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香和那個討厭的人類都走了。

胡小虎低下頭, 盯著手中沾了血的帕子看了會，吸吸鼻涕, 默默地把帕子塞到了褲兜裏。

等到上學時再給她吧，胡小虎撿起水桶，踢了下腳邊的石子, 落寞地往現在的家走去。

火紅的太陽這時也爬下了山頭，五彩繽紛的晚霞替代它，漸漸暈染了小山坳上方淡藍色的天空。

這四周安靜極了，還是海裏熱鬧。在海裏他可以時不時聽到人魚族的歌聲, 那是非常美妙的聲音, 如同他們美麗妖異的外表一樣，人魚族一出生就擁有了蠱惑人心的聲音，他們開心時會游到海面唱歌, 難過時會躲在珊瑚屋裏唱歌, 他們是如此的可愛, 好像天生就得到了海神的偏愛。

虎鯊崽子第一次註意到魚香是在海神福祉降臨的那一天，她不會唱歌。當所有人魚在海面上歌唱時，只有她垂著腦袋在傻乎乎地玩自己的尾巴，可她卻長得最是好看，最是招人眼。

他知道海裏很多族群的勇者都喜歡她, 可她卻只知道吃, 不是躲在她那座貝殼小屋裏吃，就是捕殺未開智的小海蛇吃。

虎鯊崽子想逗她玩，就把人魚族周圍的小海蛇都吃了個遍, 真的難吃死了……可他沒想到，為了那麽難吃的食物魚香居然膽大包天地一個人跑進了海蛇群裏，還差點被咬的尾巴都禿了。

海裏的妖怪都知道那是小人魚最得意的尾巴，虎鯊崽子心虛地躲在家裏好長時間沒出去。

之後她越是討厭他，虎鯊崽子就越是想要欺負她，她要是願意和他做朋友，他說不定就不嚇唬她了，可沒等到那天，他就被獵殺了。

虎鯊崽子真是恨死魚香了，看到她往海面上游，心裏下意識念了咒語，讓雷劈死她！劈死她這條壞人魚！！！

結果他們一起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他成了人類，壞人魚變小了。

可她變小了，居然還敢那麽揍他！

胡小虎快要被氣死了，只能暗戳戳聯合別人一起欺負她，既然打不過，那就不讓別人跟她玩好了！誰想又是一頓揍，那就給她作業抄，抄著抄著她還不是要和他做朋友！誰想那個討人厭的人類又來了！

胡小虎想到剛才的事，摸著鼻子心想，你個小妖怪喜歡上了人類，我看你怎麽辦，哼！

男孩身影單薄，臉上的鼻血沒擦幹凈。

“小虎！”

放鴨子的林小燕撒開腿，焦急地跑到他面前，問：“你怎麽流血了？”

總不能說是被魚香打的吧……胡小虎臊紅著臉，低下頭，繞開林小燕，語氣很沖：“誰讓你看我了？！滾開！”

林小燕被他惡狠狠兇了一句，想到香香這些天在她耳邊灌輸的話，沒有再像以前一樣跟在他屁後追問，轉身回去，看起了小鴨子。

“香香說的沒錯，小虎真的壞！”

胡小虎：“……”

第二天上學，胡小虎掏出手帕遞給坐在位子上扳指頭認真數數的人，同時還特意瞧了她幾眼，難道她不會唱歌是因為說話就能蠱惑人心嗎？

魚香正數到二十七被打斷了，擡起頭，皺著小眉毛瞪他，語氣不善：“你幹嘛？！”

“這個，還給你。”雖然他洗過了，還是有點印跡。

是宋書玉的帕子！魚香看看帕子，再看看他，急了，他怎麽知道宋書玉喜歡勤勞的孩子，他就是想跟她搶宋書玉！

魚香鼓著臉扯過帕子，等人一走，就塞給了二牛，“送給你。”

這天放學，宋書玉來接人，魚香異常熱情地撲到他身上，摟著他脖子，就往他臉上吧唧了幾口，整得宋書玉蹲在那都忘了起來。

胡小虎從旁邊走過，輕輕哼了聲。臭不要臉！

林小燕笑：“香香，羞羞臉！”

班裏的小同學也跟著笑她，魚香撇撇嘴，你才羞羞臉呢。

大牛二牛十分淡定地背著書包跟在宋書玉身後。

然而，不淡定的宋書玉走到半路才回過神，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脖子，垂眸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喉嚨表示：“魚香香，誰同意你親我的？”

還當著這麽多小孩子的面，還親了那麽多下！

魚香晃著小手：“我同意的呀～”

你親我怎麽你同意就能親了？……不過想想好像也是。

宋書玉控制著爬上嘴角的笑意，捏了下掌心的小手，“以後不許在學校裏這樣。”

“我沒在學校裏這樣親別人呀～”

“……”你倒是敢這樣試試，宋書玉抿了抿唇，微不可聞地哼了聲，而後說：“我是說以後在學校裏不許這樣親我。”

入春後，路邊長了很多小花，魚香看到了一朵最漂亮的，立即笑嘻嘻地應了聲，甩開他的手，跑過去。

“……”

