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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膛和蘇菲瑪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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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芙腦子一嗡。

她後來怎麽也想不起來,她那天是怎麽入的席,又是怎麽讓馬經理引薦給在座的諸位,包括牛秘書——“男小蜜”的官方稱謂。

自進門瞅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黑臉膛起,她的腦子裏就跟讓人倒了桶石灰進去似的,一片刷白。這人有日子沒見了,本以為他已成了她心頭的一片死海,沒想到這會兒死海面上居然下起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

黑臉膛也是一臉的錯愕,他顯然也沒預料到會在這兒遇上她,更沒法把眼前這個裙擺剛蓋住屁股,兩眼抹得像浣熊一樣的妖艷女人和那個愛耍貧嘴的臭丫頭看作同一個人。

一曲箜篌淡淡地縈繞在眾人的耳畔,卻讓曉芙更加心煩意亂起來。

牛秘書把坐他右手邊的黑臉膛介紹給馬經理:“這是我高中同學,你倆同名。哦,不,你那是‘志向遠大’,我們這位是寫‘古道西風瘦馬’的。”又拍拍黑臉膛的胸大肌笑道,“當然,咱這匹馬可不瘦!”

除了曉芙,在座的各位都笑了。

牛秘書是個滿面紅光的胖子,許是因為胖,說話的時候總愛喘,聲帶裏老像塞著一團脂肪。這會兒他正努力撥拉開那團脂肪,喘道:“這廝的外祖父當年官拜少將,上高中那會兒,他可沒少搭家裏的小吉普來上課,我那時候也跟著沾了不少光。我們倆那時候——鐵磁!”他邊拍著黑臉膛的背,邊沖眾人豎一大拇哥。

黑臉膛有點兒不耐煩地笑笑:“行了行了,喝你的酒吧!整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幹什麽呀?老頭都去世多少年了,還報他的山頭!”

牛秘書立刻說:“好好好,咱做人要低調!低調!孔明先生教導我們,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

眾人又笑,當然,除了曉芙。

這個被命名為“烏衣巷”的包間,頗像一幅水墨畫,大到那仿明的屏風、茶幾,小到桌上的杯碗、碟壺,一應只有黑白兩色兒,連倆女服務員都穿著黑稠面兒的旗袍,來來回回好像兩只游動的蝌蚪。

紅裙裹身的曉芙像落在水墨畫上的一只火烈鳥那樣醒目,大半桌的男人都不時拿餘光往她這兒瞟。只要一想到黑臉膛也在座,她就跟渾身長了刺兒似的不自在。雖然黑臉膛並沒有看她。

馬經理早看出曉芙這一番扭捏,心裏很是納悶兒:這丫頭什麽時候怕過生吶?平時那股插科打諢的勁兒都哪兒去了?

自進門起,她就一直悶著不吭氣,直到牛秘書端起杯子給她敬酒,她才幹笑了一下:“我酒量不好。”

馬經理趕緊端起酒杯陪笑:“牛秘書,我替她喝。”

牛秘書不樂意了:“你怎麽能替得了我這份情誼呢?小姑娘,這紅酒可是養顏抗衰老的。法國女人為什麽那麽漂亮?就是因為,她們每天臨睡前都喝上一杯葡萄酒。你要能養成這麽個好習慣,不出五年,你準能成蘇菲瑪索。”

眾人大笑,還有人起哄:“你們賣酒的都不敢喝,我們以後哪還敢買啊?”

曉芙一臉的為難,她沒留心到,牛秘書旁邊那張黑臉膛沈了下去。

馬經理只得轉臉過來和曉芙陪笑:“小張啊,你看牛秘書是一片心意,你不能不承情!”

曉芙急了:“馬經理,你怎麽出爾反爾啊?來之前你不是說了,你幫我擋酒的嗎?”

“嘿,這是怎麽話說的?”馬經理一臉的尷尬。

還端著杯子的牛秘書也尷尬了,一直沒說話的黑臉膛這時攀住他的肩,發話了:“胖子,人小姑

娘才二十來歲,細皮嫩肉的,你讓人抗什麽衰老。倒是咱這兩根老黃瓜該刷刷綠漆裝裝嫩了,這酒我替她喝了,成不?”

大家笑。曉芙終於朝他看了一眼,心裏五味雜陳。

牛秘書轉過臉,看外星人似的看著他:“成啊!太成了!”又笑向眾人道,“你們可不知道,這廝平時是煙酒不沾,我要勸他吧,他就跟我整一堆大道理。今天居然要英雄救美,在我跟前兒破戒,我這也算是羅鍋子臥軌——直(值)了!”說著,就拿起桌上的酒瓶就往黑臉膛面前的空杯裏倒酒。

大家又笑。

“不用了,我自己喝!”曉芙忽然端起面前那杯紅酒對眾人笑道,“我打小就崇拜蘇菲瑪索!”

說著,一仰脖子,把那杯對她來說比中藥還苦的紅酒倒進了嘴裏。

眾人先是一怔,然後一疊聲拍手叫好。馬經理趕緊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黑臉膛看向她,眉頭擰了一擰,又擰了一擰。

她卻根本不去看他,只覺得,一股熱氣在體內徐徐蔓延開來,剛剛的那種不自在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之若素。

牛秘書沖著馬經理大呼:“別楞著呀,再給她滿上!”

那天,桌上一共開了三瓶紅酒。馬經理趕緊拿起離他最近的那瓶往曉芙的酒杯裏倒,邊倒邊偷眼觀察她,他真怕她又說出什麽二百五兮兮的話來。她幹得出來!

曉芙在眾人的笑勸聲中又半推半就地喝了兩杯,中途拎著包去了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黑臉膛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等著她。她後來發現,他真生氣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的。

她的心熱了一下,又冷了下去。

“你爸媽知道你在這兒嗎?”他突兀地問。

她不說話。

“我送你回家!”他又說。

“不用了!”她脖子一梗,繞過他就往“烏衣巷”的方向走。可還沒走兩步,一只大臂就讓他的一只鉗子似的手攥住了,然後整個人就讓他這麽連拖帶拉地往電梯的方向去了。

沿途遇上的人看著拉拉扯扯的兩人,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便駐足向他倆行註目禮。

她一邊讓他這麽鉗著胳膊,不得已地跟著腿長步快的他踉蹌地小跑,一邊試圖甩開他的手:“你幹嘛呀?走這麽快,我腳脖子都要崴了!”

“知道會崴腳你穿這麽高的鞋。”他沒好氣地說。

他把她提溜進了電梯,又提溜進了停車場,最後把她塞進了他車的副駕駛座。

“把安全帶系好!我最煩人坐車不系安全帶!”他瞪著她。

她立刻給他回瞪過去,偏坐那兒不動。

兩人就那麽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小會兒,他忽然俯身伸出一只手,她本能地以為他要扇她,不由一縮脖子,跟只受驚的瘟雞似的。事後她只要想到那一幕,就覺得挺掉份兒。沒想到他只是“呲啦”一下拉出她右邊卷繞器裏的安全帶,利落地插入她左腰邊的固定扣裏。

她馬上要摘,手剛搭在固定扣上,他的食指就點上了她的鼻尖:“敢摘你試試!”然後摔上車門,走到駕駛座那一側,開門上車。

她老實了。車像子彈似的“嗖”地一下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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