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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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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事要這樣做,才更像一個壞人◎

“沒有聽錯……”

在這種事情上, 知虞幾乎是本能地想要為自己洗脫。

為了證明不是自己主動去臆想這些淫丨亂內容,美人的語氣都變得急切許多。

可男人仿佛完全都不信她。

見他似想下榻的動作, 她一味的只顧著阻攔, 動作一大些便叫他們身下的榻也跟著嘎吱起來。

“隔壁……隔壁什麽動靜……”

壓低了喘丨息的聲音從墻那邊傳來。

不穩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堪堪扶穩,避免這邊也發出更大的動靜。

“別動。”

“這床榻很不結實……”

沈欲垂眸,語氣喜怒不辨提醒, “也省的叫人誤會你我是兄妹亂丨倫……”

要是隔壁也像他們這樣聽著墻角, 聽岔了什麽。

豈不是也要生出無端的揣測。

譬如會臆想這對兄妹相稱的男女,到底是妹妹用唇舌勾引的哥哥,還是哥哥先撕開妹妹的衣裳?

“你說是不是?”

知虞楞了楞,隨即臉上瞬間爆紅。

原來她和別人謊稱他們是兄妹的那些話……

他 ……他竟然都給聽了去。

這一天夜裏沒能睡好, 隔天秦氏卻是滿面的紅光,一邊做事一邊與知虞有說有笑。

待熬好一碗草藥端進屋時,知虞看到屋裏的男人,眼神難免略有些閃躲。

昨兒晚上在對方說出兄妹亂丨倫幾個字時,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又不經意間得罪了他……

可得罪他的事情太多, 幾乎都快累積出座小山。

故而一早上知虞便隨著秦氏趁著晴天一起去幫忙捆綁些木柴積攢在家中。

待回來的路上,秦氏老遠就發現家裏那小院被許多陌生的玄衣男人給圍了起來。

她手裏提著的一捆柴也頓時掉在地上, 嘴裏說著“不好”。

“該不會是土匪吧……”

見秦氏緊張的生出了冷汗, 知虞細細看了一眼, 連忙阻攔她抽出柴刀的舉止。

莫說這群人不是土匪,就算真的是,秦氏這樣的婦人獨自沖上去也是白白送命罷了。

“嫂嫂別怕,他們好像是來接走我兄長的人……”

見秦氏仍是驚疑不定的模樣,知虞便令她在這處稍候片刻, 她進去看過再說。

畢竟沈欲還在裏面。

為了讓秦氏盡快安心, 知虞只能兀自若無其事地上前。

在那群冷峻侍衛一道道令人發怵的目光下推門進屋時, 便瞧見男人此刻正坐在窗下。

沈欲一身素袍,身下的椅子也是嘎吱老舊的模樣。

除卻膝上鋪了一層油光水滑的黑色虎皮,周身那種與生俱來的貴氣從來都不是外在的東西可以偽裝得來。

這不經意的一瞬間,便讓知虞想到了他真實的身世,本就是天之驕子,他日身世得以揭露,則又是不同情形……

沈欲拈這茶蓋,撥開一重熱騰騰的水汽,將室內的寒冷襯托到了極致。

而他面前正有一個單膝下跪的下屬正在匯報。

“餘黨也全都捉拿歸案……”

“沈姑娘身體無恙,只是腳傷的嚴重……”

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

接下來自當是一些回府去的事宜。

知虞聽見沈蓁的名字,便難免走神。

她自沒有忘記自己做過的一些事情,樁樁件件都極其可惡。

以及原本想要借著從高坡跌落的名義暫且脫身,都因為牽連沈欲墜落,而變成了一樁罪過。

見沈欲似要起身,她也是習慣地過去扶他。

碰到對方的手掌時,對方卻並未借力撐起,而是看向她的手時似想到什麽,將她手掌攤開,指腹意味不明地作出描摹。

起初知虞都仍有些心不在焉。

但在掌心的描摹漸漸勾勒成型後,在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幾乎毛骨悚然到想要拔腿就跑。