你這答應的是不是太快了？一點都沒有誠意。

這句話宋書玉當然沒說出口，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他自己都覺得神經病，要是說出來，這小傻子怕不是又要用那種看大傻子的眼神看他。

中午吃過飯，一大一小躺在炕上，魚香窩在宋書玉懷裏，小眼睛都瞇上了，這時江斯齊敲響了門。

“宋書玉，外面有個鎮上來的李同志找你。”

鎮上來的？

宋書玉皺了下眉，旋即想起了在供銷社工作的那個青年。

魚香翻了個身，小嘴裏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話，宋書玉沒聽清，下炕前輕輕拍了拍她，“睡吧。”

江斯齊見宋書玉出來後，這李同志看了他一眼，意識到這人是有私事要說，忙笑笑走到一邊下棋去了。

片刻後，宋書玉站在院子裏，看著面前的李同志，輕輕勾了下薄唇，皮笑肉不笑：“已經半個月了？”

李同志忙道：“孫書記說接到電話就聯系公社幫您開了證明，這其中辦手續就走了半個月，您父親特意說了按規矩來。”

江斯齊下著棋正好抽空往那邊瞥了一眼，宋書玉扶著額頭，像是忍著極大的怒火，臉色陰沈的可怕。

賀剛也看見了，淡淡道：“怕是家裏出什麽大事了。”

江斯齊笑：“肯定的，你見過咱宋同志什麽時候當著眾人面這樣過？”外面還停著輛轎車呢，家世好就是了不起啊。

賀剛斜他一眼，“書玉今年也不過二十。”再沈得住氣也有控制不了的時候。

宋書玉呼了口氣，收斂住情緒，“我知道了，我現在收拾東西就走，麻煩李同志你等一下。”

李同志點頭，想到孫書記的囑咐，又添了一句：“對了，孫書記讓我告訴您，香香的身份證明已經辦好了，您回去可以帶上。”

“好。”

進了屋關上門，宋書玉簡單收拾了證件，幾件衣服還有魚香的小零嘴，最後才爬上炕，把小人從被子下挖出來，“香香，醒醒，我們要出去一趟。”

魚香蠕動了下小身子，嚶嚀一聲，“我不要去，我要睡覺。”

“乖，”宋書玉抱起人，拎著包往外走，“要回北京了，等到車上再睡。”

魚香嗯了聲，眼睛卻還閉著，宋書玉見狀也不再喊她，擡頭對李同志道：“走吧。”

鄉下泥土路不好走，李同志一邊謹慎地開著車，一邊瞟了幾眼男人懷裏吧唧著嘴的小女娃，怕是夢到什麽好吃的了。

李同志不禁笑了下：“這就是香香？真可愛。”

“嗯。”宋書玉摸摸魚香的頭，垂眸看了她好一會，才低下頭在她頭上親了一下。

李同志直接開車把兩人送到了縣城裏的火車站，見宋書玉抱著人，還伸手想幫他拎一下包。

宋書玉點頭笑笑，說：“不用了，李同志你就送到這裏，天也快黑了，你還是早些回去，這次麻煩你了。”

青年忙擺擺手，“哪裏話，不麻煩。”

過了一會，上了火車，宋書玉找到自己的床鋪，把懷裏熟睡的小人輕輕放在床上，拿出水壺連灌了幾口水，才總算緩了過來。

從他抱著魚香一上車就看過來的中年女同志放下手裏的手冊，忍不住搭腔道：“小同志，你這是去哪兒？”

一口的北京腔，宋書玉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北京。”

“我看你這裝扮，是插隊的知青吧，這是回家了？”

“嗯。”

聞言，中年女同志笑了笑，又問：“鋪上那女娃娃是你閨女還是妹妹？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是妹妹吧？”

周圍站著坐著的人聽到這話都看了過來，無他，只因這男同志長得委實過俊了些，還有他剛才抱著的那個女娃娃，比那畫上的小糖人還可人。

宋書玉耐性本就不大，見眾人看過來，皺著眉頭拿過外套，蓋在了魚香身上，“不是。”

這不是閨女就好了，看來自己也沒認錯人，中年女同志往對面上鋪的閨女瞧了眼，正想說什麽，就見那原本睡得好好的小女娃揉著小眼睛爬到了男同志的懷裏，還十分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撒了個嬌，只好閉上了嘴。

一覺醒來，就見這麽多陌生人望著自己，魚香怯怯地往宋書玉懷裏拱了拱，小聲道：“這是哪兒啊？”

宋書玉也不再管其他人，把人抱在腿上，指著窗外道：“火車上，你看外面，上次送解遠洲回家時，你見過的。”

魚香睜大眼，趴在玻璃上，看著對面的火車：“真的誒，裝了輪子會跑的長箱子，我們也坐這個去北京嗎？”

可愛天真的話語讓宋書玉的心情好了許多，他揉著她毛茸茸的小腦袋，笑著點了點頭。

他笑得可真好看呀，魚香眨著小睫毛想。

她不知道有個人也是跟她一樣這樣想的，坐在兩人上鋪的年輕女同志看著下面的宋書玉，眼睛裏有藏不住的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愛你們～

變動就是還是見大孫女。

猜猜北京幾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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