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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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蒼涼，驟風呼嘯。
城主府中，一片寂靜。
昨日傍晚，異族公子卡多被一頁花花主殺死於花都某座不知名的小鎮，第二天，那座小鎮便被異族人重重圍困，淪為人間煉獄。
作為幫兇之一，厘魅被關押進封樓獄。
隱居在南山的那位花都實際掌控者、此地最強的異族人，沒有直接殺死厘魅，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而是將判定厘魅生死的權利交給塢辰。
厘魅是死，是活，皆在塢辰一念之間。
可這件事，塢辰當真做得了主嗎？
當厘魅被關進封樓獄的那一刻，已決定了等待厘魅的，只有一條死路，那把割頭的屠刀已懸在厘魅脖子上，現在，就等一聲令下。
而到時發號施令的，將是塢辰。
那名異族強者就是要塢辰親自殺死自己的兒子厘魅！
風吹柳樹，嘩啦作響。
午夜三更，塢辰形狀狼狽地半蹲在院中柳樹前，蒼老的手，撫過柳樹上一道道淺顯的劃痕，那是厘魅兒時測量身高時留下。
“艾爾維斯，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塢辰喟然長嘆一聲：“這個城主，當得好他媽累呀。”
艾爾維斯正是十年前，那位英勇無畏、誓死保衛花都的城主，他在護城戰中英勇作戰的事跡，至今激勵著花都百姓。
可艾爾維斯也是會害怕的。
隨著護城戰的進行，艾爾維斯已知曉花都的結局已定，他們註定不是異族人的對手，而城破之日，依照經驗，異族人將會對負偶頑抗的花都進行屠城，一個不留！
和異族人拼個玉石俱焚？
那固然悲壯，固然撼天動地，但同樣的，一旦那樣做，花都的希望，也將就此斷絕。
只要還有花都百姓活著，只要還有孩子，花都自由的希望，終有一日會實現！
城破之前，戰火紛飛中，被一名異族強者重傷的艾爾維斯，奄奄一息地躺在城樓中，瀕臨死亡的他，彌留之際，攥緊了塢辰衣袖。
他跟塢辰說了兩個字：“幫我！”
塢辰思索許久後說：“好。”
當即，艾爾維斯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
那晚，塢辰望著氣息微弱的艾爾維斯，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等到艾爾維斯咽氣後，塢辰抱著艾爾維斯的屍體，穿過層層阻擋的花都戰士，自城頭跳下。
“艾爾維斯已被我殺死，花都投降！”
塢辰發出淒厲的一聲咆哮。
後方，雅戈、摩訶他們緊皺眉頭，萬分詫異地凝視著歇斯底裏的塢辰，然後，豁然，他們醍醐灌頂，一齊奔到了城門前，合力將花都大門打開。
自那時起，塢辰他們，成了花都百姓最為憎惡的人，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他們背負著遺臭萬年的罵名，維持著花都為數不多的生機。
他們是寂寞的。
明明滿腔熱血在為花都著想，可無奈只能保持沈默，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絕口不提自己的真實目的。
塢辰已記不清，自己的妻子在得知他開城投降之後，再見到他時，是怎樣一番淒涼的模樣，他耳畔只是縈繞著，妻子臨死前，一遍遍的質問聲。
“塢辰，告訴我，你不是叛徒，對不對？”
可憐楚楚的妻子，帶著央求的口吻，渴望著塢辰能回答他的話。
然而塢辰一言不發。
至死，他妻子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的那幫兄弟，和他有著相同的遭遇，雅戈眼睜睜看著服毒的妻兒死去，身為孤兒的摩訶最敬重的孤兒院院長，在得知摩訶的事情後，活活氣死。
可他們依然負重前行。