因為男人在她手心裏描摹出的那兩個字,正是昨日她在他掌心裏沒比劃完的字……

也是當初她在他掌心裏寫的最多兩個字。

那徐緩輕慢的指腹仿佛在暗示她,他已經知道了什麽……

以沈欲謀智近妖的程度,他不是完全不可能猜到什麽破綻。

她自不敢天真的以為,一個貧寒賤民會輕松考中狀元成為大理寺少卿,又從罪臣庶民翻身成為當朝炙手可熱的權貴,這樣的經歷可以僅僅靠運氣可以達到……

可表面上,她只能極力地維持著幾欲崩壞的冷靜模樣。

“郎、君。”

沈欲垂著眼,緩緩詢問,“昨日,你在我手心裏寫的可是這兩個字?”

知虞驚出冷汗,脫口而出的話堪堪作為遮掩。

“是我的錯……”

“那時我不該鬼迷心竅,想要頂替沈姑娘的功勞。”

手掌被人不輕不重地按住。

對方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只是忽而柔聲說道:“既是知曉錯了,那就帶點蓁蓁喜歡吃的東西給她吧。”

知虞剛想開口,又覺得這話像是個圈套般接踵而來。

她掐了掐掌心,在一身冷汗發出來後,沒有直接失口答應下來,而是故作無知地問:“那沈姑娘喜歡什麽?”

沈欲聞言略頓了頓,“她喜歡栗子糕。”

知虞口中自是應下。

“回頭得了空,我便去最好的糕點鋪子,讓人買來沈姑娘喜歡的栗子糕好向她賠不是……”

沈欲沒有接話,只是神色間也叫人看不出來明顯的情緒。

直到交代完此間的事情,一番周折回到自己府中,男人才因為發燒昏沈地倒下。

知虞這時才知曉他這兩日並不是真的在好轉。

只是單純憑借著意志在扛。

屋子裏任何可以作為殺人物件的東西都被他打量了遍。

哪怕是夜間他也從未深沈入眠過分毫。

沈欲誰也不信,包括那對好心救了他們的獵戶夫妻,在他回府的路上便冷漠地勒令下屬去查。

若無貓膩,自有成倍的報答等著他們,若有一絲一毫的不對,那麽他也不會在意什麽恩將仇報。

這廂知虞卻被絮絮扶回香殊苑裏好生洗沐了一頓。

待沐浴結束之後,知虞才緩緩將事情都說給她聽,安撫她這幾日為自己擔驚受怕的心情。

絮絮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低聲道:“夫人可要過去看看郎君?”

知虞自是要去的。

她原本就是個愛慕丈夫的妻子,沈欲一回來便病倒,病倒的緣由與她更脫不了幹系,便是做不了什麽,也必須走上一趟。

當夜天色已晚,自是不提。

隔天臨近晌午,知虞才拾掇整齊,讓絮絮提了食盒去了趟沈欲那裏。

屋子外的白寂見到來人,卻只緊繃著臉,在知虞經過時語氣莫名地開口,“郎君向來都鮮少生病,夫人你……”

“可真是好本事。”

話裏無疑是有抱怨,可見沈欲的情況的確很是糟糕。

知虞心裏略有些懊惱,後悔自己當時大意。

後背的傷他不許看,她便有些懼怕他的眼神,輕易不再過問。

傷口感染帶來的一些惡化,他一應都不表露。

知虞怔怔地想著這些,下意識擡腳走到門前,此時裏面恰好有宮裏的太醫正在問診。

宮裏來的太醫醫術自然比尋常人要高明。

他每每來都要給沈欲和沈蓁分別問診,今日也是巧了,這兩人又同時各自受了一身的傷。

看完沈欲後,此刻便正在給沈蓁正骨查看。

“姑娘竟也傷得如此嚴重……”

旁邊阿冉抱怨,“可不是,只要一日沒有找到郎君,我們姑娘怎麽都不肯治傷……”

沈蓁:“這些都不必提,若不是因為我,郎君怎麽可能險些受了拖累就丟了性命……”

