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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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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哢噠”一聲,桃花眼把玩在手裏的蘋果手機掉在了桌上,然後他一下從大班椅上彈了起來,飛奔出門大喊一聲:“來人吶!”

可是人早走光了。

他只好火速拿了曉芙座位上的冬裝外套回來往她身上一罩,沖她吼了一嗓子:“還楞著幹什麽?上醫院去啊!難不成你想生我辦公室啊?”

曉芙已經站了起來,邁著發達的四肢無力地往門口挪了幾步,嘴上卻還問:“那我這會兒能走路嗎?”

“你不走還要我抱你啊?我抱得動你嗎我?”他拖大米袋一樣拖著她的身子一路進了電梯,又去了停車場,在他的寶馬車前停了下來。

曉芙剛要拉開副駕駛的門,他一聲斷喝:“等一下!”然後迅速狂奔去打開後車廂,從一個耐克的運動健身包裏翻找出一塊大浴巾,疊巴疊巴鋪在副駕駛座位上,才讓她進去坐下。曉芙卻又站住了,他問她:“又怎麽了?”

“我媽說羊水破了,要躺下來。”她說。

桃花眼只好下車把大浴巾往後座塞,塞完浴巾又來塞她,嘴裏也使著勁兒:“你給我進去!倒是快進去!不然一會兒你生停車場我可不管你啊。告你,我可暈血!”

他往婦幼醫院疾駛的時候,她忽然抽抽搭搭地哭了。

“又怎麽了?”他試圖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結果看到的只是個蒙古包一樣的大肚子。

“我怕。我這離預產期還有一個多月呢,要是孩子保不住了,可怎麽辦哪?”她摩挲著大而圓滾的肚皮哭著說,母性泛濫得一塌糊塗。

“沒事兒,早產孩子的又不是你一個,我就是個早產兒,七個月就出生了。話說等你早產完了,咱找個時間把我這損失給算算,我這車可是新換的。”那塊浴巾一準兒不夠使,他是真心疼他的車。

“嗚嗚嗚……謝謝你周總……等我生完了,我給你洗車……嗚……”

“大路現在都堵得厲害,我帶你走小路,可能會有點兒顛。”他轉移她的註意力。

曉芙就在一陣輕微的顛簸中,打了致遠手機,無人接聽;又打他辦公室電話,是他下屬接的,說

“馬博正在做手術”,她滿心委屈。只好又往家打,她爸上外地出差了,她媽正悠哉悠哉地在家裏邊看韓劇邊給雙棒兒外孫鉤小線襪。

接了女兒電話以後,她電視都忘了關,挎上早就準備好的待產包就飛奔下樓,嘴裏還不閑著:“讓你好好跟家呆著,別出去瘋癲,你就是不聽!張曉芙啊!……”

正趕上晚飯的點兒,一隊隊學員正如滾雷一般地喊著“一二三四”從教學區往設在家屬區的食堂行進,路人們都站了下來。曉芙媽顧不上這些,瞅準時機,牙一咬,心一橫,便從正在前行中的兩個方陣的豁口插了進去,靠後一個方陣的學員們只好原地踏步地邊吼“日落西山紅霞飛”邊朝這位身手矯健的大媽行註目禮。

兩班人馬幾乎同步趕到婦幼醫院,曉芙一見著她媽,馬上鼻子一酸,嘴一扁,眼淚又下來了:“媽——”

曉芙媽盯著站女兒身邊的桃花眼那張精雕細琢的面龐,楞了楞神。

桃花眼主動叫了一聲:“阿姨您好,我是小張同事。”

曉芙媽心裏著急,可這也不耽誤她拍拍桃花眼的瘦胳膊:“哎喲,小夥子,可真謝謝你了,人美心也美!得虧你送我們曉芙來醫院!”