別人將他們鏟除護城戰時在背後搗亂的一群臭蟲，當做是濫殺無辜又如何？別人把塢辰和那名假扮嬌艷婦人的手下，在光天化日之下，演的那一場用來烘托塢辰殘暴無情的調戲民女的戲碼，當做真的又如何？
別人把他們殺死私底下被異族人控制的花都人，當做慘無人道的屠殺又如何？沒有人理解他們又如何？
總該有人為花都的未來付出一切啊！
可時光流逝，塢辰越來越感覺累了，他年紀大了，總是愛回憶往事，他老是想，假如不曾答應艾爾維斯的請求，去守護花都，而是選擇和老婆孩子逃離這裏，會不會現在他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過著其樂融融的生活。
每次想到這裏，塢辰都後悔難當。
但緊接著，他就又想起，艾爾維斯臨死時緊緊攥著他衣袖的那只手，還有那句話：
“幫我！”
於是塢辰的心又平靜下來，繼續安穩地當叛徒，繼續忍受著花都百姓的辱罵，繼續無人理解的日子。
雅戈被諾亞殺死的那天，塢辰出離憤怒，可當他瞥見雅戈安詳的表情時，猛然醒悟，諾亞之所以能殺死雅戈，是因為雅戈自己，已不想再活著了。
雅戈，太累了，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太累了。
塢辰更是心力交瘁。
可每當他看到厘魅，就很欣慰，盡管厘魅總是跟他作對，盡管外面的花都百姓在罵他塢辰時，坐在一邊的厘魅不會反對一聲，甚至有時還幫腔幾句，可他知道，厘魅是愛他這個父親的。
每當他在厘魅面前露出疲憊之態時，厘魅便會親切地給他捶背，直到他睡著，兒子厘魅才停手。
因為兒子，塢辰有了堅持的動力，他知道兒子喜歡花，所以他要等到能摧毀異族人統治的那一天，他要等到花都再一次鮮花遍地的日子到來。
可老天又要將厘魅從他身邊奪走。
塢辰緊緊閉著眼睛，他是選擇為繼續守護花都而處死自己的兒子，還是去封樓獄劫走兒子，從此浪跡天涯，再不管花都人的死活？
布滿褶皺的手，顫抖著一次次撫摸過，柳樹上那一道道淺顯的劃痕，不知過了多久，陡然塢辰雙眸睜開。
去他媽的守護花都，去他媽的靜候未來，去他媽的忍耐，去他媽的滿城無辜百姓，去他媽的艾爾維斯，去他媽的承諾！
他塢辰只有一個兒子，他絕不允許厘魅死。
“轟……”
無形的霸道魔元力，自他體內彌漫而出，四周突兀地刮起一團強勁風暴，風沙漫天飛舞中，摩訶等七位神將，飄然出現，整齊地站在塢辰身後。
“去封樓獄，接厘魅。”
塢辰當先一步邁出，鬼魅般地出現在城主府門後，他望著眼前的石門，不禁覺得人生真是可笑，他堅持了十年，結果卻是換來他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
他塢辰絕不會那麽做！
“砰……”塢辰直接將城主府門拉開。
頓時，城主府外的光景，映入他眼簾。
眾所周知，城主府門前，是一條極其寬敞的大道，平日裏，空曠無比，可今日，這條街上站滿了人。
形形色色的花都百姓，齊聚在這條寬敞的大道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難以計數的花都百姓突然簇擁在一起，使這條大街顯得格外擁擠。
源源不斷的，還有人在朝這裏走來，可奈何擠不進來，於是無奈地站在外圍，而隨著人越來越多，城主府方圓極大範圍內的大道上都擠滿了花都百姓。
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城主府的方向。
在塢辰現身的那一刻，這些人，由遠及近地一排排跪了下去。
“砰砰砰……”
無數道跪地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一望無際的人群，整齊劃一地跪了下去，沖他們恨之入骨的塢辰跪了下去。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這些人異口同聲地高聲呼喊著，便連尚自穿著開襠褲的孩童，都聲嘶力竭地叫嚷著，他們垂下頭顱，眼淚稀裏嘩啦地流淌著。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聲如雷鳴，響徹九霄。
……
……