一想到當日的驚險情形,沈蓁眼圈亦是微紅了些許。

柳嬤嬤心疼的拍撫她後背安慰,“好姑娘快別怕了,那些人已經全都被郎君千刀萬剮了……”

榻上的沈欲剛喝完藥,後背的傷口正被仆人用針鑷等物重新清理了一遍腐爛的創口。

沈蓁莫名壓低了嗓音道:“郎君,這次的事情別怪夫人,夫人她只是一時給想岔了……”

這話反倒惹得向來受她嬌慣的阿冉生出脾氣。

“姑娘都這樣了還幫對方說話……”

室內的聲音隔著一段距離便顯得極其遙遠。

知虞雖看不清他們面上的表情,但幾乎都可以想象出來。

接著,才聽到男人一聲頗為漫不經心的答覆。

“蓁蓁果真善良……”

……

知虞到底沒有進去。

她覺得哪裏不對。

可到底哪裏不對,她總是不能在關鍵時候想明白。

在外頭尚且隱忍著,回去後絮絮為自家夫人不平了起來。

“夫人的手也受傷了,是為了幫沈姑娘拔出腳才受的傷……”

昨夜沐浴時絮絮便看到夫人身上明明也有不少的傷口,明明她也是救過沈蓁的……

“明明夫人才是被他們所有人都拋棄的那個……”

絮絮愈發難忍,“他們憑什麽只怪夫人最後推開了沈姑娘?難不成夫人不推開她,她就不會落到那亡命之徒的手裏頭了?”

她口中嘟囔個不停,知虞這才發覺原來這一趟自己竟也受了許多傷。

但因為沒有人關心,所以她自己也沒能立刻發現……

“這也只是一時的,往後等你到了年齡放出府去,你便不用再做從前那些壞事了。”

原身的命運結局若註定淒慘,多半也是種惡果得惡果的報應,說聲活該都不為過。

可絮絮赤子心腸,並不是天生壞心眼的人,興許還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絮絮卻道:“奴婢不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奴婢只知道夫人做什麽都是對的。”

知虞不願駁她,只輕輕道:“快了……”

等劇情補全之後,男女主有沒有在一起,也許也未必會引起後面血流成河的修羅場面。

至少,在沈欲墜入低谷的那段光景,知虞已經力挽狂瀾,盡力沒有讓他太過於淒慘,也不至於當時便心理陰暗了下來?

抱著一種僥幸的念頭,她也只能暫且這樣安慰自己。

只等屬於原身的劇情結束之後,她必然會用這次重獲新生的機會好好生活。

在這天到來之前,處於劇情一環的柳嬤嬤自不會輕易放過知虞連番的差錯。

苑子裏伺候的婢子一下子少了不少。

說是要帶走排查嫌疑,順道調丨教一下規矩方面的事情 。

帶走的都是沈府出身的下人,規矩自然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在這次背負了重重罪名回來府裏以後,吃穿用住的條件也都極大地縮減了起來。

縱使如今已經度過了最為嚴寒的冬日,可春寒料峭的天還是冷的。

絮絮不怎麽怕冷都還未曾察覺,直到這日瞧見夫人從那櫃子裏拖出來一件厚重的襖子披裹在身上,這才察覺夫人怕冷怕的厲害。

“夫人,那柳嬤嬤欺人太甚!”

絮絮在她手邊呵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眼前的美人看似悶不做聲,可實際上,知虞卻在細致地回憶著當下與書中近乎同步的每一個細節。

書裏的沈欲在給原身休書前的一段光景,原身幾乎沒有一日好過的光景。

除了絮絮以外,所有的婢子都被遣散。

就連屋裏取暖的炭盆也生生減半。

更別說遭到了柳嬤嬤那些人多少欺負。

最終拿到沈欲給出的休書時,原身的不甘與屈辱幾乎都要積滿。

後來秉持著不作不死的精神,自然還要繼續作妖。

“也許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知虞清楚地記得,書裏沈欲給出休書之前,原身所遭受到的待遇與當下情形幾乎重合的一致。

