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疼痛雖然加倍，時間倒沒上次長。差不多一個半時辰後，賈璉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般的躺在床上對著張氏微笑。

痛苦過去之後，他感覺前所未有的美妙。記憶力方面還沒確認，但他現在只是躺在這裏就能隱約聽到外面院子裏婆子掃地的聲音，足以說明他現在的五官有多麽敏銳。

雖然心疼，在看到兒子滿足的笑顏之後，張氏也笑了起來。她突然升起沖動想要將一切都告訴賈赦，讓他知道他的這個兒子有多了不起，可最終她還是將這種沖動壓了下去。

張氏不知道賈赦知道後會做出什麽選擇，她不知道她加上賈璉能不能抵過賈史氏在賈赦心中的分量，她不敢賭。

娘家父親張老太爺才剛剛謀劃爆出東平王府的事刺激了賈代善，讓他對賈史氏驚醒並且調查了榮國府後院一番。這時候要是她們母子因為賈赦而暴露的話，賈璉再聰慧賈代善也不會看重他！

賈代善要的是賈家的未來，這賈家不僅僅是長房，也包括二房。他更希望看到的是長房與二房和和睦睦共同努力，而不是哪一房一枝獨秀。當然，之前的二房更優秀是因為賈史氏的枕頭風，現在她的枕頭風雖不管用了，賈代善卻已經習慣了偏心二房。

想要賈代善因為賈史氏和王夫人的事就偏心大房是不可能的，他能夠公平對待兩房就不錯了。可惜，賈赦實在頑劣，對上賈政完全是慘敗。賈璉的聰慧也不能現在就展現出來，在賈史氏和王夫人的勢力沒有徹底背瓦解前，張氏都不會讓賈璉成為她們婆媳兩的眼中釘。

這次賈璉的白色裏衣仍然變色了，只是沒上次那麽黑。

“璉兒，你師父有說你出的汗為什麽是黑色嗎？”張氏吩咐叫來外間伺候的人擡熱水來後，才轉頭問道。

“師父說易筋鍛骨丹除了可以強身健體增強體質外，更是能排除體內的雜質和毒素。”賈璉歪頭想了一會兒後說道。他是現溝通系統問的，在張氏說之前他還真沒太過註意這個問題。

雖然這個時代沒有工業汙染，但空氣水源等也不完全就是幹凈的。再加上賈璉小時候養得精細了些，生病吃藥也是常事。是藥三分毒，他那小身體裏會聚集這麽多的雜質也不奇怪。

但在張氏看來卻不是這麽回事。賈璉在吃易筋鍛骨丹後會流這麽多黑色的汗液出來，肯定是在不知不覺間中了別人的手腳，就跟她莫名其妙就中了千日醉的毒一樣。

賈王氏對她動手就算了，還真的對賈璉也動手了，而她那好婆婆竟然就這樣看著。賈史氏對她這個兒媳的生死不感興趣，難道連賈璉這個也是他孫子的命也不在乎了麽？

張氏不會知道這次是她誤會了那婆媳兩，對賈史氏和王夫人更加的仇視，也讓她堅定了決定不能放過她們的決心。想到娘家父親傳來的從太醫院傳來的消息，她攥緊拳頭。

賈代善常年征戰在外，舊傷隱疾不少，壽命不會太長。而那賈史氏則是養尊處優，又會保養，壽命比賈代善長是不用懷疑的。絕對得在賈代善去世之前讓一切都塵埃落定，張氏可不想在賈代善死後還要被那仗著自己是長輩的婆婆給騎在頭上。

低頭掩飾眼裏的淩厲，張氏掖了掖賈璉身上的被子。母子兩溫情默默，待賈璉洗完澡後，又一起用了晚膳。

第二日賈璉發現自己的記憶力又提升了不少，繼續欣喜若狂的投入了背書大業中。就在他花了近一個月背完《中庸》《大學》《孟子》後，終於得到了可以解除張氏身上千日醉的毒龍膽。

在此期間，賈璉也又服用了兩次易筋鍛骨丹。

疼痛一次比一次加強，時間也一次比一次短，他每次都享受著這痛並快樂的感受。在服用了四顆易筋鍛骨丹後，賈璉發現自己可謂耳清目明身輕如燕，記憶力方面更是雖然還沒到過目不忘但也可以仔細閱讀三遍就能記個大概。

張氏手指微微顫抖著接過賈璉遞過來的裝著毒龍膽的青花瓷瓶。雖然對賈璉師父的醫術很是相信，但要完全一點都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如今拿到這據說可以解百毒服用後還可以百毒不侵的毒龍膽，即便張氏只是一個內宅貴婦一點都不激動絕對是假的。

