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賈璉被自己的想象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一想到司徒淵本就不是個對女色看重的，在他從北疆回來後又給他安排了想辦法拉攏林如海的任務，想來應該不會出現他所想象的局面才是。

林如海對一雙兒女的看重司徒淵是知道的，對一些文官不願自己的女兒嫁到皇家做妾的心理也是明白的。

越想，賈璉越冷靜，他這純粹就是自己嚇自己。

勾起唇角自嘲的笑了笑，他將賈敏的信交給張氏後，回自個兒院子給梅溪若寫信去了。本來想回來後就確定和梅溪若的婚約的，可惜之前忙著分家一事現在又的準備賈代善的後事，怎麽都得等三年之後去了。

賈赦還活著他這個孫子只用為賈代善守一年孝，但有婚事由他自己安排的麽？怎麽也得等張氏和賈赦三年孝期到除服後，榮侯府才能再開門與京城眾人來往交際。

賈代善的死期除了賈璉和賈赦沒人知道確切的，畢竟這位國公爺的身體不好也支撐了三年多，沒一個太醫敢確認他還能活多久，前面幾次都已經被打臉了。

不過賈代善能猜到自己的日子不長了倒是讓賈璉驚訝。難道真跟系統說的一樣，人也是動物的一種，對於某些事還是保存了些直覺。

時間就在賈赦成日和賈琤玩樂，張氏給賈敏回信準備林黧玉的到來，賈璉和梅溪若通通信聆聽一下賈代善的教誨下過去。直到八月初一這日，賈代善早晨躺在床上起不來，榮侯府的另三個主子都明白，這位老國公的時間不遠了。

派了大管家前往賈府將賈史氏和賈政請來榮侯府後，張氏指揮著仆人開始布置靈堂。這一來是為個萬一做準備，二來也是希望借此沖一沖，說不定賈代善還能好起來。

不過眾人知道這後一項不過是奢望，因為隆旭帝這次不僅派了太醫更是指了禦醫過來，幾人從房裏出來都對著賈家眾人直搖頭，連個方子也沒留下就告辭離開了。

最後還是與大房還算交好的文太醫悄悄與賈璉說讓他準備後世。大房身後有個醫術比他強得多的存在，賈代善這幾年的身體狀況也是讓他們這些太醫都覺詭異，他現在這樣說也不過是想賣個好。

果然，賈璉在聽他說完後沒有意外的點頭道謝，又給他包了個大紅封，才讓身邊的捧書送他出去。將紅封放近袖口，文太醫坐上候在寧榮後街的馬車，再次確定自己的交好政策果然沒有定錯。

太醫離開後，守在賈代善房間裏的賈史氏鐵青著臉將大房和二房眾人喚了進去。老太太如今正是後悔不疊，若早知道賈代善這麽快就支持不住了，她又何必鬧著跟二房一起離開！

只可惜現在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她不要大房奉養要跟著二房離開一事在皇家那裏都有了備案，她就是後悔也沒用了。

賈代善半靠在床上，看著跪了一地的後代，眼光停在賈璉身上時，臉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紅暈：“璉兒，過來。”

跪在賈赦和張氏後方的賈璉將身邊的賈琤交給張氏後，才箭步來到賈代善床前。他面帶憂傷的握住賈代善擡起的手：“祖父，您有何吩咐？”

“璉兒，祖父這走得不湊巧，明年的歲試是來不及了。等你出孝後，就到江南去走走游學一番，那裏文人書院眾多，值得你好好學習一番。在金陵參加完科試再回來，依你榮國候的身份，只要拿到秀才的功名，就有資格在京城參加秋闈。”賈代善淳淳交代著，賈璉直是點頭。

能以武功獲取榮國候的爵位他已經知足，仕途還是得用做科舉做敲門磚。

賈珠跪在賈政和王夫人身後低垂著頭雙手緊握，明明他們二房才是賈家的讀書人，結果到這個時候了祖父想得也是賈璉，都沒想到他們二房一點！明明他也正準備參加科舉啊，還有他妹妹明年還要選秀，這下什麽都錯過了！

賈珠的輩分賈代善聽不見，在和賈璉交代完後，他咳嗽了兩下，在賈璉的攙扶下喝下一點溫開水潤了潤喉後，他才對著所有人說道。

“這次分家，我知道不管是大房還是二房都不滿意。尤其是二房，你們是覺得榮國府不該只有這麽點財產吧？”即便時日不多，賈代善的威勢也不是賈政和王夫人能夠承受的，他們臉色蒼白的連呼不敢。

瞥了坐在他床邊的賈史氏一眼，賈代善才冷哼了一聲：“在分家之前，我聯系了戶部，將我們榮國府欠國庫的八十萬兩銀子給還了。”

賈璉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下，上輩子榮國府被抄不就有虧空這一罪名麽！他上輩子直到死都不明白榮國府何時欠了國庫銀子，這輩子也不知道，要不是賈代善這時候說出他的安排，他都還是懵懵懂懂的。