只是奇怪的是,這些吩咐竟都出自於柳嬤嬤的口中,而非沈欲。

細想之下,這點變動也不是不能理解。

畢竟沈欲會隨著她一起掉下坡去,受傷回府又幾度高燒昏迷,在書裏也是從未有過的。

雖說大致的走向幾乎都沒有任何改變。

但懸在心尖上始終有一份不安的情緒。

畢竟好幾次想要得到可以保障自己退路的休書都不能成功。

這次便突然好似就能得到,知虞反而覺得很是古怪。

接連幾日天氣都不見回暖,屋子裏燒光了餘下的碳,之後便一點都索要不來。

絮絮氣沖沖地跑去找人理論。

待知虞一覺睡醒,發覺茶壺中甚至都沒有了水。

口渴得頗有些難受,正想要出門查看時,便瞧見絮絮竟渾身潮透的模樣。

“是柳嬤嬤……”

在夫人追問了緣由後,絮絮才心虛地交代,“因為……因為奴婢罵了她。”

“誰讓那柳嬤嬤故意不讓人給奴婢炭,奴婢路上撞見了她便沒忍住罵她遲早會遭報應,她就讓人將奴婢按到水缸裏去。”

絮絮說起來便又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不過還好,奴婢皮糙肉厚,沒什麽感覺。”

知虞幾乎全程沈默的聽她說完。

“真沒有感覺?”

腦袋被對方粗魯抓住頭發按在水缸裏喘不上氣的時候,真的會一點點難受滋味都沒有?

“真沒有。”

見夫人竟要親自給自己動手擦頭發,絮絮趕忙道:“夫人,讓我自己來吧。”

知虞便將手裏的細布給了她,隨即便兀自起身出了屋去。

絮絮餘光瞥見了心中的不安才一點一點浮上了面頰,後悔地拍了拍自己這張破嘴。

夫人明明交代過不要額外生事,可她還是沒能忍住。

絮絮心裏愈發懊惱,卻又不敢再惹夫人生氣。

可她不知,知虞出去時順道從一口井裏打了桶水。

知虞過去時,今日恰好是柳嬤嬤壽辰。

對方正坐在雅軒中聽人表演,是沈蓁請來的兩個口舌靈活的婢子唱戲。

可誰曾想,聽到一半,便一桶水澆到了身子上,並著桌上擺好的豐盛吃食酒水,新襖新鞋也全都臟汙濕透。

柳嬤嬤不可置信地從凳上跳起了身,便瞧見了那位夫人提著空桶,雪白的面頰緊繃。

“夫人怎敢如此對待柳嬤嬤……”

旁邊的仆婦尖聲叫嚷,仿佛知虞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一般。

知虞卻只是扔掉手裏的水桶,沒有分毫覺得自己哪裏不對。

“嬤嬤在我眼裏不過是一條狗,若狗會咬主人,那就是一條該拖出去打死的瘋狗。”

柳嬤嬤起初自是怒不可遏。

可待回過神來卻收斂了周身怒氣,轉而又變成幾分錯愕神態。

“夫人何苦處處都看不慣我們姑娘,如此妒恨她,以至於連姑娘親手給老奴做的鞋子都要親手毀去?”

“這雙鞋可是姑娘給老奴熬了數個晚上才做好的,老奴如何被夫人折辱自然都無妨,可這樣一來無疑是折損了郎君與姑娘的顏面?”

“夫人您肆意踩踏的可不是老奴,而是他們啊。”

……

沈欲喝藥時,便聽見外頭婆子哭天喊地的動靜。

往常說是樨落院那邊的人來求見,沈欲一應都會待見,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隔著厚重的垂簾,那婆子慣是精通添油加醋的賣慘行徑,只把夫人今日潑水的事情狠狠地告上一狀。

“郎君都不知那位夫人有多壞……”

“我們姑娘眼睛都熬花了,手指也戳出血洞,這般才給嬤嬤辛苦做的一雙新鞋,便全都因為夫人的妒恨給毀了!”

“竟然潑了水麽?”

