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聚餐定在了一家頗有人氣的居酒屋裏。

籠島未羽從前來過幾次，不過都是和一兩個朋友。這次幾十個人的陣仗，她還沒體驗過。

她一推門而進，一個看起來十分時髦的美女忙迎上來，“籠島，是你嗎？”

籠島未羽的目光定在來人精致的面孔上，細細回憶了一番，驚喜地說道：“佐佐木班長？”

“bingo！”佐佐木一拍手，滿臉笑意；“我還以為你認不出我了呢。”

“班長變得比以前時尚了很多。”籠島未羽捂嘴笑著說道：“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家雜志的專屬模特。”

佐佐木：“籠島你這嘴還是這麽甜，好啦，我帶你去包間。”

現在是生意較火爆的時間段，平日裏拘謹慣了的上班族都在這裏解除了封印，紛紛用酒精宣洩著對上司的不滿以及家庭的壓力，籠島未羽和佐佐木幾乎是和人貼著行走到包間前的。

包間裏已經坐了幾個同學，今天只是同學間的聚會，所以大家穿得不是很正式，西裝革履的沒幾個。

她漫不經心一瞟，就認出了有幾個是A班的學生，並非是她所處的C班的。

幾個男同學見到籠島未羽，都是眼睛一亮，很殷勤地邀請她坐到旁邊來。

籠島未羽微笑著推辭了他們的邀請，坐在了佐佐木座位旁邊。她放好包，問道：“剛剛進來時就很在意了，這次聚餐不是說是分班分包間的嗎？”

A班的男同學解釋道：“A班來的少，除我和蛇賀之外就只有四個人，就安排到C班裏了，見諒。”

籠島未羽：“怎麽會，我覺得兩個班合在一起才熱鬧呢。”

“說起蛇賀，這次還是籠島邀請來的呢，我們以前都請不動他。”佐佐木蹭了蹭她的肩膀，“現在還有聯系呢？”

籠島未羽坦然說道：“也不算是啦，各種機緣巧合之下，他妹妹還是我學生呢。”

眾人意味深長，發出“咦——”的聲音，籠島未羽解釋不是，不解釋也不是。

“蛇賀什麽時候來啊？”佐佐木問：“還有二十分鐘呢，算了，大家隨意點，先上啤酒吧。”

“可以啊，我們先聊天。”

......

“抱歉，我來晚了。”

兩杯啤酒剛下肚，一道好聽的男聲忽然在一眾人的耳邊響起。

他們擡眸，立即認出了來人是多年未見的蛇賀池照。

他和在場的男士穿著並未有什麽不同，都是體恤七分褲，但勝在氣質好，在人群裏格外顯眼。

歲月真的是偏心，總是優待美人，不像他們都被社會毒打得滄桑了不少，

幾人在心裏感嘆著，照顧他坐下。

籠島未羽瞇著眼，暖黃的燈光落在不遠處那個人的身上。他正經的模樣總會讓她想起高中時他們在校慶上一起演奏的畫面。

一幕幕飛快閃過，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醉了，不然怎麽會想起那麽久遠的事情。

沒有人會討厭學生時代的的蛇賀池照，雖然他說話時經常神游，也經常以要上課為由拒絕同學們的邀約...但沒有人會怪他，相反，大家都很喜歡他。

她也記不清是為什麽喜歡他的了，可能是因為從眾，也可能是單純的因為他各方面都很優異。

出神的須臾，桌上的話題已經圍繞著蛇賀池照展開了。不少人在打聽他現在的職業，以及是否單身。

帥哥的情況就是聚餐的重心，何況是曾經的風雲人物。

籠島未羽自知不是個在聚會上主動展開話題的，就默默喝著酒，一邊聽他們講。

“...抱歉，我沒在聽。”蛇賀池照不記得他是第幾次在聚會上說這句話了，但好在大家沒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多多少少都有聽說過他的情況。

酒過三巡，大家隱約有了醉意，回憶起青蔥歲月，都莫名唏噓，尤其是一位曾經在高中時期追過蛇賀的已婚女同學想起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忽然笑道：“蛇賀現在是在MHK工作啊，我女兒特別喜歡那個節目，每天都要蹲點看呢，說長大了要嫁給唱歌大哥哥。”

“哈哈，看了女兒隨了母親啊，眼光都是一樣的。”

一個喝了酒，臉色有些潮紅的男人道：“當年喜歡蛇賀的人太多了，我記得有相原、佐佐木...還有誰？”

過去這麽久了，聊這些事情也沒有那麽尷尬了，都是在社會上打拼了幾年的人，臉皮早就不知厚到哪裏去了。

“還有籠島啦。”佐佐木側臉看向一直游離在話題邊緣的籠島未羽，試圖將她拉下水：“只是她不明顯而已，我和相原都看出來了。”