上輩子想來賈代善在逝世前對這欠銀也有安排，可惜榮國府沒站對位，被查抄了一次，為了保證府裏的開銷，賈史氏就直接將這欠銀給放到腦後去了。

喘息了下，賈代善無視賈史氏怨毒的眼神繼續說：“即使還了這欠銀，這分給你們的家產也不少。只是最近我聽聞了一些傳言，所以才將這事告訴索性告訴你們。老二，你以為你這六品的實職是怎麽來的？若非我還了欠銀幫著聖上解決了一個問題，你這身官服可穿不上。”

賈代善的聲音有氣無力，與平時的他完全不同。賈璉眼角掃到張氏側過頭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淚痕，而王夫人和賈史氏卻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她們不是沒有反應，她們對賈代善只有怨懟，所以知道他的時間不多了，也沒有絲毫難過。

“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圍在這裏做什麽。”賈代善擡起手無力的揮了下，“璉兒在這陪我就好。”

眾人散去，張氏前往榮僖堂花廳召集婆子們處理榮侯府上下事務。賈代善的後事可不簡單，她現在就得開始打理。賈赦帶著賈琤去了榮僖堂暖閣，上輩子他就經歷了一次賈代善的死亡，這次老爺子已經多活了四年，沒什麽好難過的。

二房一家跟著管家來到榮侯府東邊馬棚旁的院子，這段時間他們得住在這裏，直到賈代善的靈柩被送往京郊的家廟雲化寺。

本來京郊的鉄檻寺乃是寧榮二公當日修造，以備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但數年前榮國府一脈已經分宗出來，自然這鉄檻寺也不能再使用。這雲化寺乃分宗後賈代善安排修建的，比起已成規模的鉄檻寺自是差別甚大。但和將靈柩寄放在義莊中的其他諸人一比較，能有這麽個地方已是不錯。

賈史氏在椅子上坐下，哼哼了兩聲才對帶他們來的管家說道：“你們主子可真是好安排啊，將我們送到這客院中來。就算是分了家，我們也都是賈家人，算不得客人才是！”

管家靜靜的聽著賈史氏發洩，果然如太太所料一般，這老太太會因為這些事生氣。不過她也就只能這麽生生氣再做不得其他，分家分家，家都分了，哪可能還是一家人。

還想著自己不是客人是主人，真是不知所謂！

賈史氏在發洩的時候，賈政夫妻兩卻是想著自己的事。

對賈政來說，他這都三十好幾快四十了才進了工部一個來月，這賈代善一死他就得守三年孝，也不知道到時候他的職位還在不在。

王夫人想得就更多了，珠兒明年本來要娶妻，這下得等三年後了。還好王熙鳳明年才十三，三年後也不過剛及笄，只是賈珠到時候都加冠了。雖然對賈史氏指人給賈珠很不滿，但現在這事一出倒是好事。賈珠只用守孝一年，到時他身邊總有個人伺候著。

而她的元春……等守孝完就八月了，選秀雖是九月舉行，但她早錯過了內務府的秀女登記。真不知道這賈代善是搞什麽，那破身體都拖了這麽多年了，再多拖一年不好嗎！

等賈府出孝，她的元春就十七了，到時候也不知道還好不好議親！

還有她肚子裏的這塊肉，這離生產也不遠，再加上懷得也不是很安穩，到時候還得哭靈，也不知道她撐不撐得住。

王夫人真是焦頭爛額，恨不得咬上賈代善兩口。再加上之前聽說賈代善是還了八十萬兩欠銀才分的家，心裏就更是不忿了。既然這爵位是由大房得了，這欠銀也該大房還才是，怎麽還要他們二房分擔一半！

那是白花花的四十萬兩銀子啊，王夫人只覺得肉疼肝疼肚子疼哪裏都不好，又吃下荷包裏的一丸藥後，才覺得肚子舒服了。

這孩子，來的還真不是時候！

不管賈史氏和二房再不滿，他們也沒有醫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八月初二淩晨，賈代善開始陷入昏迷之中，賈璉貼身伺候，端藥送水未曾斷過。本來這侍疾由賈元春來做才是最合適的，但她自己不是很願意賈璉也不放心，自然就這麽算了。

八月初三清晨，賈代善醒了過來，和賈璉說說笑笑一番又喝了一碗魚片粥再次昏睡過去。中午時分，賈代善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

賈代善梳洗穿戴完畢後，躺進早就準備好的翹頭型梓木棺裏，八個一身麻衣的男仆將棺材擡到了榮僖堂正殿裏。這裏早就布置成了靈堂，素白一片。賈府男丁穿著孝衣跪下守靈，女人則在後院之中。

這時候剛剛換上孝服的賈史氏才反應過來，今日八月初三正是她六十二歲生辰！

這賈代善，忌辰可真是選了個好日子啊！她這以後的生辰都不用過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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