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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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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鱉生產前夜,沈何啟嚇的一晚上沒怎麽睡好。

當然並非沈何啟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也並非她仗義到可以對好友即將經歷的痛苦感同身受,而是那天她要去醫院體檢,而體檢項目必然包括抽血。

她工作的公司每年都會組織員工進行體檢,並且規定需要將體檢報告上交,體檢的醫院恰好在何令珍工作的省一院。

何令珍作為一名醫生,本來就非常看重定期的全身檢查,但是沈何啟作為恐針一族,向來采取撒潑打滾撒嬌耍賴的方式躲避。往常何令珍拿她沒辦法,被她纏的不行了就以權謀私幫她造假一份體檢報告讓她糊弄公司,但是前不久家裏一個親戚查出癌癥,發現的太晚已經是晚期,各大醫院的名醫都只搖頭,所以這一次何令珍沒跟沈何啟妥協,而這個把沈何啟弄去醫院的重任自然而然交到了金錚頭上。

“我本來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一去別給我檢查出個什麽絕癥來。”一大早沈何啟頭皮發麻地坐上金錚的車,企圖做最後的掙紮。

金錚給她系安全帶,不為所動:“怎麽會呢,禍害遺千年。”

“那我去檢查幹什麽?”沈何啟就等他這句話,一扭身子要去開車門,“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金錚搶先一步反手在駕駛臺落了車門鎖,沒忽視掉她眼下熬出的黑眼圈,頗為不解:“怎麽就能這麽怕打針?”

“我也不想這麽慫。但這就跟有人恐高有人怕蛇一樣,我怕疼,沒辦法,都是生理反應,只不過我這個在成年人裏面比較少見。”

金錚挑眉,“哦”了一聲,發動汽車起步。

沈何啟把臉貼在玻璃窗上看窗外,整座城市已經徹底蘇醒過來,寒冷的溫度絲毫不影響它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裹得厚實的人們匆匆行走在掛著冰條的檐邊下,新的一天和高照的日頭似乎給了所有人信心去相信這一天會很美好。

玻璃很快被她口鼻呼出的熱氣糊成一片,她正要擡手抹去,就聽到金錚說了句“那怎麽就肯讓別人弄疼。”

她頓住,而後轉身看金錚,他視線集中在前方,側臉的線條流暢又淩厲。車裏有片刻的寂靜,她反覆咀嚼了好幾遍他話裏的意思,他的反應讓她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而後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問:“吃哪門子的飛醋呢?”

像控訴,藏著千言萬語;又像只是尋常的鬥嘴,有口無心。

金錚嘴角翹了翹,朝她伸手。

沈何啟沒去拉,打了他一下,他只顧笑,也不收回,她把臉埋下去親昵地蹭了蹭,聲音在他手心聲音被捂得發悶:“專心開車。監控拍到扣分。”

手心被她的呼吸搔得癢癢的,張開五指揉捏一把她的臉,金錚才把手收回握上方向盤。

到了醫院沈何啟又故伎重演,金錚眼觀鼻鼻觀心跟著她熟門熟路在醫院七彎八拐的樓道裏竄來竄去,但就是對最近的驗血中心過而不入。

被金錚一把拉住:“先驗血好了。”

“排隊人好多啊,待會再來吧。”

金錚心知肚明,不和她浪費口舌,把人拽過就朝驗血室走。

“金錚金錚。”沈何啟語不成調,“我還沒做好思想準備呢,你讓我緩緩。”

“先把血驗了待會你全程一身輕松,沒有心理負擔不用擔驚受怕。”

沈何啟的眼睛不自覺看向抽血臺,正好看到護士亮針,這一看嚇得她一個激靈,掙脫了金錚的手要逃,腳步卻在看到背後幾個人的一瞬間頓住了,驚恐的臉色也在頃刻之間恢覆了正常,她把頭發撥到耳後,淡定打招呼:“Hi。”

金錚扭頭望去,五六個男男女女,其中一個他印象深刻,沈何啟曾經給他指過說是和她極為不對盤的同事,她說這是令她上班最糟心的東西,東西這個詞是她的原話。不過金錚也看出來,幸虧有那麽個糟心的東西,所以她才能每天雄赳赳氣昂昂充滿鬥志地去上班。

大家體檢都集中在周末兩天,遇到同事很正常。沈何啟不會在討厭的人面前丟了面子,所以在短暫的寒暄後她隨著大流排起了隊。

前面的人越來越少,金錚的手也被她捏的越來越緊,她一直緊緊盯著護士的動作,移不開眼。金錚早就發現沈何啟這個人在面對害怕的事物時反應異於常人,比如他們一起去游樂場玩失重項目的時候她也是如此,越害怕就越打死不閉眼,相反死死睜著連眨都不肯眨一下。

金錚心中冉冉升起的不忍心讓他暗罵自己未免太過婦人之仁。

沈何啟卻另有救兵。

她接了一個電話,掛了電話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不驗了,老鱉要生了,我要去看她。”

不過事實上老鱉只是破了羊水到醫院待產,一時半會還沒有要生產的跡象。

沈何啟賴在老鱉身旁不肯走,生怕被金錚帶走去抽血,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就是不敢和他有眼神交流。金錚嘆一口氣,還是心軟放過了她,沒再提要她去樓下繼續體檢的事。沈何啟打算陪產,畢竟是孕婦的病房,他待著不合適。

目的達成,沈何啟又黏糊糊纏上來和他道別。

金錚摸摸她的臉,叮囑:“乖一點,他們今天忙得很,你別添亂。”

