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安逸淡化了時間，青黛除了每天定點看望母親，便是沈湎於異能的閉關修行，少數時間和同伴一起出去查看京都周邊的情況，不知不覺，就迎來了天變之後的第一個小年夜。

無論遭遇多少的困難，華夏人民都自有一股子精氣神在，他們會將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團結向上發揚光大，面對再多的艱險，也會齊心協力，用智慧和勇氣的克服，把泥濘變成坦途。曾經的春節，是一個農閑時的儀式，盤點過去一年的收獲，祈願新一年的豐收，在春節前的除夕，人們無論是身在何方，都要回到生養自己的家鄉，和家人陪伴，也把家族的核心擰在一起，為下一程的路，積蓄力量，好比植物的冬藏，所以才有了家國天下，因家，而成國。小年夜則代表春節快要來了，大家都要開始做辭舊迎新的準備了。

青黛沈默的看著路上行色匆匆的人群，華夏再苛刻的管理者也要營造出節日的氛圍，圖的就是個吉利。所以就是迷茫而悲傷的臉龐，此刻也擠出了一絲笑意，活著，終歸是要活的更好，再大的雪，也無法熄滅生的火焰。

“年夜，要去醫院過嗎？”她低聲問自己，同伴們都有自己的大家族，她不能強求他們放棄家人陪自己，而她唯一的親人，卻在病痛睡夢之中。

“青黛，快，有事情！”許生的聲音突然響起，驅散了這點風雪中的悲傷。

青黛聞言也將傷春悲秋拋到腦後，傷感總歸是屬於閑暇時候的奢侈品，真的要搏命的人，哪裏有空想這許多。她都要唾棄自己的矯情了。這算是過好日子過的不痛快了嗎？

“出了什麽事情？”青黛一邊跟上許生的腳步，一邊問。

“趙家被逼的有些過頭，所以實驗室那裏的危險等級也上升了。”許生看青黛已經和自己並肩而行，剛剛一閃而過的黯淡神情都消失不見，心頭也松了一口氣，看路還有點遠，遂將事情緩緩道來。

趙家試圖控制異能開發藥物的產業鏈已經全面被高層瓜分。畢竟趙家的根基以科研人才為主。這些人平均智商是高，但是絕大多數的人情世故都是一塌糊塗，能夠不得罪人都是好的。更別提對上那些覬覦暴利虎視眈眈的華夏最高層，按照許生的形容，那是見血就能夠把人吸幹的。現在趙家破開了口子，他們不過是將一條涉及到了多方面國家安全的新興部門掌握在手中。已經是非常的有節制。

趙家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原本因為異能開發而停滯的喪屍研究。重新開始了大幅度推進，約莫是想開辟別的財源。對此，其他的京都勢力都樂見其成，因為趙家的做法完全是良性競爭的典範啊。任何地方，能夠做大蛋糕的，總比瓜分已有蛋糕的人。會更得到尊重。

少數已經了解趙家異能開發計劃後續內情的人，之前有些憤怒的。現在也沒有什麽不滿了，人家做的事情是有些誇張，但是憑良心的說，更多還是服務於全人類的，只要控制了度，趙家就是大功臣。所以關於這期的研究課題，不少的勢力還暗中伸出了橄欖枝，希望交好並且為下次的“合作”打下伏筆。

趙家終於也學聰明了，半推半就的就答應了很多人，做事情也謹慎了許多。不過許生他們並沒有掉以輕心，趙旭飛這個不定時炸彈在大家的心中實在是有些可怕，具有天才實力的瘋子，是人類的機遇也是大敵，他們不能夠陪著冒險。所以毒狼作為一支有實力的奇兵，也埋了兩個釘子在科學院中，做一些比較基層的活，順便監視科學院的進一步動作，防患未然。

而這一監視就真的發現了問題：那條被毒狼認定為隱秘通道的地下巖洞，出現了變故。

當初青黛等人能夠順著地下巖洞從數十公裏外直達京師，確實是運氣極好，除了是趕上冬日冰凍期，水位下降，引發的生物變異現象也少了很多。當然更重要的就是趙家當時全力研發異能開發，順帶的停下了喪屍研究，排除的汙水也就沒有多少喪屍病毒，遂在地下河流中形成了涇渭分明的水中奇觀。

嚴格來說，這種奇觀已經是自成了一個小小的生態體，喪屍生物和變異生物井水不犯河水，又互相抑制，除了脫離水的生命體，都被迫和平共處。青黛等人清理了那些不太安定的陸地生物，避開水體，從陸地走過，相安無事，也是明智之舉。

