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站在三人五步外的賈璉聞聽賈政此言只想“呵呵”糊他一臉口水！這就是他那個被林如海讚譽有賈代善遺風的好二叔，祖父得知林如海的這個評價，不知會作何反應？

賈政此人確實很會裝很會掩飾，上輩子能心安理得的鳩占鵲巢霸占榮僖堂行使榮國府主人的權利那麽多年，這輩子不過是這麽點小尷尬又算得了什麽。裝模作樣的咳嗽兩聲後，賈政面對賈赦夫妻兩接著誠懇說道：“大哥，大嫂，二弟將將因為著急所以話有些急，還請二位原諒。”

雙手作揖行禮之後，他繼續端正著臉說：“今日老爺已經說了榮國府未來將有大哥的長房繼承，還望大哥和大嫂能多多註意後院之事，千萬不能讓那些下人騎到主子頭上來。”

義正嚴詞的說完也不等賈赦夫婦回應，他就袍袖一甩留下大房一家大眼瞪小眼。

重生的賈赦賈璉父子兩就不說了，經歷了上輩子的兩人還算對賈政此番行為有點免疫力，張氏卻是修為不夠，徹底被氣得粉臉爆紅張口結舌。

“大……大爺，你看你弟弟說得什麽話！”張氏柳眉高高揚起，“意思是說我這個做媳婦的不夠孝順虧待了老爺和太太麽？！榮國府裏各個院落的用度都是有規定的，榮慶堂和梨香院是府裏用度最高的地方，全府上下誰不知道！真是……真是太荒唐了！”

被賈政的無恥氣急了張氏連平時對上賈史氏的口才都給徹底忘得一幹二凈，她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紅，連知道自己中毒時都未哭泣的建強女子此刻美目含淚的望著賈赦，讓賈赦的心顫了顫，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肩小聲安慰起來。

“奶奶，我這二弟是個什麽性格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他就是讀書讀得腦子都傻了，你根本毋須和他計較更沒必要因為他生氣，實在是太過不值。”賈赦在安慰妻子的同時仍不忘手指在妻子的柔滑的手背上輕撫著，這是他明媒正娶八擡大轎娶回來的妻子，就算這麽摸一摸也是天經地義的。

張府裏的幾對夫妻雖然恩愛卻也不會這麽就在院子裏就如此親密，張氏感覺到身旁賈璉的視線，一下就將賈政之言忘掉甩掉賈赦的手，薄怒的輕嗔道：“大爺怎可在璉兒面前如此，太不規矩了！”

說完，她步履匆匆的離開，身後跟著一串低頭輕笑的嬤嬤和丫環。對上賈璉欽佩的眼神，賈赦自得的笑了一下：“看到沒有，璉兒你要學得還多著呢！”

賈璉深感同意，上輩子他要是能跟著賈赦學學這哄女人的手段，說不定他和王熙鳳也不會鬧得那麽僵！

“父親，二叔今日來倒底是什麽意思，就是為了譴責母親沒有安排夠人手？”賈璉眉目如畫的精致小臉皺在一起。雖然他覺得賈政此番做很蠢，但他如此總該是有目的的吧。

冷哼一聲，賈赦掃視了周圍低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仆從和丫環一遍，才嗤笑說道：“我本以為你那二叔臉皮已經厚得達到一定程度了，結果他卻還是有點自知之明嘛。你以為他真是想來說這個的？想來必是王氏和他念了什麽，所以他一時沖動的找了過來，結果卻只能無話可說的拿人手一事說話。”

賈璉的臉瞬間變成了囧字，他那二叔不會真是想來來找大房興師問罪的吧，因為他們即將搬入榮僖堂和榮慶堂？讓他們大房搬過去的話可是祖父賈代善親口說的，他要是有什麽不滿不去找賈代善說來找他們有什麽用？

還是說，賈代善今日在榮慶堂的一些列安排，二叔這個榮國府的嫡次子根本就沒弄明白其中的深意。

賈代善發作了賈史氏並且收了她的財和在榮國府的權，順便發作了他們二房一番，賈政真不明白？

懷著疑惑，賈璉跟著賈赦離開。今晚看來張氏不用去榮慶堂伺候賈史氏用晚膳了，還是趕緊回去填飽一家三口的肚子才是最先要做的。

賈政怎麽可能不明白賈代善的用意，只是賈代善的安排連賈史氏都不知道，他這個兒子就是更加措手不及了。身為讀書人的賈政怎麽可能會不明白嫡長子繼承制是什麽意思，榮國府的繼承人是他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哥而不是他，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事。

就算賈赦因為什麽意外不在了，繼承權也輪不到他這個榮國府嫡次子，還有賈璉那個長房嫡長子在那擺著！

他的母親賈史氏和妻子王氏的安排和謀算他雖然不是很清楚卻也不是絲毫不知，本來他只要繼續做他端方的二爺等著她們安排好成為榮國府的主人就是，結果他的夢卻在瞬間就被賈代善給打破。

