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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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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黃色的寬袖虛影好似卷起一陣風,清甜的香氣有些熟悉,裴延城不自覺動了下鼻翼。

是這些日子讓他安穩入睡的梅香。

香味不濃烈,卻如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等反應過來時,那若有似無的清香已通過嗅覺,牢牢侵入他的生活,侵入那些難以言表的臆夢。

“為什麽是我?”

裴延城壓下胸口劇烈起伏的心跳,喉結輕輕滑動出聲,靠坐在床頭也依舊高大的身軀,將白夏牢牢地籠罩在陰影裏。出口地音量卻放的極輕,好似聲音再大點兒都能將面前的虛影給吹散了。

而他捱在厚棉被中的右掌,手背青筋早已根根迸起。

紛亂的思緒讓他一時理不清此刻的急切,是單單因為面前匪夷所思的怪力亂神,還是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沈浸在歡喜中的白夏,沒有註意到裴延城的覆雜眼神,或許就是註意到,也根本不甚在意。

人一貫來就是覆雜的動物,她不想多做深究。

“因為你對我修煉有益。”

白夏眉梢揚著喜色,答得理所當然。

見他皺眉不語,白夏也不急,紅唇溢出輕笑,腰肢下沈,雙臂放松地交疊輕搭在床頭,與裴延城僅有半臂的距離。

銹跡斑駁的軍綠色鐵欄桿,將嫩黃色薄衫下的藕臂,襯的更加銀白如雪,即使在昏黃的燈光下都白得晃眼。

裴延城原一直跟隨她的目光猛然錯開視線,僵硬著身板往墻那頭挪了挪,忽覺有點坐立難安,軍務一向出色的裴團長頭一次懷疑,自己臨睡前的被子是不是沒鋪好,不然怎麽感覺這麽隔得慌。

靜默片刻後,終是開了口,語氣生硬。

“女同志,不論你是人是妖,夢裏發生的事情都做不得數,現在趁著天色還沒亮,你最好哪來的到哪....”

“去”字還未出口,就被白夏擡手打斷,見他止了話頭,白夏收回懸停在他唇前的食指,笑得狡黠。

“現在趕我走是不是有些晚了?誰說夢中的話不作數?不信你瞧瞧自己的左手。”

說完她眉梢輕挑,率先攤開了自己的右手。

兩人掌心攤開的一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同時在他們掌心顯現一個硬幣大小的紅色印記:

細如絲線的藤條枝蔓在手心蔓延,構建出一個繁覆的圖騰,盤根錯節間還有兩只鳥禽立在上頭。

裴延城覺得有點眼熟。

“這是連接你我二人的合心結,可等同於你們人類簽訂的合同契約,自你答應祝我修煉開始就已經不能再反悔了,否則自會受到合心結的約束。”

見他瞧得過於仔細,白夏眼神微閃立刻合起了手心,繁覆的圖騰也瞬間一同隱沒在兩人掌中,仿佛從沒出現過。

收回視線,裴延城神色有些古怪,看向白夏的視線多了兩分揶揄。

“所以,幫你修煉的合心結,是鴛鴦戲水?”

他說這兩只鳥怎麽這麽眼熟,不就是當年張從發結婚他們送的喜被上的花樣嘛!

此話一出,白夏瞬間啞然,若不是身形透明,估計尷尬都已經爬滿了面頰。

“什麽鴛鴦戲水,這是神鳥藤蔓!”

祝她修煉是單方面受益,哪會有什麽契約約束,這不過是為了以防裴延城日後反悔,臨時烙下的配偶約定。

雖不是鴛鴦戲水,但意思也差不多。

她只是沒料到在夢中不需要精血竟然也可以成功。

白夏面色略囧,對上男人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眼神,輕咳了兩聲破罐子破摔:

“左右你我也已經私定終身,我會盡快化形與你拜堂,若你不喜歡我,到時候我們也可以解除契約。”

反正現在讓她解除契約是不可能的,這根粗大腿她抱定了。

見他緊抿唇角又不說話,白夏連忙解釋:

“另外只要你在此期間遵守夢裏的承諾,就無需擔心合心結,它不僅對你無害,我若修煉有所成你也會受益。”

說到這,白夏眉眼彎彎,貼心的補充道:“特別是對於體虛肝火旺的男人,有奇效。”

專治各種心有餘而力不足。

裴延城:.......