站在門口，塢辰目光掃過那跪在地上的一個個花都百姓，聽著耳畔那一聲聲吶喊，忽然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含笑轉過身來，他又走回了城主府。
“人，不去救了。”
塢辰笑著笑著，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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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傍晚，異族公子卡多被一頁花花主殺死於花都某座不知名的小鎮，第二天，那座小鎮便被異族人重重圍困，淪為人間煉獄。
作為幫兇之一，厘魅被關押進封樓獄。
隱居在南山的那位花都實際掌控者、此地最強的異族人，沒有直接殺死厘魅，為自己死去的孩子報仇，而是將判定厘魅生死的權利交給塢辰。
厘魅是死，是活，皆在塢辰一念之間。
可這件事，塢辰當真做得了主嗎？
當厘魅被關進封樓獄的那一刻，已決定了等待厘魅的，只有一條死路，那把割頭的屠刀已懸在厘魅脖子上，現在，就等一聲令下。
而到時發號施令的，將是塢辰。
那名異族強者就是要塢辰親自殺死自己的兒子厘魅！
風吹柳樹，嘩啦作響。
午夜三更，塢辰形狀狼狽地半蹲在院中柳樹前，蒼老的手，撫過柳樹上一道道淺顯的劃痕，那是厘魅兒時測量身高時留下。
“艾爾維斯，告訴我，我該怎麽做？”
塢辰喟然長嘆一聲：“這個城主，當得好他媽累呀。”
艾爾維斯正是十年前，那位英勇無畏、誓死保衛花都的城主，他在護城戰中英勇作戰的事跡，至今激勵著花都百姓。
可艾爾維斯也是會害怕的。
隨著護城戰的進行，艾爾維斯已知曉花都的結局已定，他們註定不是異族人的對手，而城破之日，依照經驗，異族人將會對負偶頑抗的花都進行屠城，一個不留！
和異族人拼個玉石俱焚？
那固然悲壯，固然撼天動地，但同樣的，一旦那樣做，花都的希望，也將就此斷絕。
只要還有花都百姓活著，只要還有孩子，花都自由的希望，終有一日會實現！
城破之前，戰火紛飛中，被一名異族強者重傷的艾爾維斯，奄奄一息地躺在城樓中，瀕臨死亡的他，彌留之際，攥緊了塢辰衣袖。
他跟塢辰說了兩個字：“幫我！”
塢辰思索許久後說：“好。”
當即，艾爾維斯臉上，露出久違的笑意。
那晚，塢辰望著氣息微弱的艾爾維斯，呆呆地坐了很久很久，等到艾爾維斯咽氣後，塢辰抱著艾爾維斯的屍體，穿過層層阻擋的花都戰士，自城頭跳下。
“艾爾維斯已被我殺死，花都投降！”
塢辰發出淒厲的一聲咆哮。
後方，雅戈、摩訶他們緊皺眉頭，萬分詫異地凝視著歇斯底裏的塢辰，然後，豁然，他們醍醐灌頂，一齊奔到了城門前，合力將花都大門打開。
自那時起，塢辰他們，成了花都百姓最為憎惡的人，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徒，他們背負著遺臭萬年的罵名，維持著花都為數不多的生機。
他們是寂寞的。
明明滿腔熱血在為花都著想，可無奈只能保持沈默，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絕口不提自己的真實目的。
塢辰已記不清，自己的妻子在得知他開城投降之後，再見到他時，是怎樣一番淒涼的模樣，他耳畔只是縈繞著，妻子臨死前，一遍遍的質問聲。
“塢辰，告訴我，你不是叛徒，對不對？”
可憐楚楚的妻子，帶著央求的口吻，渴望著塢辰能回答他的話。
然而塢辰一言不發。
至死，他妻子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的那幫兄弟，和他有著相同的遭遇，雅戈眼睜睜看著服毒的妻兒死去，身為孤兒的摩訶最敬重的孤兒院院長，在得知摩訶的事情後，活活氣死。
可他們依然負重前行。
別人將他們鏟除護城戰時在背後搗亂的一群臭蟲，當做是濫殺無辜又如何？別人把塢辰和那名假扮嬌艷婦人的手下，在光天化日之下，演的那一場用來烘托塢辰殘暴無情的調戲民女的戲碼，當做真的又如何？
別人把他們殺死私底下被異族人控制的花都人，當做慘無人道的屠殺又如何？沒有人理解他們又如何？