賈史氏再疼愛他這個小兒子又如何，只要賈代善在一日，榮國府的主人就是賈代善而非賈史氏！

真不知道那張氏是走了什麽運竟然那樣都沒死，要是她不在的話，沒有張家的幫助賈璉怎麽可能成長到現在這樣。賈政很清楚賈代善今日如此做的最大原因就是賈璉的出息，要是賈璉和賈赦一樣是個不上進的紈絝的話……

該死！

賈政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絲絲血跡從指縫間緩緩滴落。

離開榮慶堂後，他在王氏陰陽怪氣的腔調下一時失了理智，想要找大房興師問罪。幸而在賈赦停下腳步後他沒有再激動下去，要不他的那些責問之言給賈代善聽去後，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麽下場！

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助力賈史氏如今等於是被賈代善給軟禁，他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已經徹底離他而去。難道，就這樣做榮國府的二爺，等到將來賈赦襲爵後，他被分出去，和榮寧後街那些賈家旁系一樣，只能仰仗榮寧二府過活，再無出頭之日？

賈政不甘心，他只是比賈赦出生晚了幾年而已，憑什麽那些都是賈赦的，他卻只能分得一些財物而已！

就連婚姻，他也不如賈赦。賈代善能夠用要挾的辦法為賈赦求取書香出身的張氏，可他，卻只能娶王家女。王家說得好聽是金陵四大家族，可金陵四大家族在京城算得了什麽？還有王家女的教養，連字都不識他們夫妻能有什麽共同語言！

但是賈家需要和四大家族聯姻來鞏固關系，而他這一輩適齡的也只有王家的女兒。所以，他的婚姻就這樣被犧牲。若非王氏還算有點顏色，賈政真覺得自己的人生和賈赦一比就是徹底的失敗。

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從小就逼迫自己認真念書。要知道，他和賈赦一樣對書本絲毫不敢興趣！為了表明自己愛念書會讀書比賈赦強，他失去了那麽多，他也想像賈赦一樣選擇喜歡的學習，然後就安心的做個紈絝。

可他是嫡次子，想要成為京城的人上人，要麽就靠自己的能力科舉出仕做官後努力往上爬，要麽，就只能算奪大房的爵位。

本來，賈政對於此事是心安理得的。比起賈赦他有能力得多，榮國府交到他的手上絕對比在賈赦手上更有發展前途，但賈璉的崛起讓他一下就無法再理直氣壯。

賈珠雖然讀書方面還算有點天分，與賈璉一比卻是雲泥之別。從賈璉開始在京城傳出一些名聲開始，賈政的心就開始七上八下。為此他對賈珠的要求更加嚴格，想讓賈珠勝過賈璉，只要賈珠表現得比賈璉還要強，他們二房就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他賈政雖然是嫡次子，但在他們兩房沒有分家之前，賈珠仍然是榮國府的嫡長孫！

可惜，賈珠再努力每日就是念書到三更半夜仍然趕不上賈璉。

賈政經常怨懟，若是他能娶張氏這樣出身的女子為妻，他的兒子絕對會和賈璉一樣文武雙全。王氏的精明都用在了後宅鬥爭上，對子女的教育和張氏一比相差實在太遠。

賈赦那樣的都能有賈璉這樣的兒子，他賈政為什麽不能有一個比賈璉還強的兒子！

“父親，你的手怎麽了！母親，父親的手流血了，得趕緊包紮一下才行！”

驚呼聲響起，接著手上傳來溫暖的觸感。賈政空洞的眼眸逐漸變得清明，他低頭看去，賈珠正抓著他的手臉上全是心疼之色。不遠處，賈元春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而她身邊，王夫人卻是滿臉嘲諷的看著他。

說起來，王夫人一直覺得自己比起妹妹薛王氏嫁得好，但出嫁前的再多期盼嫁過來近十年後也變成了無奈和冷漠。

榮國府的賈政在京城的勳貴裏一直都有會讀書的傳聞，正是因為這樣，她才對嫁給一個不能襲爵的嫡次子沒有什麽反對之心。她王家的爵位也是由大哥王子勝承襲，二哥王子騰一樣不能襲爵如今不也混得似模似樣麽。

再說，她二哥王子騰並不是念書的料當初考的也是武舉。既然王子騰能掙出屬於功名來，賈政這個讓眾勳貴艷羨的會讀書的榮國府嫡次子想來未來也不會差才是。

結果呢？

賈政如今近三十的人，在進國子監前連個秀才都沒能考上就不說了，在國子監念了十來年的書，每次秋闈一到不是這裏不舒服就是那裏不舒服。四次秋闈真正參加的只有一次，其他三次都在家臥病休息。

其他人或許會說賈赦運氣不好可惜了什麽的，她這個做妻子的，難道還不知道賈政是個什麽樣的人麽！

“行了，回房去吧，在這外面咋咋呼呼的像個什麽樣。”王氏絲毫不顧及賈政的冷臉和眼神，拉著賈元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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