打開瓶蓋，張氏見到瓷瓶內一粒拇指大小的青色藥丸，散發著微苦的藥香。看了好一會兒，她才又將瓷瓶蓋上，小心的將瓷瓶貼身放好。

“母親？”賈璉疑惑的看著張氏的動作，她竟然不立即服下？

張氏笑了笑，“璉兒，你師父又給了你一顆易筋鍛骨丹吧？”待賈璉扁著嘴點頭後，她才說道，“母親可以幫你掩飾，可要是母親服藥後也和你一樣的話，倒是不怎麽方便。下個月初七是你外祖母的生日，我們一起去張府祝壽，到時候母親在張府服藥，璉兒你說可好？”

賈璉點了點頭，張氏確實比他考慮得周全。

“那母親還是陪著你將藥吃了？”

賈璉身體僵了下。明明剛開始他服藥的時候母親還很擔心，後來知道這藥雖然服下去很痛但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又多來幾次後，母親也不再如臨大敵了，反倒是看到他這個兒子痛得死去活來還打趣他！

雖然對張氏的打趣很無奈，但賈璉卻很享受這種母子間親密無間的溫馨。他終於救下他的母親了，他的命運從此與上輩子完全不同！

禦史彈劾東平王府東平王爺治家不嚴，東平王妃苛待庶子卻被蒙蔽絲毫不察一案塵埃落定。東平王爺內闈不修，降爵為東平郡王。東平王妃也被皇後下懿旨指責不守婦德，從此只能在東平郡王府西北角的院子裏在佛前念經茹素懺悔。

朝上得知這一消息的賈代善垂頭緊握雙拳，四王之一的東平王爺皇上說處置就處置，要是賈史氏和賈王氏所作所為被禦史知道的話，他這個榮國公大概也做到頭了。

婆媳兩只是侵吞榮國府官中財產就算了，可這兩位還謀害長房媳婦的性命！東平王妃不過是苛待庶子就被這般責罰，賈代善可不敢賭自己在聖上的地位到底怎麽樣。

眼尾掃過站在他身邊老態龍鐘的鎮國公牛清，賈代善黑眸暗沈了下。當初要不是被這老頭子邀請去他別莊喝酒，卻看見裝飾在博古架上本當是在榮國府庫房裏的大明銅香薰爐，再有東平王爺穆蒔的事，他還真想不到查一下自家後院。

現在回想一下，這老頭子怎麽會突然就想到請他了？

他們雖然號稱四王八公，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府當家人早就沒有建國初那般緊密，不過是身處後宅的夫人和小姐還經常聯系。

懷疑一旦升起就不容易解除，對賈代善這樣帶兵多年的將軍更是如此。斂下眼裏的幽深和戒備，賈代善表面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其實這賈代善真的是多想了，這牛清請的不止是他，四王八公他都給請遍了。

而他如此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想給這些老家夥們顯擺他別裝新收藏的各種古董。只不過牛清自詡自己家世貴重，不能像那些暴發戶一樣顯擺，自然得找其他借口分批請客了。

四王八公裏也就寧榮二府的當家人看得清自己的位置，想方設法的向文官清貴靠攏。而其他幾府就跟金陵四大家族那另外三家一樣將自己看得貴重得很，可惜，在清貴眼裏他們就是他們所唾棄得暴發戶。

就像賈家一想，一向自詡是有德之家，主子身邊的老仆人比小主子都有面子，光是這一點就讓那些書香世家掩嘴偷笑不已。仆人就是仆人，怎麽可能比主子還高貴？也就只有泥腿子軍功出身的勳貴才有這樣的規矩。

各種觀念和規矩的不同，造成了勳貴和清貴之間巨大的鴻溝，讓聯姻基本成為不可能。賈赦娶到張氏是因為張老爺子欠賈代善救命之恩，賈敏能嫁給林如海，則是因為林家需要借賈家的勢。

林家說起來列侯出身又是書香世界，卻偏偏五代單傳，在朝堂上根本就沒什麽勢力。到了林如海這一代，更是父母早逝，只留下林如海一人苦苦支撐偌大的林家。

林如海有才華，要不也不會年方二十出頭就被聖上點為探花。只是大慶朝開過到如今已經是第三代皇帝，每三年一位探花到現在也有了三十多位探花。開國初皇帝對人才渴求之時探花的地位自然不同，但如今朝堂相對穩定，朝堂上的職位就那麽多，這每三年就會出現的探花也算不得什麽了。

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勢力只有一點名聲的林如海如果得不到幫助的話，這一輩子估計就只能待在翰林院了。一心想要重現林家威名的林如海怎麽甘心如此，自然而然的接過賈代善拋出的橄欖枝，娶賈敏為妻，成為賈代善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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