忽然被提及的籠島未羽猛然側臉，一副被戳穿心事的窘迫神情，嘴裏的酒水險些噴出來：“嗯？”

好巧不巧，此時的蛇賀池照沒有在發呆，這句話準確無誤地落到了他的耳朵裏，望向她的表情也有些驚訝。

籠島未羽在高中時也是受人追捧的女神級別人物，三年以來追求者不斷，卻沒聽過和誰戀愛的緋聞。

原來是喜歡蛇賀啊，大家瞬間了然。

“哎呀，籠島，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看我們在座的女性有幾位曾經是沒喜歡過蛇賀的？”喝醉的男同學跑出來解圍。

“就是嘛，出了這個門也不會有人記得的。”

“喜歡他也是很正常的，帥哥被人惦記也是情理之中嘛。”

......

籠島未羽的面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握著酒杯的手指泛著白。

救命啊，以前的事情拿出來說幹嘛啊......

她可以自己在將來的某天告訴他，她喜歡他，但她無法接受在這樣混亂的狀況下，少女心事被別人拿到明面上攤開說。

這於她而言，無論過了多少年，都是很羞恥的事情。

籠島未羽就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直到聚餐結束，一行人陸陸續續離開居酒屋。

“今天好開心！下次再聚哦。”

“好的，等佐佐木班長再組織！”

籠島未羽加入他們，奉上笑容揮手告別，心裏的不愉快被隱藏得很好，看不出一絲端倪。

聚餐結束就應該各回各家，有人卻意猶未盡，又組了KTV的局，在各種說服他人過去。

籠島未羽累了，準確來說是心累，委婉拒絕了他們的邀請，打算直接回家。蛇賀池照在這方面和她是同一種人，對社交的興趣不大，過度就是耗時又耗神。

然後就演變成要順路回家的臨時夥伴。

可是明明到了籠島未羽期待已久的獨處環節，可她就是開心不起來，這都要歸咎於有人點破了她的心事。

她時不時往身側的蛇賀池照身上瞟去，他從始至終都在想事情，沒有要看她的意思。

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籠島未羽又湧現出了些許勇氣，主動提起了剛才說過的話題：“那個，蛇賀，剛才你聽到了吧。”

...天，怎麽就這樣說出來了？

蛇賀池照聽到籠島未羽在叫他，微微偏臉，道：“什麽？”

“我......”籠島未羽緊張地攥緊了拳頭，佯裝鎮定自若道：“他們說我高中喜歡你的事情。”

身旁的人沈默了幾秒後，傳來了他的一聲不輕不重的“嗯”。

好吧，是真的聽到了。籠島未羽僥幸的心理也在剎那間消逝，化作了無奈。

“...我高中的時候，對你確實有好感，那個時候是真的喜歡你。”她說著，邊註意蛇賀池照的臉色。

她喜歡過他，不然不會在得知會與蛇賀池照相親時那麽高興。

至於現在，她不清楚。

“籠島，謝謝你喜歡過我。”

蛇賀池照茫然的神情裏夾雜著苦惱，似乎在為這件事感到無可奈何，說出來的話也毫不猶豫。

“但是，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簡短而又有禮貌的幾句話的沖擊力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小，卻也不至於把一位成年女性擊得潰不成軍，當場流淚。

籠島未羽抿抿唇，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白了下來，微笑卻始終沒有褪下，“沒事，我知道的。”

這下，她是真正的清醒了，在這夏天的夜裏，繁華的街頭，嘈雜的人群之中。

即便他是在拒絕十六歲的籠島未羽，不是現在的二十六歲的她。

但，又有什麽區別呢？

“蛇賀君，不用道歉，我接受。”籠島未羽輕松地聳聳肩頭，“你能給我一個答覆，我已經很高興了。”

來來往往路過的人太多，幾乎都朝這裏瞥來一眼，籠島未羽刻意躲避這些人的視線，兀自往前走，道：“我們走吧。”

蛇賀池照也實在不能為她做什麽，只知道這個時候不出聲就對了。

送她回家的這一路比先前沈默了不少。

分別之際，籠島未羽再次勇敢地直視他，笑道：“蛇賀君，祝你戀情順利。”

蛇賀池照道了聲“謝謝”，便見她消失在夜色裏。

還好來得及。

籠島未羽減緩腳步，仰頭的同時從包裏摸出了一盒糖果，塞了兩顆進嘴。

櫻桃味水果糖的清甜很塊在口腔裏蔓延開來，有效地緩解了心裏的不舒適感。

無所謂了，成年人追求的不過就是個“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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