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星彩在面前立下效忠的誓言，羅雙內心慚愧。

在被告知了極度危險的情況下，一陌生的姑娘願意為公主赴湯蹈火，和自己成為同道中人。沒有正是任命的儀式，也沒有什麽象征性的贈物。他能夠給的，只有深深的一鞠躬。

“羅雙，感謝姑娘鼎力相助！”

“身為武家之人，為王族效犬馬之勞，也是應該的。”星彩也有些慚愧，自己初來乍到，卻被予以如此重任。即便自己身手了得，何德何能可以擔當重任？她能夠做到的，便是用自己的戰鬥技巧，保護公主的安全。

……

人生之路漫漫，路途上會出現太多太多的過客，短暫的相遇後便天各一方，從此不再相見。

羅雙和自己相逢只是因為巧合。但只此一面，兩人便確立了關系。自此同處一個陣營，共同為王國僅剩的後人戰鬥。

除此之外，兩人還有著共同的，為了尋求異術的真相。同為求知者，一個是見過，一個是會用。

兩個人能夠相遇，這其中的緣分，可謂妙不可言。

……

“既然是自己人了。我想可以告訴你我此行的目的了。”羅雙說道，“在下來到柳城，一來為了調查叛軍的底細。二來是帶一則通知。”

東部軍雖然被策反了半數，但主力精銳部隊還在。可是正面戰場上，正規軍屢屢戰敗，其原因只有參與過戰鬥的人才知道。只是殘兵敗將沒們或是逃掉了，或是找不到了。

柳城的東部軍實則是由地方部隊加上長期駐守在此的正規軍組成。鎮東大將軍一路戰敗，卻想不通自己為何就是打不過叛軍。

也許，答案會在戰場上揭曉吧。

羅雙進到軍營裏，成為一名“應征”的新兵，實則是為了在戰場上一看叛軍的究竟。他有自信可以從混亂的戰場上全身而退。

第二個任務，是以匿名的方式給鎮東大將軍帶來一條消息。

此戰，東部軍將不會得到任何支援。

鎮東大將軍屢次三番寫信到朝廷求助援軍。但是信件都被朝廷勢力扣下並以“會擇日考慮”一拖再拖。

大將軍對於朝廷已經決裂的事情還不知情，他不知道所效忠的那個朝廷已不再是曾經的那個。

但是戰火迫在眉睫，他顧不得什麽風言風語，一心只為守住最後的要塞。

屢次嘗試無果後大將軍向各地諸侯以及西南兩省請求兵援。

孰不知現在天下人各自為命。

明眼人已經預見到了，這場分裂鬥爭將會引發天下格局的動蕩。到那時，一定會群雄林立，戰火紛飛。

沒有人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搭上自己的軍隊投入戰鬥。

東部省就這樣被拋棄了，被孤立到一邊自生自滅。

這將會是沒有援軍的戰鬥。

......

沒有援軍意味著什麽。這場戰鬥東部守軍的勝算不大。

損失了大量的精銳，裝備，糧草還有土地。東部軍已是強弩之末。

而叛軍一路攻城拔寨，士氣正旺。即便一時間攻不下柳城，只需要將其圍著，慢慢耗死。

所以，沒有援軍，東部軍只有一種打法，出城死拼，而且必須拼得一場大勝，否則，柳城必定會淪陷。

......

......

星彩聽了頗有不解。如果說聰明人都知道此戰會敗，為何眼前所見全軍上下一心，士氣正旺，絲毫沒有垂頭喪氣的樣子。

......

羅雙以信使的身份將信的內容遞交給大將軍。他記得大將軍看完後的狀態。

死寂。

“那是因為大將軍刻意隱瞞了這則消息。只有幾個軍中最高權力的將領知道此事。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我也沒有告訴別人。”

……

羅雙徐徐道出真相，星彩楞了。

這可是一個大消息啊！事關城裏所有人的生死。

……

這麽重要的消息為什麽不早說？

“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要隱瞞？”星彩想到了鎮守柳原東，他是否對此事知情？

如果知道這將是一場大可能的戰鬥，人們應該做的是避免傷亡，退而思考出路。絕對不該是全軍整備，與敵決一死戰的樣子。

如果戰敗了，後果可想而知，柳城將燃燒在火海之中，數萬生靈塗炭，無辜之人橫死。

而士兵們現在都還被被蒙在鼓裏。坐在這裏等死？！

一念閃過，星彩快速起身。

一旁羅雙反應也快，他察覺到星彩臉色不對，一把拉住星彩的手。

“你要去幹什麽！”他厲聲斥問。

“這關乎整座城的將士生死。我必須第一時間告訴各位人們。”

“你給我回來，坐下！”羅雙死死拽住星彩的手腕。

“你放手！”星彩試圖掙開。“為什麽不讓他們知道？”

