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黎在九轉混沌塔待了幾個月, 裏面空曠又無趣, 他曾試圖找到塔邊緣, 攻擊“墻壁”出來，可無論他怎麽走, 只要停下，就會發現四周景色沒有絲毫變化。

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一樣，以青黎的修為當然能分辨自己有沒有移動，但能分辨又如何？還不是沒用。

看戚無淵神情不像作假，青黎立刻升起一股被戲弄的憤怒：“你耍我？”

戚無淵一臉受到冤枉的表情：“怎麽可能。”

他真心實意道：“你若不信, 我可以陪你一起進去。”

青黎看著他, 像是在尋找他臉上偽裝破綻，“那九層高塔究竟是什麽東西？可以無視封印存在。”

戚無淵猶豫了一下, 青黎臉色倏忽大變, 狠厲非常。

“別氣別氣！”戚無淵連忙伸手安撫青黎情緒，語氣快速說：“在藏妖峰那日, 厭哥哥拿了一點你們靈湖裏的水, 東州缺口被我結丹時的雷劫破壞, 現在唯一還能來回藏妖峰的通道, 就在九轉混沌塔中。”

他語速太快，以至於說完青黎還怔了怔，似乎在判斷他話中真假。

“你是說……”

“你們居然帶回了藏妖峰靈湖裏的水？！”

一前一後兩道聲音響起，不過後面驚愕聲, 顯然更加急切。

青黎不滿看向打斷他說話的人, 有點模糊的思緒卻陡然理清, 一瞬間他胸腔被怒火填滿，舉手就要劈打過去。

戚無淵手疾眼快，一把架住青黎的手，勁道震得他手臂一顫，嘶了口涼氣說：“別動怒！幸虧拿了你們靈湖水，不然你可回不去了！”

“放肆！”青黎氣得胸口起伏，那靈湖乃妖族至寶，不光淬煉肉*身，洗經伐髓，還可清除妖性劣根，提升靈性修為，因此一直以來都被五大妖王當做私有物，忽然得知被人拿走一部分，沒宰了那人就算不錯，還想他不動怒？！

“你的意思是本尊還得謝謝你？”

戚無淵赤誠說：“那倒也不必。”

青黎：“……”

青黎舉起手，決定了結他。

戚無淵一看苗頭不對，先一步和他擊了個掌，然後和善地問：“我送您？要不多玩兩天也行。”

青黎被他舉動氣笑了，閉了閉眼，好半響才把怒火壓下去，他冷冷盯著戚無淵：“如果你敢騙本尊，本尊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狐王請放心。”這次不是戚無淵開口，而是慕容映寒微笑上前：“人族願與妖族交好，若有妖族朋友前來，扶搖殿將會敞開大門歡迎。”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反正只要妖族過來，就相當於把自己送到厭天隨手裏。

青黎似笑非笑道：“是你，還是所有人族？”

慕容映寒轉身望向方才還群情激憤，意欲扣扶搖殿一個“勾結外族，意圖不軌”的修士，笑容滿面問道：“不知諸位如何做想？”

各大宗門修士神色變換，半響還是仙風道骨老者站出來說：“能與妖族冰釋前嫌當然好，但若妖族無辜傷害人族性命，我等也絕不姑息。”

青黎嗤了一聲，倒沒把話說滿，他一把抓過戚無淵，對厭天隨道：“借你人一用，等本尊平安抵達藏妖峰，就放他回來。”

“什麽……餵……等等！”

空氣灌進嘴裏，戚無淵話沒說全，整個人已經來到九轉混沌塔面前。

厭天隨緊跟在後面，“放開他，我送你回去。”

青黎慵懶地瞥他一眼，“你可以跟著，第幾層？”

厭天隨面容微沈：“八層。”

話畢，九轉混沌塔第八層發出朦朧微光，青黎提著人，化作一抹流星飛進。

眼前景色與當初關押自己的地方一摸一樣，不同的是遠處有一個電弧閃爍的小湖泊，還未靠近，青黎就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他走到湖泊邊緣，側身詢問道：“怎麽做？”

厭天隨：“直接下水。”

青黎瞇了瞇眼，拎著戚無淵往下丟。

厭天隨急道：“等等。”

青黎停下示意地看著他，“還有什麽話？”

厭天隨走過去，“我跟你們一起。”

說著，撐起結界，自己先沈入水底，水中電光大放，湖水開始攪動起來，形成一個小型漩渦。

青黎見過藏妖峰靈湖通道打開的模樣，見此才真正放心下來。

不過靈湖通道一直不穩定，越是修為高深大妖，受到封印擠壓越強，輕則重傷難愈，重則撕成碎片，否則妖族大軍早就踏入中洲大陸了。

厭天隨能平安穿過通道，青黎一直在想他是如何做到的，想來想去也不明白，只能說，天道太不公。

看著站在水底的厭天隨，青黎猶豫了一下，還是撐開結界，心一橫，抓住戚無淵跳了下去。

霎時，胡奔亂走的電弧好像有了攻擊目標，成百上千道電流擊在結界上，很快將整個結界布滿。

青黎忌憚氣勢兇猛的電流，手用力抓緊戚無淵，心想若是結界被破，就把戚無淵丟出去。

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就看見厭天隨撥開密密麻麻電光弧線，站在結界外。

青黎臉色猙獰扭曲了瞬間，心口莫名一堵，有點想罵臟話。

戚無淵沒註意到旁邊傳來濃濃嫉妒，他擔憂地望著厭天隨，一道粗壯閃電突然劈在結界上，青黎攥住他手腕的手明顯顫動了一下。

“你……”戚無淵剛想問厭天隨還好嗎，就發現一條雪白狐尾纏上他，他楞了楞，一團雪白落到他懷裏。

戚無淵：“？”

