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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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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錚旋瓶蓋的動作頓了頓,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手上動作接了下去,腕上輕輕一個用力把蓋子給開了,並沒有展露什麽後怕或者慶幸的情緒。

“老板娘這運氣真不是蓋的,不愧是能拿到上古神器的人。我原本就是想給她定X航那一班的,結果她來看了一眼,說之前坐過X航不太愉快,所以最後買了G航。”

阿標說話間,金錚仰頭灌了幾口水,咽了水他低下頭笑了笑,捏著瓶頸把水丟給阿標:“看著點時間,確定她平安到了你記得發個信息告訴我一下。”

“得嘞老板。”

陳偉業後面那幾個女孩子見狀低聲尖叫起來,刺得陳偉業耳膜微微地疼:

“臥槽他笑得好溫柔啊!”

“蘇炸天啊!”

陳偉業下意識地又去給沈何啟管男人:“他笑成這樣,肯定是在說他女朋友!”

其實他瞎編的,他壓根沒看出金錚哪裏笑得溫柔了,不就是隨便笑了笑嗎?

回過神來他又開始氣自己不爭氣:陳偉業你真犯賤!她要找新隊友換了你,你要時刻牢記這一點!

那是沈何啟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個多小時。

遲遲未停歇的下墜感和脫落的氧氣面罩證明這並不僅僅是一次普通的氣流顛簸。

意識到這點後,她背上的衣衫幾乎一瞬間讓冷汗浸了個濕。

飛機的這場下墜到底持續了多久,沈何啟沒有任何時間概念,失重的情況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幾乎蹦出嗓子眼,每一毫秒都是對肉體和心靈的巨大折磨。

她張著嘴巴,卻一聲都叫不出來。

飛機終於停止墜落,機艙裏幾乎是死過一回的人群沒有人再敢發出一絲聲音,整個空間充斥著一種令人恐慌的寂靜。

片刻後廣播裏空姐的聲音響起,雖極力保持冷靜,但話語間的顫抖和語無倫次卻無法隱藏。

沈何啟的失重感極其敏感,汽車下坡的時候開得快一點都能帶給她強烈的心悸,更別說碰上飛機這麽往下掉了,她的腦袋過了好一會才恢覆理解能力,勉強記起來方才空姐說的是飛機出了一點故障,還說請大家相信他們會把所有乘客平安帶回地面。

飛機返航Z市,在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盤旋著試圖降落。

人群開始有啜泣聲,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

生命脆弱如斯,明知道自己處在命懸一線的危機時刻,可是唯一能做的竟只剩祈禱,以乞求命運垂憐。

沈何啟哭不出來,甚至覺得這個場面有點好笑。

然後她真的笑了出來。這場情害人不淺,日夜不得安生折磨了她九年之後,現在居然還看上了她的性命。

最最可笑的是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人知道她飛的是這趟航班。

原本她明明是幸運得逃過一劫,阿標要給她定這個航班,讓她一說就給她改了G航的,結果她在貴賓室看到了葉洋。

這個男人曾經溫暖過她徹骨冰冷的感情世界,給過她全然的保護和不亞於父親的寵愛,但還是沒能捂熱她的心,他求婚的時候她親手結束了一切,甚至失控地訴說了自己對於金錚的感情,事後她才意識到這對心高氣傲的葉洋來說是多麽大的侮辱。

對於這個男人,她愧疚、自責,不知如何面對,更重要的是她想葉洋也不會想見到她。

她行李也托運了,人也過安檢了,但是還是大費周章地改了簽,結果她就淪落到坐在這架飛機上和死神搶小命。

半夜睡不著上個游戲能拿到史詩級的上古神器,打牌摸的牌能跟出了老千似的好,甚至高考數學的最後一道大題,她的家教剛剛在前一天給她講了道換湯不換藥的。

可是在這架岌岌可危的飛機上,她不知道命運還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她不敢想象如果不幸發生,沈耀榮和何令珍會怎麽樣。她從來自私自利,慶幸自己是獨生子女,沒有人會來爭奪父母的愛和家產。

這是沈何啟人生第一次,而且是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有個兄弟姐妹。

隔了條過道的那名乘客在往清潔袋上寫字,沈何啟盯了人半晌,那是個七八十歲的老爺爺,頭發花白,到底是多了那麽幾十年的人生閱歷,在這個時候倒是很冷靜,感覺到她的註視,還能帶著調侃提醒她:“小姑娘,楞著幹嘛?趕緊給爸爸媽媽留幾句話啊!一會可沒機會了。”