裏頭男人喜怒不辨的聲音緩緩傳來,“她這壞事做的可真不像話。”

“誰說不是呢,可憐我家姑娘手指都戳出血洞……”

“那可怎麽辦?”

不顧白寂的臉色難看,沈欲徑直將覆在背上的一塊膏藥撕開。

裂開的痂痕裏滲出一縷血徑直順著蒼白寬大的脊背向下流淌。

連擦拭的程序都省了下來,直接披上了一件玄黑的內衫,將那血漬掩蓋。

榻上的男人似掩唇輕咳了聲,隨即提議,“不如讓她去給嬤嬤敬茶賠個不是如何?”

這答案幾乎完全都超出了婆子的目的,對方怔了下立馬眉笑顏開地道謝離開。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絮絮看了一眼閉在屋裏的夫人。

在夫人朝那籠絡人心無數的柳嬤嬤潑了水後,就好似徹底撕開了一些下人們所有壓抑的不滿。

夫人這樣壞,這樣不講道理。

嬤嬤一年只有一次的壽辰上也這樣欺負一個老人家,心肝可還是人?

就算閉緊門縫,也都會有聲音傳進來。

絮絮輕聲道:“夫人別放在心上,奴婢去拿盒藥膏給夫人用可好?”

夫人細嫩的手掌,為了提那桶水,也磨得微微紅腫。

見夫人點頭應下。

絮絮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出了門去。

只是這一次走出去後,絮絮發現這一路上許多仆人都在小聲討論夫人過去做過的事情。

“夫人不高興就喜歡扔東西,有次砸在我頭上,我額角現在都還留著疤呢!”

“就是,夫人先前還為了欺負沈姑娘,故意罰我下跪,不準我起來,那天我生生熬了一晚上,怕得我險些以為自己會熬不到天亮呢……”

這些人七嘴八舌,這時候一起討論起來,開始落井下石。

若放在從前,絮絮聽到這些話肯定會覺得很是難堪。

可現在絮絮心裏卻鬼使神差地否認她們的想法。

不是這樣的。

夫人和從前都不一樣了……

可過去做過的事情就是做過了。

被傷害過的人,難道連落井下石的資格都沒有嗎?

有的。

所以絮絮並不去理睬她們。

她反而徑直去了樨落院要去找到沈蓁。

旁人也就罷了。

姑娘過去刁難過沈蓁,可沈蓁何嘗不欠夫人的。

夫人背地裏幫了她那麽多,她不能光享受著夫人給她帶來的利益,而什麽都不回報分毫。

往日裏夫人都令她守口如瓶。

但這次柳嬤嬤實在欺人太甚,絮絮偏要提前告訴沈蓁,告訴她今日安逸的生活有多少都是她們夫人背地裏給她換來的。

“你竟然想見我們姑娘,可我們姑娘休息了。”

阿冉攔在樨落院的門口,腳下分毫不讓。

絮絮想要快些見到沈蓁,只勉強道:“阿冉妹妹,先前是我不好,只是我今日確實有打緊的事情要見你們姑娘……”

阿冉霎時皮笑肉不笑道:“怎麽,你家夫人不是很厲害嗎?”

“我們家姑娘在你們眼中都不過是洗腳婢子,夫人來求一個洗腳婢不覺得丟臉嗎?”

“還是說,現在你家夫人連泔水桶都喝不上一口熱乎?”

“你!”

絮絮本就是懷著一肚子氣,要薅住她頭發廝打起來的時候,阿冉卻悠哉地躲開道:“忘了說,郎君醒來後也聽說了夫人不肯過去同柳嬤嬤道歉的事情,所以他特意派了身邊仆人過去,要親自將夫人請去賠不是呢。”

“你再不過去幫忙,只怕你家夫人連茶水都端不好,燙到自己可就不好了。”

將人氣走後,阿冉這一頓輸出的神清氣爽,好不容易將上次堵在心頭的郁氣一掃而空。

可才進了屋裏,便瞧見沈蓁已然走到了門邊。

阿冉頓時微微收斂面上的笑意,上前道:“姑娘都聽見了,是那絮絮主動上門來求我的,可不是我故意去挑事兒……”

沈蓁不由嘆了口氣,“是因為夫人和柳嬤嬤糾紛的事情嗎?”