剛剛逃過一劫的沈何啟格外配合,連犟嘴都不曾有:“嗯嗯,不會的。”

金錚摟過她的脖子虛虛往自己懷裏帶了一下,離開醫院。

他那時並不知道,沒有堅持要沈何啟去體檢將是繼錯過帶她看望太公後,又一件令他抱憾終身的事。

這一天是老鱉永生難忘的一天,她經歷十幾個小時非人的折磨和煎熬,終於誕下一個五斤八兩的健康男嬰。

這一天同樣給陪產的沈何啟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盡管母親就是一名婦產科醫生,但這是沈何啟第一次看一名產婦從氣定神閑,到皺著眉頭,到痛苦地呻/吟,最後到無法抑制地哭叫,面目猙獰,冷汗淋漓,昔日連長一顆痘都要愁眉苦臉的臭美少女,何曾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大腹便便的樣子在人前形象盡失。

老鱉被送進產房,沈何啟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兩手臂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後來她看著小推車裏那個皺巴巴醜兮兮的粉團子,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千百年來會有這麽多的女人願意承受這麽大的痛苦給這麽個小玩意生命,生產之苦只是暫時,但是加速衰老,身材變形,記憶力下降,還有聽著都令人脊背發涼的側切,這些後遺癥將伴隨一個女人終生。

晚十點,金錚前來醫院接沈何啟回家,沈何啟一上車第一句話又一次提醒他要他做好安全措施。

金錚張張嘴,還沒來得及發聲,沈何啟先發制人:“沒跟你求歡!我跟你說真的,實在太嚇人了,嚇得我性/欲都沒了。”

這就有點狠了,金錚太陽穴一跳:“……沈何啟你別這樣。”

狼心狗肺慣了的沈何啟卻突然渾身冒起孝心和人情味的聖光:“我想馬上回家看我媽,我看你也回去看你媽媽吧。”

鑒於沈何啟前科累累,吃過太多次虧金錚已經不相信這個女人會有這樣深重的良知,所以嗤笑著蓋棺定論:“你在逃避性生活。”

沈何啟氣結:“不是!”

“證明給我看。”他循循善誘,活像只修煉千年的狐妖,“跟你爸媽說聲,說你今天不回去了。”

又過上幾天,大年三十如期而至,前夜下了幾粒小雪,路上差不多都化幹凈了,只剩濕漉漉的痕跡,從視覺上就透出一股寒冷,樹梢和屋檐上有薄薄的積雪。大街上張燈結彩,同時也空空蕩蕩,曾從五湖四海趕來擁擠這座城市的人們辛勞了一年,此刻也已經身處久別的家鄉,與家人共享團圓。

金沈兩家都有和老人一起闔家過年的習慣,並不方便兩家人聚在一塊過,就約定好了讓兩個孩子一邊一年輪著來,前一年的年夜飯金錚在沈家吃的,這一年就輪到了沈何啟到金家過年。

“唉。”路上沈何啟搖頭晃腦唉聲嘆氣,“待會吃完晚飯就27了。你說我們怎麽就27了呢?金錚,你有沒有覺得26歲和27歲之間差很多?”

“沒覺得啊。”男人對年齡沒有女人這麽敏感,在金錚看來26和27和其他任意兩個相鄰的歲數一樣都只是一歲的差距。

“有的,26歲聽著還小,27歲一下子就好老了!”

“實歲還不滿26呢,你可以對外宣稱你25。”

“哪有這種說法的……”這並不能安慰沈何啟,X市普遍講虛歲,且風俗講究,在年夜飯歇筷之時就長一歲,連零點都不讓等,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年輕一輩也都習慣用虛歲。

她長籲短嘆了半路,後半路因為金錚踩了兩次比較急的剎車,她有些暈車便住了嘴。

一直到吃飯的時候她還沒恢覆過來,平時最鬧騰的人沒了心思跟吳森煜和老貓豆子玩鬧,精神不佳地落了座,滿桌子精致的菜肴於她味同嚼蠟,草草吃了幾口就不願意再動筷。

“你最近是不是又有點不愛吃飯。”金錚問道,自從沈何啟正常進食之後他也漸漸不再防賊似的管著她要她吃東西,所以他也不大確定,只隱隱約約覺得最近幾次和她一起吃飯她似乎總是半道剩飯。

“哪有。”沈何啟矢口否認,“我今天是暈車了。我前天還半夜煮夜宵了呢。”

金錚沒反駁她只是燒開了水,而剩餘的步驟都是他完成的:“飯不吃了那喝一碗湯,這湯很好喝,全場MVP。”

金錚端給她的是一碗意式南瓜湯,煮的濃厚香醇,上面浮著一層厚厚的芝士,色香味俱全,然這充滿奶香味的美味佳肴在一個暈車的人聞來就是令人作嘔的膩。沈何啟舀起一勺,湊近鼻端還沒來得及嘗一口,胸口就泛起一陣強烈的惡心。

“算了不吃了,這味道聞的想吐。我頭好暈,躺會去。”沈何啟咽下喉嚨口泛上的酸水,捂著腦袋站起來,“大家慢吃。”

隨著沈何啟走開,桌上此起彼伏的關心安靜下去,只剩金錦哄吳森煜吃飯和吳森煜笑鬧個不停的聲響。

金甚在外孫拿勺子“咚咚”敲擊餐桌的聲響裏看向金錚:“下禮拜的慈善酒會,我就不去了,你做東家,你也是時候多結交些人脈和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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