誰知道，現在趙家重新啟動喪屍的研究，喪屍病毒自然在排汙系統中泛濫開來，終於引起了地下河流小生態的劇變。

當然，發現這件事情的，就是毒狼安插的兩個傭兵。傭兵對自己的寶貴退路是極為重視的，他們刀口舔血，不代表不小心自己的性命。自從到了科學院，兩人便三不五時的去汙水口晃蕩，苦逼的華俊鵬同志也被發展為下線，補充兩人巡邏的空餘時間。

幸好是這份偏執的小心，讓他們發現排汙口出現了特別的聲音，偶爾在常規排汙的氣味中，還會湧出一股非香非臭的怪味，讓聞到的人產生迷幻藥的幻覺。

“迷幻藥？”青黛聽到這裏也有些緊張：“難道趙家又折騰出什麽奇怪的藥物？”

許生搖搖頭：“現在的科學院人手多了很多，我的人也去調查過。事實上科學院的排汙並不是直接排放的，就好比我們當年上學，做過化學實驗的汙水，都要進行一道過濾才能夠進入正常排汙管道。科學院自然也有相關的手段，哪怕為了保密也要處理掉原始汙水才對。只是現在天變後引發的變化實在是大，原來的處理方式跟不上，所以才有了那條詭異的地下河產生。”

“所以？”青黛聽懂了許生的意思，卻不知道這有什麽關系。

“所以，迷幻藥是不可能是科學院用藥後排出的廢物。只能是地下巖洞中，發生了我們想不到的變化。”許生看向青黛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

青黛不自覺轉頭看向前方已然在望的科學院建築群，危機感湧上心頭。如果地下巖洞中真的發生了什麽危險，這條秘密通道是否保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整個京都的人都要暴露在危險之中。高大的城墻。這一刻真的變成了囚籠而不是保護。

“不要著急。”許生看青黛的臉色都有些白。腳步也不穩了，嘆息道：“毒狼的那群人很敏感，所以發現很及時。沒有出什麽事故。我估摸著，就是有什麽也不外乎是喪失生物和變異生物結合體，你的食屍藤先去探一探，能清理就清理了。”

青黛聽著許生安撫的聲音。也知道他是不希望自己緊張，更不想自己有太大的心理負擔。想到這個男人恐怕是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專門選擇了通知自己的任務來陪伴她，心中因為年節而自憐的傷感終於一掃而空。

“放心。”青黛笑了起來，腳步變快了許多。口中輕輕的道：“謝謝。”謝謝你一直都在，謝謝你始終如一的溫暖。

已經進入了科學院範圍，兩人不再交談。拿出了許生備好的證件，順利的通過了門衛。來到了不被人註意的排汙口。

雖然猜想很可怕，但是畢竟沒有出現事故和人命，毒狼依然希望對這個地下通道保密，所以排汙口待命的人還是那麽幾個，除了原有的兩個傭兵和苦著臉的華俊鵬，就是青黛比較熟悉的黑炭和柴刀。

青黛看到熟人，一一點頭微笑。可惜任務中的傭兵都是僵屍臉，唯一有表情的華俊鵬卻因為恐懼有些扭曲，笑起來比不笑還難看，青黛只好默默扭開頭。

“你們先分開躲著守一下，我看看情況。”青黛看樣子不用客套，便直接下令。雖然傭兵不是很了解她的感知能力，但是也都見識過她在面對大批喪屍生物時候發威的場景。強者就是領導，他們都毫無異議。華俊鵬聽到這句話，好似聽到了天籟，第一個跑遠，躲在五十米開外去了。

青黛示意許生也找個地方稍微隱蔽一番，自己就在一個灌木叢後面坐下，閉眼開始探究巖洞中的情況。

感知剛剛進入洞口下方，青黛便心頭一驚。

他們之前從地下巖洞鉆出來的時候，為了防止功虧一簣，青黛是好好的掃描過的，除了一些被腐蝕的苔類植物殘骸，基本就是巖石了，畢竟酸堿性和重金屬的化學物質無論如何清理，都對生物有著極大的傷害，地下河是有一定自凈功能，這才出現了生命體，汙染源洞口就不能強求。

可是現在青黛卻在洞口發現了強烈的生命氣息！

她將感知集中起來，試圖摸索出是什麽樣的生命體，能夠以這樣奇怪的環境作為自己的巢穴而不離開，卻只發現了一大片的黏膩物體，舒展著攀附在巖壁上，形態更像是一坨泥，沒有顯著的五官四肢，若非生命波動，她都感覺不到它是生物而不是排洩物等惡心的東西。