沈何啟被嚇得臉都僵了,囁嚅半天,嘴硬道:“我不寫!”過了幾秒,聲音小了下去,帶了絲哽咽,“我要平安回家的……”

老爺爺又低頭去寫字,沒一會,把筆遞了過來:“還是寫幾句吧。”

沈何啟不動。

“小姑娘,不要放棄希望,但是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給家人留幾句話,好歹給他們留個念想。”

這一次沈何啟沒拒絕,穩了穩心神伸手去接,看到自己的手,她發現自己整個人都顫抖得厲害。

手抖,飛機也抖著,字跡歪歪扭扭,她寫下了人生中第一封遺書。

爸爸媽媽:

如果我逃不過這一劫,請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對不起,我愛你們。

……

飛機一個猛沖終於降落在跑道上,劇烈的顛簸後,響起飛速滑翔帶來的轟鳴聲,是人間最動聽的聲音。

機艙內爆發出歡呼聲,劫後餘生的人們相擁而泣,嘈雜中沈何啟渾身的力氣被抽了個幹凈,她癱在了座位裏,極度的恐懼和緊張持續了那麽久,當這一切化險為夷,她幾乎是虛脫了,過了好半天,才有力氣去掏手機開機。

半小時前沈耀榮發微信給她問她到了沒有。她告知過父母她改簽之前的航班,不過萬幸距離原本降落X市的時間只差了一個多小時,完全可以說是登機後又延誤了,免得讓他們擔驚受怕一場。

還沒等她回覆,電話打進來了。

停機坪上救護車、警車、消防車都等候多時,車頂的彩燈在暗夜裏流轉,一閃一閃,映進沈何啟的眼裏,和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一起,令她眼眶生疼。

活著可真好啊。

她腳步還虛浮著,踩在地上有種軟綿綿的不真實感,兩條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行走間機械又麻木。

電話裏只有一句簡單又簡短的“我在出口等你”,甚至聽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

沈何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小跑起來,通往出口的路像永遠也到不聊頭,她一路風馳電掣地跑了很久,見到一片花海,她昨天來過,知道走過這片花海旁的拐角便能看到出口,可這時居然生出一股近鄉情怯的猶豫。

她停下腳步,大口喘息,直到呼吸平緩再繼續前行,這一次她沒有再用跑的。

拐過彎,出口處金錚靜靜地站著,隔了數十米與她遙遙對視,手在耳邊舉著手機。

沈何啟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看,通話居然一直都沒掛過,也就是說她這一路的狂奔,他全部都聽到了。

金錚在沈何啟邁出出口的門檻前制止沈何啟:“你行李呢?去拿。”

沈何啟轉身就走。

一旁的阿標驚得下巴都掉了,火急火燎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娘從鬼門關回來,他家老板沒有難以自持地上去親親抱抱就算了,關註點還這麽新奇,居然有閑情逸致管行李。老板娘也是,不哭不鬧,一點也不像差點回不來的人。

最絕的是沈何啟還想搭當晚的航班回X市。

牛人一個。阿標心驚肉跳,差點當場給她跪下。

既然人沒事,那就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了,本來金錚就氣她好端端莫名其妙去換個航班,現在還作妖,他耐心告罄,也不說話,拽過人就走。

回酒店的車上阿標苦口婆心地勸了一路,也沒讓沈何啟松口放棄當天回X市的原計劃。

金錚全程冷眼旁觀,一個字都不蹦。阿標給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還是不為所動。

到了酒店金錚先下的車,裏頭沈何啟不肯動。

金錚站在外頭與她對峙了半天,最終敗下陣來,彎下腰上半個身子貓進車裏,低低地叫了聲“渣渣”,伸手緊緊把人攬進懷裏。

死裏逃生的沈何啟也並不是很有力氣機繼續剛,他低頭了她也就順著臺階下了。

下車的時候她夾在包裏的清潔袋掉落下來,落在金錚腳邊。

金錚低頭去撿,看到上頭她寫在那裏的遺書,字跡潦草扭曲不已,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不樂觀。想著她當時該有多害怕,他心疼不已。

可是心疼之餘,他不免有些不高興。

她的絕筆信裏,沒給他留下只言片語。在生命最後的時刻,她沒有想他。

沈何啟伸手奪過,不顧金錚不明所以的眼神,折了幾折胡亂塞進包裏。

金錚當然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什麽這麽大。

因為她在清潔袋的背面,還寫了別的字。

張信哲有一首歌叫《從開始到現在》,裏面有一句歌詞:難道我就這樣過我的一生,我的吻,註定吻不到最愛的人。

她寫在遺書上的是:

這一生,我的吻已經吻到我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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