你看我有幾分像體虛?

晨曦剛露,冬日裏難得的好晴天將厚厚的積雪印成了橙紅色。

山北軍區的訓練場一如往日的響起整齊的口號聲,其間還夾雜幾句高亢的銅哨。

“多長時間?”

一圈完整的個人急速體能測試下來,裴延城步伐矯健的在136團政委,方自君面前站定。

迷彩作訓鞋揚起的雪水泥漿糊了滿褲腳,裴延城滿不在乎地跺了一腳泥水,剛毅的面上是萬年不變的嚴肅表情,可也抵擋不住四周偷瞄過來的視線。

“我說你今兒打了雞血啊?好好地測什麽體能。你瞅瞅那些新兵蛋子瞧你的眼神,崇拜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這不是刺激我嘛!”

方子君一手掐著表,將胳膊上的幹毛巾遞給他,順道酸了兩句。

裴延城接過毛巾胡亂擦了下額上的汗,聲音有些氣喘。

“甭廢話。”

“一刻鐘差20秒!又破了咱們軍區的紀錄了,比你三年前還快了10秒。”

裴延城點點頭,面上不顯心裏卻莫名松了口氣。

整理完正好號聲響起,晨訓結束,兩人一同往場外走。

“怎麽的?擔心自己年紀大了,跟不上年輕人的速度了?”

尾音剛落裴延城面色就有些黑。

他哪是擔心跟不上年輕人,他是擔心還沒怎麽著,就已經被未過門的媳婦嫌棄身體虛了。

他需要個屁奇效,他身體好不需要!

“哎,往哪兒走?去食堂吃早飯啊,今兒早有肉包子!去晚了可沒了!”

“你先去,我沖個澡。”

“嘿!窮講究!”

山北軍區位於京城以北一百多公裏,只臨山不臨海,卡在黑省與安省的交界,是地圖上都未曾標註的大山深處,地處雖險要卻發展迅速,短短二十來年就已經成為北方最大最重要的軍區要處。

不僅學校醫院一應俱全,就連家屬院也蓋起了一排排的小樓房。裴延城踏進食堂時,還未走近,就聽見方子君跟張從發幾人,在探討新蓋的家屬樓。

“這樓房蓋起來我家那口子估計又要念叨了,我是想不到住了,聽說那樓房吃香的很,今年結婚報告都打的比往年多,老方你愛人估計也要隨軍了吧?”

“嗯,老二剛會走,老大也到了要念書的年紀,正好明年開春一道接過來,延城呢?快三十了也沒說相看一個,人家醫務處優秀的女同志可不少。”

聽到張從發提到自己鄉下娶得媳婦,方子君面上有些不自然,隨便應了兩句擡眼就瞧見裴延城,立刻岔開了話題。

往常這類話題都從不接茬的裴延城,這回倒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尋了個空座坐下來。

“是該成家了,正好月末休假回老家一趟。”

話落從方子君餐盤裏拿起一個肉包兀自吃起來,也沒管旁人吃驚的表情。

幾人對視面面相覷,娘的,真跟醫務處的女同志搞上了?

什麽醫務處的女同志,裴延城才不管,他此刻滿腦子都是宿舍裏那個女妖精。

白同志既然都已經跟著他了,雖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修煉成形,但總得給她想個出路,左右還是給她按個老家介紹的媳婦身份來的安穩。

一是江北離這裏路途遙遠不好查證,二是老家往年戰亂,還有不少搬進山裏隱居的鄰村,人口本就不好普查,將白夏這個黑戶往這上頭一安插,才能安排妥當。

心裏裝了事兒,總惦記著要辦,月末一到,裴延城果真打了休假報告回江北。

“你...白同志,我回去打一轉安排好事情就回來,加上路程最多四天,你一個人在這邊,行嗎?”

