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賈璉如此好學，成日都窩在翰林院文檔圖書室裏查看各種資料輕易不外出，讓翰林院裏準備給他這個勳貴出身的六元首一些下馬威的清貴完全找不到機會。這些人的所作所為以及私底下的小動作賈璉不是不清楚，但他越在意這些人就越來勁，不如就這樣冷處理的好。

寧國府的賈敬正是受不了這些人的冷遇和小鞋而撐不下去，讓賈代化改換門庭的計劃徹底失敗。已經有了前車之鑒的賈璉自是不會再走上賈敬的老路，更何況比起有些書呆子的賈敬，賈璉更為圓滑世故，背景也更深厚，清貴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賈璉總算看完大慶朝帝王起居註，理順自己的思路，開始研讀另外的書籍後，養心殿開始時常傳召他過去伴駕。這時候翰林院眾人稍微有些著急了，賈璉來翰林院都一個月了，要是連最基本的文書格式都不知道，隆旭帝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

他們是擺架子沒有主動給賈璉講解，想讓他求他們給他難堪。可誰知道賈璉根本就不理會他們，成日就在文檔室裏待著！現在這樣的局面，該由誰來負責？

這些人的不安對賈璉來說算不得什麽，有系統存在，他的任何疑問都能得到解答，根本就不需要請教那些敝帚自珍的清貴。是以他的伴駕讓隆旭帝和七皇子很滿意，幾次過去，賞賜就這麽來到翰林院。

至此，賈璉徹底在翰林院站住了位置。

勳貴武將出身又如何，聖上願意重用他，他們難道還能給他小鞋穿不成？面對翰林院眾人剖變的態度，賈璉就那樣接受並回報他們以善意。做官首要的就是與光同塵，如果太過堅持自己或者特立獨行，下場就和賈敬一樣灰溜溜的跑去道觀出家。

擱下筆，賈璉揉了揉太陽穴。

說實話，出仕不過一個多月，這日子過得比他之前每日學習安排的滿滿當當還辛苦。就算他已經習慣了揣摩別人的心思，對所有的事分析再分析，但真正踏入這官場之後，他才發現他準備得還不夠。

翰林院裏相對簡單得多的讀書人們都有這樣那樣的心思，更何況那些在朝堂上有著各自政治利益的官員。而他，要在這群人中殺出一番天地，重建榮侯府的威名，成為一代權臣……

他能不能換個目標？

略帶愁緒的將字跡幹掉的紙張整理成冊，交給一旁等候的小太監，賈璉總算是結束了一日的工作。走出翰林院大門，落日的餘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更是金光燦燦，讓他擡手搭在額旁瞇上眼。

落日中的皇城，有著別樣的魅力，但那莊嚴和大氣卻是怎麽都揮之不去的。

“賈侍郎還未回府？”

來人語調平和淡然，但賈璉卻偏偏聽出那人在“賈”字上加重了語調。賈家的人也真辛苦，姓什麽不好姓賈，取的名字再好，帶上姓之後就什麽都變成假的了。

賈璉轉身對著來人彎腰行禮：“賈璉見過陳大人。剛剛處理完手上的事，正要歸家。”

來人陳進飛乃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堪稱當代大儒。以他的能力早該離開翰林院六部輪換入內閣，但他卻是真正的愛讀書之人，是以才一直留在了翰林院中。賈璉入翰林之後不少人在私底下針對他，這位大人倒是不著痕跡的幫襯了他些許。

本來賈璉還以為是因為他的優秀這位掌院學士惜才所以才給了他些許幫助，結果卻是他自己想岔。司徒淵這幾年確實很厲害，就在隆旭帝的眼睛之下發展了如此龐大的勢力，就連這位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掌院學士都已經投到了他麾下。

這樣的司徒淵最後要是不能登上皇位，那才是真奇怪了。

撫摸了下頷下的長須，陳進飛點頭示意賈璉起身：“賈侍郎如今可習慣了？”

沒頭沒尾的問題賈璉卻是微笑以對：“多謝陳大人關心。托陳大人的福，賈璉還算順利。”

“呵呵。”陳進飛笑容滿面，“待賈侍郎離開翰林院之後，才會知道在翰林院的日子有多重要。趁還在翰林院裏，賈侍郎多多學習才好。起居註雖然也歸翰林院負責，但畢竟算不得什麽。要我說，還是史官記下的更適合賈侍郎研讀。”

