兒子，你有妹妹了！你看它多可愛，好好相處！”

江煊：“為什麽是妹妹？”

譚熙把自己鑰匙扣上那個橡皮八爪魚的蝴蝶結摳了下來，伸手放在小圓盤的腦門兒，道：“因為這個！”

橡皮八爪魚妹妹的腦袋上空了一塊，看著挺委屈。

強迫被裝上性別的記錄器也很委屈。

江煊本以為譚熙只是隨便一放，沒成想他又興致勃勃的去找了502膠水，硬是在原本精致的小圓盤上面按死了那個粉色的小蝴蝶結。

做完這一切，他啟動了記錄器的語聊設置。

一個男聲說：“您好，我親愛的主人，我是譚寶寶王十，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你不叫譚寶寶王十，你叫王十。”譚熙提醒他：“而且你是妹妹，能切換女聲嗎？”

“對不起，我的外觀……”它旋轉起來，看到了一邊兒墻上的鏡子，仿佛被那個粉紅色的蝴蝶結給震撼到了，發出一陣難以言喻的電流聲，卡機半晌，擠出了一陣帶著滋滋電流的聲音：“因為系統檢測到您有一位男性愛人，本著‘功能多則壞的快’原則，我沒有被植入女聲設置，但我會盡量滿足您的要求。”

譚熙已經出乎意料：“我很滿意！”

他剛說完，王十突然又開了口，是一聲通報，男聲合著電流聲，像是人類在故意捏著嗓子：“報告主人~譚寶寶王十收到，一千，一百，一十，積分，請查收。”

譚熙不明所以：“改性別送積分？這麽好的？”

江煊把被冷落的手機遞給他：“他給你發來的。”

X45：“這是對你給我畫臉的感謝，我不怎麽室外活動，遇到的鬼很少，這些是我的全部積分了，送給你，祝你早日拿到起死回生丹！”後面還有一大串比心。

譚熙有些感動，他道了謝，把手機收好，讓十妹妹和九哥哥在屋裏玩，自己則準備去他媽的學校接她回來。劉英的腰畢竟還沒好，譚熙得多照看著點兒才行。

譚熙家以前是農村，後來政府規劃之後，這邊也修好了水泥公路，不過房子還是自建的，周邊兒的鄰居也都是以前認識的，譚熙走出去，挨個都能打的上招呼，說話就不行了，譚熙一向是交際廢，也就他那張軟萌可欺的臉勉強自來熟點兒。

村莊附近的垃圾桶旁活躍著幾只流浪貓，譚熙以前經常被父母慫恿著來這兒餵，餵過了一批又一批，可小貓卻生生不息，每次回來都沒有熟悉的。

譚熙挺招這些小動物待見，附近旁的人過來，它們會馬上竄出去躲起來，但是譚熙每次走過，都只會引它們好奇駐足，有膽大的還湊過來圍著他喵喵叫。

譚熙穿過它們走向附近的停車場，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車，剛要拉車門上去，身邊突然竄過來一個戴帽的男人，他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就猛地被扭住，整個人被推在車門上，男人沖上來吻住了他的唇。

譚熙的眼睛陡然瞪圓了，他根本來不及反應，一側的江煊已經暴怒，壓著他的男人被一腳踹飛出去，電石火光間，誰也沒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人撞在後方的車門上，哇的嘔出了一口血，可見江煊幾乎下了殺手。

男人楞楞的擡起頭，他看不到江煊，只以為剛才是譚熙踢得，神情還有些不敢置信。

譚熙看清了他的臉，也是一陣愕然：“傅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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