總該有人為花都的未來付出一切啊！
可時光流逝，塢辰越來越感覺累了，他年紀大了，總是愛回憶往事，他老是想，假如不曾答應艾爾維斯的請求，去守護花都，而是選擇和老婆孩子逃離這裏，會不會現在他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過著其樂融融的生活。
每次想到這裏，塢辰都後悔難當。
但緊接著，他就又想起，艾爾維斯臨死時緊緊攥著他衣袖的那只手，還有那句話：
“幫我！”
於是塢辰的心又平靜下來，繼續安穩地當叛徒，繼續忍受著花都百姓的辱罵，繼續無人理解的日子。
雅戈被諾亞殺死的那天，塢辰出離憤怒，可當他瞥見雅戈安詳的表情時，猛然醒悟，諾亞之所以能殺死雅戈，是因為雅戈自己，已不想再活著了。
雅戈，太累了，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太累了。
塢辰更是心力交瘁。
可每當他看到厘魅，就很欣慰，盡管厘魅總是跟他作對，盡管外面的花都百姓在罵他塢辰時，坐在一邊的厘魅不會反對一聲，甚至有時還幫腔幾句，可他知道，厘魅是愛他這個父親的。
每當他在厘魅面前露出疲憊之態時，厘魅便會親切地給他捶背，直到他睡著，兒子厘魅才停手。
因為兒子，塢辰有了堅持的動力，他知道兒子喜歡花，所以他要等到能摧毀異族人統治的那一天，他要等到花都再一次鮮花遍地的日子到來。
可老天又要將厘魅從他身邊奪走。
塢辰緊緊閉著眼睛，他是選擇為繼續守護花都而處死自己的兒子，還是去封樓獄劫走兒子，從此浪跡天涯，再不管花都人的死活？
布滿褶皺的手，顫抖著一次次撫摸過，柳樹上那一道道淺顯的劃痕，不知過了多久，陡然塢辰雙眸睜開。
去他媽的守護花都，去他媽的靜候未來，去他媽的忍耐，去他媽的滿城無辜百姓，去他媽的艾爾維斯，去他媽的承諾！
他塢辰只有一個兒子，他絕不允許厘魅死。
“轟……”
無形的霸道魔元力，自他體內彌漫而出，四周突兀地刮起一團強勁風暴，風沙漫天飛舞中，摩訶等七位神將，飄然出現，整齊地站在塢辰身後。
“去封樓獄，接厘魅。”
塢辰當先一步邁出，鬼魅般地出現在城主府門後，他望著眼前的石門，不禁覺得人生真是可笑，他堅持了十年，結果卻是換來他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
他塢辰絕不會那麽做！
“砰……”塢辰直接將城主府門拉開。
頓時，城主府外的光景，映入他眼簾。
眾所周知，城主府門前，是一條極其寬敞的大道，平日裏，空曠無比，可今日，這條街上站滿了人。
形形色色的花都百姓，齊聚在這條寬敞的大道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難以計數的花都百姓突然簇擁在一起，使這條大街顯得格外擁擠。
源源不斷的，還有人在朝這裏走來，可奈何擠不進來，於是無奈地站在外圍，而隨著人越來越多，城主府方圓極大範圍內的大道上都擠滿了花都百姓。
他們都目不轉睛地望著城主府的方向。
在塢辰現身的那一刻，這些人，由遠及近地一排排跪了下去。
“砰砰砰……”
無數道跪地聲，接連不斷地響起，一望無際的人群，整齊劃一地跪了下去，沖他們恨之入骨的塢辰跪了下去。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這些人異口同聲地高聲呼喊著，便連尚自穿著開襠褲的孩童，都聲嘶力竭地叫嚷著，他們垂下頭顱，眼淚稀裏嘩啦地流淌著。
“求城主大人叛厘魅無罪！”
聲如雷鳴，響徹九霄。
……
……
站在門口，塢辰目光掃過那跪在地上的一個個花都百姓，聽著耳畔那一聲聲吶喊，忽然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含笑轉過身來，他又走回了城主府。
“人，不去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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