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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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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中的男人臉頰清瘦, 目光炯炯,整個人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他的面容相比當下的真實年齡來說要顯得年輕很多, 正好符合娟姐所講述的情況。

看來這就是真正的喬宇了。

可是,為什麽季尋要特意找人來冒充他呢?這個人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沈葵看著手機上的照片,不自覺地陷入了沈思,娟姐似乎將她的沈默理解成了對“表姐”的擔憂,見沈葵不說話,便轉頭和別的同事聊了起來。

天空漸漸灰暗下來, 漆黑的烏雲如同一雙遮天蔽日的大手正不斷地壓向地面,窗外有疾風驟起,順著半開的窗縫鉆了進來, 吹得沈葵打了個哆嗦。

她從思考中回過神, 這才發現茶歇間裏的眾人不知何時竟然都已經離開了。

陰沈的天氣令沒有開燈的室內光線昏暗, 明明是正午, 卻仿佛已經臨近夜晚。

沈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涼風吹著她的發絲,如同一雙冰冷的手撫慰著她痛苦的心靈。

在看到喬宇照片的那一刻, 她最大的感受不是疑惑, 也不是恐懼, 而是孤獨。

田可離去後的這些日子裏, 季尋的存在很大程度地填補了她內心的空缺。人都是需要同伴的, 尤其是當身處險境時, 更需要一個支點來撐起前進的勇氣,可事到如今, 她身邊賴以信任的人、事一件件地被拆穿, 建立的信任一再地被瓦解, 沈葵第一次對自己存在的意義產生了懷疑。

她曾經是一個堅定的人——勇敢、堅韌,是她從小到大收獲最多的評價,可現如今她卻覺得這一切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她像是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在茫然無盡的宇宙中找不到一個定位自身的錨點。

她看著窗外暗沈的烏雲,天空不再清澈,對面的高樓籠罩在灰蒙蒙的陰影之中,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不禁生出了一絲懷疑——她所追尋的這些真相,真的有意義嗎?就算最後真相大白,失去的一切……還能回來嗎?

陰暗的情緒不可控制地在沈葵的心底蔓生,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只漂浮在水面的氣球,氣一散,就會徹底地沈沒下去。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閃電以雷霆之勢筆直地劈向了對面的高樓,最頂端的避雷針在強電流的碰撞下爆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那光亮短暫卻刺眼,在那一刻劃破了灰暗的天空,成為方圓百裏內最閃耀的存在。

下一秒,雷聲驟起,暴雨突至。

沈葵定定地看著高樓頂端的避雷針,那細長、尖銳的長竿筆直地插入雲霄,傲然立在狂風驟雨之中,仿佛是在嘲笑這天地的無能。

那一刻,沈葵感覺內心深處仿佛被觸碰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雙柔軟卻堅韌的手,將她破碎的意志重新拼起,穩穩地放回了她的胸腔。

方才的迷茫、痛苦,仿佛窗臺外積累的灰塵,在暴雨的沖刷下煙消雲散。

沈葵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她收起手機,離開了茶歇室。

*** ***

抵達A大的時候剛好兩點五十五分,沈葵一下車就收到了季尋的信息。

她點開一看:

“姐,我手機壞了,聽不到聲音,你到了給我發信息。”

手機壞了?

沈葵眉頭一皺,她並不相信這樣的巧合,她思考了片刻,沒有立刻回覆對方的消息,轉身走進了校門口的一間小賣部。

小賣部的老板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打扮得很精神。沈葵在店裏轉了幾圈,買了一包煙,臨走時,她將一張紙條交到老板手上,並告訴對方,如果一個小時後自己沒有回來,就請老板按照上面的信息聯系。

雨還在淅瀝瀝地下著,潮濕的路面散發著泥土的氣息,濕熱的空氣中湧動著某種令人不安的因子。

沈葵走到校門口,給季尋回了一條信息:“我到了,你在哪裏?”

“東教堂,我們正在搭建活動場地,暫時走不開,要不……姐你過來一下?”

……

A大建校至今已經有一百二十年的歷史,在國內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名校。

東教堂是A大建校時受西方文化影響,為了迎合當時的大環境而修建的,距今也至少一百年了。

說是東教堂,但現如今的實際位置卻是在整個校園的最西邊。這裏曾是老校區的遺址,後來隨著學校的不斷發展,經歷了多次擴張,原本的核心區域漸漸被擠壓到了校園的左下角,又由於這裏的建築大都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墻體松動、墻面風化,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雖然出於文物保護的目的並沒有進行拆除,但也早已無人使用。久而久之,西邊的這一片區域便被設定成了只進不出的“禁區”,雖然對外沒有明文規定,但校內的學生基本都清楚。