“多謝大人指點。”賈璉彎腰再行一禮。不管這陳進飛是因為他站位的問題才接近他，還是真的看好他，他能專門叫住他和他說這番話，已經說明了他的親近之意。

只是比起被史官美化了的記錄，賈璉還是更傾心寥寥數字的起居註。配合著一些資料一起看，不僅能看出皇帝的身體狀況更是還能推測出皇帝在後宮的平衡以及朝堂上的打算。

大慶朝前朝與後宮的牽扯雖然算不得很大，但比起前朝卻是糾葛頗多。前朝平民也能入朝為後為妃，大慶朝宮妃卻對出身有要求，非官家千金是沒有資格參加選秀的。

之前幾位皇帝賈璉不過是稍微研究了下，隆旭帝的起居註他卻是看得很認真。這隆旭帝倒是會養生，在太子被廢幾年前就不怎麽進後宮了，難怪選秀停了那麽多年。

不管這位聖上後世評價如何，起碼在這一點上還是讓人敬佩。他沒有因為想要緊握皇權就讓更多的無辜女子被禁錮在後宮，也沒有完全利用這些後妃來掌控前朝。

而最近，隆旭帝的生活更有規律，雖說仍在上朝但大多數的政務都交給了司徒淵處理。

對於朝堂上的官員這算不得什麽新鮮消息，但賈璉在此之前知道得卻不多。知道這進展和他上輩子的軌跡差不離多少，他總算是感覺稍微輕松了些。

系統所說的蝴蝶效應實在是太過可怕，若是因為他的原因司徒淵最後無緣大寶，那後果可不是他能夠承擔的。司徒芮手裏掌握了那麽大的勢力，要是他真的有心要和司徒淵爭上一爭，最後的結果誰也無法確定。

只要隆旭帝繼續像現在一樣信任司徒淵，立太子的事是遲早的。而對賈璉來說，即便是司徒淵成為了太子他也不能徹底放心，只有等司徒淵真正成為昭明帝一切塵埃落定，他心裏的大石才能算落地。

“時間不早了，一會兒就要下鑰，我們得抓緊時間離開。”陳進飛邊說邊往午門外走去。

賈璉急忙跟上，兩人一同離開紫禁城。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去，賈璉在翰林院雖然算不得如魚得水卻也混得不錯。就在榮侯府正式出孝，他與梅溪若過小定，林黧玉誕下九皇子的嫡長子，轉眼間十月初十來到。這日在黃歷上易嫁娶，正是賈珠迎娶王熙鳳的日子。

榮侯府與賈府雖然已經分家，但這種婚嫁大事也是避不開的。賈璉不僅陪同賈珠一起前往王府迎娶新娘，更是作了催妝詩，做了他身為堂弟該做的事。

賈珠大喜的日子讓王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王熙鳳是她的侄女如今又成了她的媳婦，親上加親，好得不能再好。何況王熙鳳爽利又見機的性子和她年輕的時候真是一樣一樣，有個這樣的媳婦在賈珠身邊，王夫人放心！

緋茗那丫頭怎麽都是賈史氏賜下的，不會和王夫人一條心，侄女就不一樣了，怎麽都得跟她這婆婆兼姑母多親近才是。雖然賈史氏如今仍然口不能言，卻已經可以從床上坐起，王太醫也說她的病情在好轉，說不定哪一日就能徹底恢覆。在此之前，賈府可得牢牢把持在她們婆媳手裏，不給賈史氏留下一點機會才是！

見到一身紅色嫁衣蓋著紅蓋頭的王熙鳳瞬間，賈璉一下就想起了上輩子與她成親時的景象。為了讓她能有鳳冠霞帔，在娶她之前他捐了個五品同知的虛職。那時候他是多麽的自滿又自得，而她，也是嬌羞無比，兩人一起憧憬著婚後的甜蜜日子……

搖了搖頭，賈璉將腦海中的幻景甩掉。

他與王熙鳳的緣分已經在上輩子就徹底終結，只希望這輩子嫁給賈珠後，她能踏踏實實的好好和他過日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但起碼一輩子也能錦衣玉食。

他，只能祝福她。

比起上輩子稀泥扶不上墻的他，賈珠如今已經是舉人，應該讓她滿意才是。更何況因為是和王家議親，所以賈珠身邊如今也就只有一個通房丫頭。王熙鳳手段了得，這輩子的賈珠也不會因為又要備考又要安慰後院的妻妾而傷了身子最後早夭。

張氏察覺到了賈璉的恍惚，找了個機會偷偷的打趣了他一番。

“見到珠兒成婚，璉兒你也想要成婚了麽？放心吧，你和溪若的婚事我和梅夫人一直都在商量。小定已經過了，接下來就是大定和送聘禮，要不了多久璉兒你就能將媳婦娶回來，你娘我也可以將府裏的事務放下，好好陪陪琤兒。”張氏越說越是眉飛色舞，對梅溪若這個媳婦人選她是一百個滿意。

人長得花容月貌就不說了；作為書香世家的閨女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都會，不怕和賈璉沒有共同語言；再有管家女紅交際應酬這些也都很拿手，絕對的賢內助。

興奮起來的張氏沒有在意賈璉的無奈，繼續說道：“唯一不好的就是溪若嫁進來還不能立即和你圓房，得等她及笄之後才行。不過承恩公也算是厚道了，知道我們府裏情況特殊，願意將婚期定得早一點，要不你想要娶溪若起碼還得等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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