過了一周相敬如賓的同居生活,兩人雖話不多但也相處得不錯。化形後修煉果然比縮在花枝裏要事半功倍,白夏的身形看上去凝實了不少,裴延城都已經能看清她的瞳仁,原來是清亮的純黑色,不是棕色。

“你要是不放心我,把我的花枝帶上一同回去,何必這麽擔心。”

白夏眉眼掛著淺笑,指向裴延城收拾的一大包帶給爹媽的行李,示意將她裝在包裏。

“那不行,路上要趕火車,那麽多人擠。”

把你弄折了怎麽辦。

想也沒想,裴延城一口回絕,縱使白夏說了無數遍她的花枝不會那麽容易折斷不用處處小心,裴延城也依舊不放心。又仔細將窗簾留出一個供她曬太陽的小縫,就踏上了去火車站的軍用吉普。

“裴團長在嘛?”

短促的幾道敲門聲後,見沒人應答,又傳來了一道嬌滴滴的女聲。

正在打坐修煉的白夏耳尖動了動,好奇地睜開眼去瞧。

透過微微晃動的窗簾縫隙,正好能瞧見兩道女子身影。

中等個頭,一個穿著軍區發的厚棉衣,另一個穿著深藍色的長款大衣,顏色雖不起眼,款式卻挺新穎,內襯的小墊肩顯得肩膀筆直,讓原本不高的身形都拉長了些。

白夏眨了眨眼,還以為這年代沒有好看的衣服呢。

“珊珊,裴團長應該是不在家,咱們下回再來吧。”

“今天不是休息日嗎,他能去哪兒?你說他是不是躲著我!明知道我這周來找他,還不在家。”

叫珊珊的女子不甘心的咬唇,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可裴延城的那層紗怎麽那麽難捅破,暗示了那麽多次都不知道她的心思。

張園尷尬地撓了撓頭,心說,你就在裴團長來體檢的時候,提了一嘴這周去城裏逛逛,誰能聽得懂你的意思,況且那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可能隔得太久,裴團長忘記了吧,既然裴團長不在,咱們自己去城裏吧,不然趕不上車了。”

“男人真是沒一個靠譜的!”

聽到兩人的腳步越走越遠,白夏又重新閉上眼入定繼續修煉,心裏給化形後要做的事情名單,加了一個去城裏逛逛。

冬日的陽光再強也透著絲寒冷,斜斜地從窗欞打進來,穿過白夏的虛影落在她身下的木凳上,泛出一圈圈的彩色光暈。

身下坐的木凳是裴延城回老家前一周給她打的,凳面寬敞正好夠她盤腿,放置在離裴延城的單人床一臂的距離處,還貼心的給她墊了個小褥子,雖然對白夏來說有沒有墊子並沒有什麽區別。

一晃又過了兩天,裴延城如約趕了回來,車子剛駛進軍區,白夏神識就有所察覺,立刻滿眼笑意的提著裙擺站起身,立在窗後等他。

活像斷了兩天糧終於等到鏟屎官回來的小奶貓,圍在裴延城的身邊喵喵個不停。

“怎麽樣?事情還算順利嗎?你給我安排了什麽身份?”

“你這幾日不在,我修煉的速度都慢了,今晚我想跟你同榻修煉,可否?”

最後一句話險些將裴延城嗆到,眼疾手快的關上了宿舍門,轉頭赤紅著耳尖正色開口:“白同志你我雖然婚約定下了,但是還沒有成親,怎麽能同榻而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末了許是見她怔楞的模樣有些心軟,清了清嗓子輕聲道:“也不用急於一時,以後時間還多著。”

白夏:......

你睡你的,我修煉我的,只占你一小塊地方又不幹什麽,怎麽就同榻而眠了呢!

見他往屋內走得急促,白夏不甘地上前強調:“是修煉!我不需要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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