要不是心裏頭正無著無落地害怕,曉芙一準會跳起來把她媽的嘴捂上。

桃花眼架不住曉芙媽那麽拍,就笑笑:“沒什麽,阿姨,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我。”然後就忙不疊地閃人了。

進電梯往趙主任那兒去的時候,當媽的瞅見女兒的外褲都濕透了,便從身後鼓鼓囊囊的待產包裏抽出一塊鉛灰色的布。

“什麽呀這是?”曉芙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爸的秋衣嗎?”確切地說,那是她爸秋衣的一截袖子。

“這是我給孩子做的尿布,可軟和了,年前我就弄好了。”不過喘氣的功夫,曉芙媽已經把那塊尿布塞進了女兒的褲子裏。

曉芙連躲的機會都沒有,臊得不行:“媽,你幹什麽你,人都看著呢!”同電梯的兩個男的先是目瞪口呆了一會兒,然後就天上地下地亂看。

“別嚷嚷,這會兒誰管你!褲子濕成這樣你不難受啊?”曉芙媽一臉的理所當然。

曉芙氣結。

“你那同事小夥子長得真秀氣,哎,他怎麽那麽香?”曉芙媽對桃花眼的美貌念念不忘。

“他香啊臭的跟你有什麽關系!亂喊什麽呢你?那是我老板!你想害死我啊你!”曉芙沒好氣地說。

“哎喲,什麽死啊活的!他這個年紀在我們看來,可不就是小夥子嗎?”曉芙媽搬出女婿來佐證自己的觀點,“小馬我還當他是小夥子呢!”

……

在一系列檢查中折騰一圈後,趙主任說:“宮口開了一指了,孩子屁股朝下,得剖。”

曉芙媽立刻就問:“什麽時候剖?”

趙主任就說:“先給她輸點兒硫酸鎂抑制下宮縮,盡量等到後天,但她要真開始痛了,那可能隨時就得剖了。”

她倆一個是過來人,一個是專業人士,就事論事的樣子,仿佛並不是要給她張曉芙開膛破肚,而是要拆一床舊被子。

曉芙的心裏七上八下的,既怕挨刀,也不想孩子有閃失,前怕狼後怕虎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要是生孩子跟從口袋裏頭掏個錢包出來一樣簡單該多好!

讓送進待產室不久後,躺她隔壁床的一位準母親忽然嗷叫起來,沖醫生直喊:“我想剖,我想剖。”

“剛剛你不還堅持一定要順產嗎?”醫生一臉見多不怪的樣子,“決定了?那就安排手術吧,家屬來簽個字兒。”

要換床的時候,陪護她的女親屬試圖挪她,她卻又為下一波陣痛淒厲地慘叫,連鎮定的曉芙媽都看不下去了,就勸:“等過了這一陣兒再動她吧。”

曉芙瞅著準母親痛得咬著自己手背上的肉的樣子,渾身無法自抑地發起了抖,這會兒她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盡快挨上一刀。內心的某個小角落甚至還慶幸婦幼醫院的待產室不讓男的進,因為她是死都不會想馬致遠看著她也成這副歇斯底裏、不成人形的樣子的。準母親讓推走好幾分鐘後,曉芙還在發抖。

晚上八點左右,她的肚子開始有規律地陣痛,趙主任說要剖了,一種強烈的恐懼瞬間襲來,她死也不肯讓人動她,非要等致遠來。

雖說痛得暫時輕微,她還是強烈地希望致遠能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讓她身心都能有個抓撓。曉芙媽一面數落女兒“死犟死犟的,我在還不行嗎?”,一面一個接一個電話地給“小馬”打,終於他接了,曉芙媽趕緊把手機塞給女兒,致遠在那頭叮囑:“我這兒正堵車呢,不知道得多久。你先進去,我一會兒就到,好不好?聽話!”

“致遠——”她叫了他一聲,想說上兩句梯己話什麽的,可一瞅上她媽那副虎視眈眈盯著她的神情,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只好讓千言萬語都泯滅在空氣中了,“那沒什麽了,你一定得快點兒來!”

直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嗯”了一聲,她才戀戀不舍地掛了電話,乖乖同意備皮。

躺在手術臺上任人宰割的時候,她清晰地聽見手術刀劃拉開她肚皮的聲音,心就一跳一跳的,盡管那分貝跟開拉鏈似的;她還聽見趙主任輕聲抱怨了句:“怎麽脂肪厚成這樣?”

九點十一分的時候,老大出來了,是個女兒,先不吭氣兒,護士照著她元寶似的小腳心那麽一拍,她才不情不願地哭了兩聲。

兩分鐘後,老二也出來了,是個兒子,這小子一出來喇叭就吹得倍兒響亮,給他和姐姐共用的促進肺部發育的營養針八成都讓他給吸收了。

趙主任笑著對曉芙說:“孩子像你,不像老馬。”

曉芙虛弱地瞅著一對ET外星人似的子女,心裏直納悶兒:我就長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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