戚無淵抱著現出原形，並且團成狐球，隱隱發抖的狐王青黎，有點茫然，又有點無措。

作為人質，他以為他才是害怕那個，沒想到堂堂大妖比他還先慫？

戚無淵看著厭天隨，厭天隨也難得沈默了一下。

“……”

水中閃過一陣刺目白光，待白光散去，湖水恢覆平靜，而水底空無一人。

***

玉魂峰外，安靜了大約半柱香時間，有人控制不住開始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顧晏拉著洛清河偷偷脫離自家隊伍，來到文如一面前。

“文兄。”顧晏撓了撓頭，自上次在淩雲城碰到顧君旭，還發生那擋子事後，他再看見文如一，總覺得有些尷尬，“那個，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文如一看著他，咳了聲說：“就那樣唄，你看到的那樣。”

顧晏神秘兮兮湊近，壓低聲音說：“厭前輩從此以後都在扶搖殿不走了嗎？”

文如一道：“這個我可管不著，不過厭天隨現在已經是我扶搖殿玉魂真君，不管走到哪裏，都是扶搖殿的人。”

顧晏琢磨了一下話中意思，又問：“那和妖族交好什麽意思？”

文如一往顧晏背後看了一眼：“字面意思，能不樹敵，想必誰都不願意樹敵。”

顧晏幸災樂禍瞇起眼睛：“你們可以啊，那邊都氣瘋了。”

可不氣瘋了麽？從無妄島厭天隨身份暴露那會兒，有些人就已經開始瘋了。

眼下五洲還未合並，當然但凡正常點的人類，都不想五洲合並，也就是說目前厭天隨與小金龍，是太古大陸唯二兩條龍族。

龍族身上各種引人垂涎的寶物且先不談，反正都是有命想無命拿。可龍族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瘋狂的事。

萬魂宗那場戰爭，更是讓無數修士看到龍族的潛力，明明是一條剛成年龍族，修為卻能與骨玉枝齊平，這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千萬年過去，龍族一如當年強大，人類卻一直在走退路。

天才不是時時都有，缺少險惡環境磨礪，哪怕有一百潛力，也只能發揮五十。

扶搖殿得到龍族助力，從此在仙門話語權，不知又會提高多少。

文如一輕笑一聲，如果這些還不夠令人瘋狂，那麽當聽說厭天隨掌握通往藏妖峰唯一出入口時，就絕對能令一些老人家，氣的跳腳。

“你在笑什麽？”顧晏看他莫名其妙笑起來，不自在搓了搓手臂，總覺得身後有視線，快把他戳穿了。

這個檔口往扶搖殿隊伍跑，肯定會被當箭靶子，顧晏不敢回頭看，心想還好他把洛清河一起拉了過來。

同樣作為神器有緣人，顧晏在短短時間和洛清河打成一片。

這世上只要他想，就沒有做不成的朋友。

文如一道：“我在笑，你再貼我這麽近，他也要氣瘋了。”

顧晏：“？”

“誰？”顧晏回頭，就看見顧君旭站在他身後，而原本站那位置的洛清河，退得遠遠的，一臉欲言又止看著他。

顧晏：“……”

無論他怎麽想，好像都做不成朋友的人來了。

顧晏感覺自己臉火辣辣疼，記得他偷偷把洛清河拉過來前，顧君旭還在與顧家長老講話。

“你來幹什麽？”

他翻了個白眼，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看顧君旭就像條粘人的大狗，趕都趕不走。

顧君旭捉住他的手，往回拉：“別一個人亂跑。”

顧晏呵呵一笑：“你眼睛長頭頂上去了？洛兄那麽大個活人看不見？”

洛清河正削弱自己存在感，兩道視線刷地盯到他身上，他下意識露出標準的微笑：“你們聊，我沒事。”

顧晏：“……”

顧君旭道：“你們兩人我不放心。”

顧晏嘲笑道：“不好意思，我覺得我們倆加起來，能把你按到地上摩擦。”

繼續削弱存在感的洛清河：“沒有的事，顧小族長劍法卓絕，在下恐不是對手。”

“……”顧晏像一座沒有感情的木頭：“我一個人也可以把你按到地上摩擦。”

洛清河：“那確實可以。”

顧君旭：“嗯。”

文如一：“我相信你。”

顧晏：“？？？”

這不是他想要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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