她眼底露出幾分猶豫,也許自己只要去與郎君勸說幾句,便可平息這件事情。

所以絮絮會低聲下氣地來,不願自己主子受辱也沒什麽不對。

可柳嬤嬤腳上那雙鞋的確是她親手所做……

一番糾結在心頭,卻是阿冉出聲提醒。

“姑娘向來都很公允,那些做錯事情的人憑什麽可以不付出代價?更何況姑娘難不成還不了解柳嬤嬤嗎?”

阿冉看出姑娘的心軟之意,難免要貼心勸上幾句,“嬤嬤她老人家向來刀子嘴豆腐心,是再好不過的人了,自然不會為難那位夫人到哪裏去的。”

沈蓁順著她的話一想也不無道理。

嬤嬤她老人家向來都是嘴硬心軟,自然也不曾太過於為難誰。

心裏終究還是不適,沈蓁道:“罷了,扶我進屋再歇息會兒,我有些困倦了……”

但願一覺睡醒來,外頭也能重新恢覆風平浪靜。

這廂柳嬤嬤已經到了廳中被請到上座。

那婢女服侍的極其周到,將她當做主子看待般,前後恭敬奉承。

“嬤嬤覺得這墊子可還行?”

柳嬤嬤被人奉承習慣,自也生出了一股子優越,“都還湊合。”

那婢子頓時笑道:“那就好,接下來自然還有更好的等著嬤嬤呢。”

畢竟可是郎君親口的吩咐,讓那位嬌貴的夫人親自給柳嬤嬤敬茶陪不是,這可不得叫柳嬤嬤心裏極為痛快一場?

柳嬤嬤口中故作謙遜笑道:“哪裏的話,我也不是真的要夫人給我下跪磕頭敬茶……”

“只是礙於我們姑娘的地位,也不得不受了夫人這回罷了。”

“倒是希望夫人到時候能端穩茶水,別沒得燙自己一身。”

那婢子只笑著迎合。

手掌心麻麻漲漲的疼,還沒來得及上藥,知虞被人請去了前廳。

待得知來人是奉了郎君的吩咐過來執行,身子霎時又微微得一僵。

該來的總是要來。

她在做一件事之前,自然明白自己也許需要承擔一些很是糟糕的後果。

廳裏廳外都有做事的仆婢。

可她們今日的嘴卻碎了許多。

大抵是許久沒有見過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又得了柳嬤嬤諸多實惠。

仆婢們說她壞,好似也沒說錯什麽。

每離那前廳靠近一步,面上是外強中幹的模樣,心裏早已經慌了。

這次的確是沖動了……

可即便沈欲為了樨落院的人要怎麽對付她,她也絕無服軟的可能了。

知虞一點也不會後悔。

她們欺負自己時,都是在劇情之內的事情。

她不過就是個完成劇情的炮灰工具人罷了,自然可以沒有感覺。

可欺負絮絮就是不行。

到了廳前一步,知虞兀自跨了進去。

她立在門畔,本做好承擔一切拒絕的後果。

可偏偏,一條漆黑的椅子腿惹得她眼皮驀地一跳。

這處的椅子都是紅漆,縱使有黑漆也不至於大驚小怪。

可那漆黑的材質與當日關著知虞的鳥籠幾乎毫無二致。

她日日都抓在掌心,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心尖上微窒了窒。

知虞眼神慌亂地繼續順著椅子腿往上。

扶手椅背乃至所有邊角花紋,全都是一體的材質。

柳嬤嬤坐在其間,渾身僵直,臉上哪裏還有先前那些笑意。

扶手和兩腿都有四個極為狹小的鎖圈分布。

不僅將柳嬤嬤肥胖的四肢生生的勒在上面,就連她的嘴巴裏也橫了一條不粗不細的黑色鏈條。

讓她既無法閉上嘴,又無法開口言說。

被推上前去,知虞都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生出了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的念頭。