沈葵將小賣部買來的那包煙送給了門口的大爺,換來了關於東教堂的信息。

因此,當她循著路來到這棟老舊的教堂門前時,對於門內可能面對的一切,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烏雲在她的頭頂盤桓集結,如同一群沒有輪廓的烏鴉。

沈葵走上臺階,推開那扇沈重的木門。

“嘎——吱——”

伴隨著老舊木門沈重的呻吟,教堂內部的一切在她眼前緩緩展開。

——出乎意料地是,沈葵並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畫面。

教堂內部空曠,穹頂很高,整個空間呈現一種圓弧的形狀,四周的墻壁上方與穹頂連接的部位安裝了鏤空的花窗,雖然因為年代久遠,窗戶上的彩繪已經褪色不少,但光線從外照射進來時,仍然有種五彩斑斕的美感。

大門正對的前方是一條長約十五米的通道,兩側擺放著深色的木質長凳,順著通道一直往前,正前方的臺階上立著耶穌的神像,本應雪白的石膏像在歲月的侵蝕下沾染了塵埃,在光線的折射中顯現出一片晦暗不明的陰影。

沈葵環顧四周,並沒有找到季尋的身影,她掏出手機,正準備再發一條信息,就在這時,神像前方的牧師講臺後突然傳來了一陣窸窣的響動。

沈葵擡眼一看,只見季尋正倒退著從講臺後鉆出來,但顯然這個過程並不順利,他的身子才鉆出一半便卡在裏面,整個腦袋還在講臺內,露出的半個身子無助地扭動著。

“姐!姐?!是不是你來了?”季尋的聲音悶悶地,看樣子應該是頭被卡住了。

“是我,你在幹嘛?”沈葵平靜地應答著,目光卻不斷地觀察四周,她一邊說著,一邊緩步上前:“我來幫你吧。”

“不用不用!姐!你千萬別過來!就站在那裏別動!”

季尋連忙阻止了她的行動,大概是心急,他動作幅度大了一些,拉到脖子,痛得他“嘶”了一聲。

“怎麽了,有什麽問題?”

“你看看前面,就是你現在站的通道的盡頭,那一片兒撒了藥粉,防蟲的,我怕你過來踩上了。”季尋說著,一邊慢慢地將頭從講臺內退了出來。

他甩了甩頭上的蜘蛛網,問道:“姐,你來找我是有什麽急事兒嗎?”

沈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同學呢?怎麽就你一個人?”

季尋擺擺手,一臉無奈地說:“剛才都在呢,這會兒出去搬材料了,留我一個在這兒折騰,就這臺子我都修一上午了。”

沈葵點點頭,沒再繼續糾結這個話題,她找了個靠近神像的長椅坐下,正前方的地面上撒了一大片灰白色的粉末,組合成一條長長的隔離帶,將她和季尋分割成兩端。

“對了,姐,昨晚你打電話是想說什麽來著?”季尋突然問道。

“沒什麽,已經解決了。”沈葵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季尋的表情,見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她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過既然來了,有一件事情我順便跟你確認一下。”

“什麽?”

“喬宇的聯系方式你有吧?”沈葵說:“找個時間再約他一次,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他。”

“那個……”季尋撓了撓頭,有些尷尬:“我好像忘了跟你說,那天喬宇回去後,給我發了個消息,他好像去外地了,估計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

“那這樣,你把他的號碼給我,我電話裏問他。”沈葵自然地說。

“行,我找找。”季尋說著,便準備掏手機,“……咦,我手機呢?”

季尋將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

他回頭沖沈葵尷尬地一笑:“估計是剛才修講臺的時候掉裏面了,你等等啊,我找找。”

說完,他一頭鉆進講臺內,緊接著便聽到臺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隨後,“哢”地一聲,聲音消失了。

沈葵敏銳地察覺有些不對,然而還不等她細想,窗外忽然吹起了一陣狂風,淩冽的風聲攜裹著雨水瘋狂地拍打著教堂的窗戶,天空在頃刻間灰暗了下來,原本明亮的教堂瞬間變得陰森。

地面上的灰白色粉末被風吹得高高揚起,又緩緩飄落,如同一場慘白的夢境即將拉開序幕。

沈葵輕聲叫道:“小季?”

小季……

季……

沒有人回答,空蕩的教堂內回蕩著她的聲音,季尋……竟好像憑空消失了。

風仍在吹著,昏暗的光線下,連神像都仿佛滋長了陰暗的生命,恍惚間沈葵甚至覺得絞刑架上閉目的耶穌悄然睜開了眼睛,正靜靜地凝視著她。

沈葵強忍著不適,慢慢走到講臺邊。

深紅色的臺面如同凝固的鮮血,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緩步繞到講臺的後方,低頭向下看去——

只見就在大約一米寬的講臺下方,竟裸露著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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