軟體類？爬行類？植物類？青黛想了半天，只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更別提缺少資料的變異物種。而感知能力不是實體，她再如何凝聚也不能觸動它，影響不到分毫。無奈之下，她只好暫且放過，將感知繼續往巖洞內部探去。

更讓青黛驚訝的是，隔了沒有多遠，她又碰到了類似的黏膩物體，附著在巖壁之上，並且比巖洞口部的那一團更大，更強的生命波動！

這到底是什麽玩意？青黛已經不知道現在自己是恐懼多一點，還是好奇多一點。她將感知繼續朝內部探索，果然，遇到的黏膩物體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到了地下河的一個出水口，幾乎就將洞口都堵住了。

青黛全心放在感知上，一切的感受都如臨其境，只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蜘蛛窩一般，感知到的都是糾纏在一起的黏膩絲滑，不知顏色，就讓她渾身都有些顫栗。

不過她知道害怕和惡心都是無用的，她必須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不需要什麽預感，誰都知道這東西太詭異，也太危險。

將感知穿過了“絲網”，接觸到了地下河。而地下河反饋給青黛的信息，更加觸目驚心：河水中，壓根就沒有了曾經活躍的小小生物了！

青黛努力回憶自己曾經在巖洞中看到和感受到的景象，分明是喪屍生物和變異生物無數，比鄰而居，各自安樂。誰知道，現在水中的分界依然存在，卻都清澈無比，沒有了半分生命活動的痕跡。

那些奇葩的小生物都去了哪裏？毫無疑問，只能是被吃了，被青黛一路過來碰到的古怪物體吞食了。

許生遠遠看著青黛眉頭越來越緊，心頭也開始發沈。他事先其實並沒有認為這裏會發生多大的事情。科學院的排汙早有定式，地下河流也非一日形成，就算是發生了少許的變故，也就是自然界的自身調節。如果不是毒狼對這條暗道暴露的擔憂，許生又怕青黛在這樣普天同慶的日子因為無聊而孤單難過，他都不會叫青黛來。

可是看青黛的表情，似乎是他低估了情況。如果真的有了大問題，他是不是能夠勸住青黛別管，叫毒狼自己來承擔？許生苦笑，青黛從來都不是逃兵。想到這裏，許生又蹙眉，自己最近被外面的順風順水給麻痹了神經，竟然又將青黛陷入險境。

無論如何，他一定不能讓她再冒險了，因為她已經不是孑然一身了，有太多的人需要她，無論是她的母親，還是各路因為她結成的同盟，更有將她當做了生命重心的他。他還不曾說過，今年年夜除夕，他想要和她一起過。

終於，青黛睜開了眼睛，眼神掃過了隱蔽的眾人，將他們都叫來了身邊：“裏面確實出了大問題。”不等大家問話，她就將自己看到的東西都說了出來，然後就道：“我想，我先試試將洞口的那一團給弄出來，搞清楚到底是什麽玩意。”

“不行！”許生立刻就反對：“按照你的推論，它能夠吞食掉喪屍生物和變異生物，完全沒有食譜限制，你的藤條如果也出事了怎麽辦？”

青黛看到許生的緊張，心頭溫暖的同時也好笑：“我的食屍藤又不是長在身上，當一個繩子拉出來就好了，不用擔心。”

“不，既然都已經知道了情況，幹脆叫專業的來。”許生臉色嚴肅，放出了一直收斂起來的氣勢，將周圍想要讚同青黛的人都瞪了回去：“這個怪物不吃巖石，多半也不吃金屬，我去調用一些合金和陶瓷類做出的機器，萬無一失。”

青黛不得不讚同許生的想法，下面的生物太奇怪了，能夠用非生命體的工具當然是最安全的，可是：“那樣動靜就太大了，我們還怎麽掩藏這個地道？”黑炭等人連連點頭，毒狼將這個地道當做私產，要是隨隨便便就曝光了，他們也等著躺在病床上過春節了。

許生沈凝著臉色：“保密已經顧不上了，如果被其他的怪物霸占了，這密道也是死路一條。最多我們說這是偶然發現的排汙管道異常，等到解決了，也不一定真有人會繼續追究洞口延伸到哪裏。”

黑炭幾個人遲疑了起來，他們惜命，也願意冒險，這其中的度，就是成功和死亡的分水嶺，做決策，從來都是很難的。

正在大家相持不下時，一個慵懶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各位真是有情調，居然跑到這裏來開會？嘖嘖，審美和嗅覺都有點奇特了吧？”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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