她擡起手碰到對方緊緊綁在臉上的鐵鏈,在柳嬤嬤怨毒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鐵鏈冰冷的觸感。

不是錯覺。

鐵鏈、鐵圈,以及被束縛起來的柳嬤嬤全都是真的。

室外是風光明媚的園林水榭。

室內只需一把不太一樣的椅子就可以改造出一個臨時的刑房般,讓人頭皮發麻。

“還勞煩夫人為嬤嬤敬一盞茶,這費不了多少工夫的……”

婢子緩緩在旁提醒。

方才還恭敬溫和的嗓音在這幅詭異的情景下仿佛也跟著變得詭譎起來。

若沒有那把怪異的鐵椅,也許她的話聽起來還會更有說服力。

又好像是某種暗示。

不這麽做,也許下一個就是夫人了……

知虞不明白沈欲想做什麽,但她無疑是憎惡柳嬤嬤的。

仔細想來,原主很是可惡,柳嬤嬤也很是可惡,她們二人最終的淒慘下場其實有些相似。

倘若知虞是真正的原主,這一刻也許會生出一絲微妙的觸類傷情。

也許茶壺裏的是毒丨藥,是要她親手將人活生生的毒死?

手指幾度伸向茶壺,都沒能成功。

要親手給別人灌下毒茶,然後看著對方眼睛鼻孔嘴角都分別淌出黑血,死不瞑目地盯著自己,她自覺是做不到的……

終於意識到走向越來越怪異的劇情,知虞本能地後退幾步,卻沒能擡腳退出門檻,反而撞到了一堵胸膛。

對方仿佛都將這出好戲看了許久,一副意料之中的語氣。

“還是不肯麽……”

身後恍若傳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也是。”

“本就是千嬌萬慣寵大的女孩兒,又如何能會給旁人斟茶倒水?”

大抵是病體初愈的緣故,沈欲的臉色仍舊蒼白,襯托的眼神愈發黑濃,令人不敢直視。

可到底生了副俊美的皮囊,笑時眉眼彎彎,讓人心跳幾欲漏上一拍。

在知虞微微失神之時,男人便撫摸著她的臂肘,指尖暧昧地寸寸丈量,最終扣住她微涼的手指。

手心碰到了茶壺的提柄,手背卻被男人手掌完全包裹在內。

知虞心中便忽然產生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不……”

她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沈欲卻好似聽不見般,只強勢地裹住她柔軟手指,姿態從容不迫地好似要斟出一壺上等極品的好茶。

直到沸騰滾燙的開水自壺嘴濺落——

自上而下的滾燙熱氣,讓知虞聯想到了沸水燙過那些活雞活鴨拔毛的場面。

沈欲握住她的手,從柳嬤嬤頭上均勻澆下,沸滾的水燙得老婆子慘叫不成人形,面皮紅的滴血。

不是毒丨藥。

可比毒丨藥都會更加求死不能。

整個過程知虞能清楚的感知到這沸水是從自己手掌心裏親自傾倒而出。

此刻用殘忍手段去折磨別人的仿佛也正是她自己。

接著親眼看見一點一點坍塌變形的臉皮……

知虞身子骨一陣陣發虛,塌軟下來的腰身也被旁人臂膀緊緊扣住。

想要離那近乎地獄般的畫面遠一些,再遠一些。

可也只是將自己緊緊的貼到了始作俑者的懷裏,緊貼得愈發緊密……

“不……不要……”

在一陣喉頭發緊中,極其勉強才擠出這兩個字來。

可自身後操控著一切殘忍的男人仍是面無表情。

四周方才還在碎嘴的仆人悚顫不止,一個腿軟近乎跪坐在地上,便接二連三地仆人都跟著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而給她們帶來恐懼的罪魁禍首此刻則狀若親昵地環抱著臉頰雪白的美人,在她耳畔似吻非吻。

“壞事要這樣做,才更像一個壞人……”

比殺豬都要淒厲的慘叫聲絲毫不影響他眼底沈寂的幽暗,柔柔的嗓音不緊不慢地發出趨於陰森的詢問。

“明白了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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