難道就該放任士兵去死麽？

難道最理智的做法不該是棄城退守麽？

可是為什麽？當權者要把人們蒙在鼓裏？

“事已至此已經晚了！”羅雙解釋道。“你給我冷靜點！這個事情你不能說！”

星彩有些慌，她最擔心的是柳叔。其他將軍知不知情並不重要，但是柳叔可不能也被蒙在鼓裏。

“為什麽不能說？如果說這是一場會敗的仗，我們為何要犧牲士兵的生命去打？這毫無意義！”星彩焦急的說道，“你為何要攔我！難道人們不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麽？難道人們就不應該珍惜自己的生命麽！你放開我！”

星彩更不理解羅雙為何要攔著自己。他該是第一個知道正確做法的。不但沒有第一時間去告訴眾人，反倒是和當權者一同選擇了隱瞞。

星彩催動異術。

背後的麻繩已經解開，繩子快速的沿著羅雙的手臂爬到了咽喉。星彩狠下心用繩子勒住羅雙的脖子。

“你別攔我！”星彩意向已決，她認為人們應該知道真相。

而羅雙卻面不改色的解釋道，“鎮東大將軍已經知曉了此事。但是他還是決定在此決戰。因為那值得！”

“不可能。就連我也知道沒有援軍我們光是在兵力上就落後於敵軍。就算是堅守不出，城內的糧食也不肯能支持到春天。如果大將軍知道沒有援軍，那麽他一定不會打這場贏不了的仗。”星彩不解，既然大將軍知曉此事，為何還要這麽做？

繩子纏繞開始加緊，羅雙松開了手。

“你聽我說！”他跪了下來，“這麽做的目的比我們所見所想還要深遠，這也是我非常佩服大將軍的地方。”

星彩松開繩子，羅雙得以喘息。他解釋道，“大將軍明知道會輸，但還是要戰。而且必須戰。“

”試想一下，當人們聽到東軍面臨必敗的局面仍然高喊著殺向敵軍，最後拼死至最後一人，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感覺？各地諸侯和地方軍隊的鬥志一定會被激起。到時定會有有志之士自願前來抵擋叛軍。哪怕是東軍真的死完了，叛軍也不會輕而易舉的拿下整個東部省。“

”其次，與其將柳城拱手讓人，讓叛軍繼續追著東軍一路砍殺，不如借著柳城做最後一搏。叛軍要攻下這座要塞，一定會付出不小的代價。這也是為了盡可能的削減叛軍的戰鬥力。為將來對抗叛軍打下基礎。“

”最後就是年末的暴雪阻斷了全軍撤退的可能。就算丟下所有裝備輜重逃跑，也會凍死很多人。沒有了武器，就算人再多，面對全副武裝的敵人也只能被單方面屠殺。就這三點，足以說明大將軍的深謀遠慮。“

聽羅雙這麽解釋，星彩楞住了。

什麽才是最好的選擇？

是保留下士兵分性命？還是激發起王國所有人的鬥志？

星彩內心難以接受。這樣的代價可是犧牲這座城裏的所有士兵，大將軍怎麽忍心？

見星彩陷入深思，羅雙繼續到，“這是為什麽我在得知大將軍的反應後敬佩不已。大將軍才是為了大義，為了長遠大局觀而思考的人。是那些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泛泛之輩不可匹及的。”

星彩坐了下來，她表情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她沒有再說什麽，將頭埋進手掌之中。

她明白了。

若想讓雄鷹展翅，必先斷其雙翅，再逼迫它飛。

這是長輩告訴自己，訓誡自己練武之路艱辛但不可怠慢。

她本來以為這只是編出來的故事，世上哪有如此殘忍般的存在？

直到現在，她體會到了。

欲激勵眾人抗戰，必先做出犧牲。

柳城裏的士兵，東部軍最後的希望，這一切都將成為犧牲品。

……

星彩沈默，許久不言語。

”我懂你的心情。我一開始也很震驚，也很激動。但是當我想明白了之後發現，我們是效命於王國的戰士，從我們效忠的那一刻起，我們的生命便不再屬於我們自己。我們的生命屬於王國，屬於天下的蒼生。只是，很少有人會有這種覺悟。所以作為決策者，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和部下說清一切。“

星彩即便是接受了這種做法，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她覺得自己有愧於眾人，她不敢直視眾士兵，還有那些不知真相的將領們。

同時她也在思考自己接下來該怎麽辦？

如果柳城之戰要敗，自己又將何去何從？

不遠處的兵營裏突然熱鬧了起來。眼前所見讓士兵們興奮的歡呼。

“有肉吃啦！今天吃肉！今天吃肉！還有各種面食！終於不用喝粥了！”

士兵們歡呼著，奔走相告。

連著喝了好周的稀飯，今天終於見葷了，士兵們感謝天鞋地。過年想吃卻沒吃到的東西在今天終於得以滿足。

可是知道這是最後的晚餐的人又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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