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賈家和基本算是一夫一妻的張家完全不同。

賈家的哥兒在成親之前家裏的女性長輩就會賜下兩個丫頭放在房裏，開臉做通房丫頭。雖說在嫁過來之前就知道，但知道和親眼見到是完全不一樣的事。

新婚第二日拜見公婆後，張氏就和賈赦一同坐在他們院子正堂主位上，喝了兩個裊裊娜娜一臉春意的兩個丫頭敬的茶。也是在那個時候，張氏收回了蓋頭初揭時見到賈赦英俊臉龐時的動心。

賈赦只是張氏相敬如賓的丈夫，兩人的關系僅此而已。

曾經做過懷春少女夢的張氏在知道她要嫁到賈家時就夢醒，在那一刻更是徹底清醒。幸好她未曾將心交給賈赦，要不這近十年來她還真不知道過的會是什麽日子。

對張氏來說，這偌大的榮國府，重要的就只有她的璉兒。

在張氏聯系娘家私底下安排的同時，她也將自己院子裏又不著痕跡的清理了一遍。和賈璉商量了一下，選了一日的晚膳請賈赦前來享受天倫之樂。為此，賈璉在重生後第一次見到的父親面前親情演繹了一把——背《三字經》。

晚膳張氏吩咐廚房做的都是賈赦愛吃的菜，配上一壺二十年陳釀狀元紅，再聽著粉雕玉琢的兒子將《三字經》背得滾瓜爛熟，賈赦是眉開眼笑。老爺太太平時都對那二房的賈珠讚不絕口，那賈珠在璉兒這麽大的時候有這麽聰明嗎？

他念書確實不行，不是還有兒子嗎？果然還是父親給他選的妻子好，有張氏這樣出身書香的母親，才能有年紀輕輕就會背《三字經》的兒子。

這一瞬間，賈赦將平時賈史氏私底下對張氏的抱怨等都拋到了腦後。

二弟也不過是比他多了個女兒，怎麽他就是子嗣不豐？

張氏是個賢惠的，比起弟媳那個出身王家的女人可是好多了。他後院那麽多姬妾張氏哪個不是照顧得好好的，沒有孩子是緣分沒到，管張氏什麽事。二弟後院倒是有王夫人以外的懷孕了，可有哪個生下來了？周姨娘那個更是硬生生的流了個成型的哥兒，賈政對後院絲毫不了解不清楚，祖母可是給他講了不少後宅故事的！

再說了，孩子多又怎樣，哪有璉兒這般給他長臉！

賈珠兩年前剛開蒙可是花了三個多月才背下《三字經》，璉兒可正式啟蒙都沒，一直都是跟著張氏認幾個字罷了。一想到這點，賈赦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甚至想著明天帶著璉兒一起去給老爺請安。

“大爺，璉兒現在不過是背得《三字經》罷了。”張氏笑意盈盈，微垂的眼簾掩去眼中的冰冷，“我可不想璉兒跟著大爺你走了趟老爺的書房後，榮國府就傳出什麽‘小時了了，大時未必’的傳聞出來。”

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賈赦擡眼仔細看了張氏一番，只看見她嘴角溫婉的弧度像是根本沒說之前那嘲諷的話一般。

“怎麽了，大爺？”張氏擡頭看了他一眼，眼尾帶著濃濃的風情，讓賈赦瞬間就將剛才的懷疑扔到腦後。

賈赦不是不清楚賈史氏對他的不喜，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難道他真的能忤逆她不成？不過是母親更偏愛小兒子罷了，世間多有如此的母親。但不管如何，以後這榮國府總是他繼承家業，現在的種種，忍忍就過去了。

張氏一貫是個賢淑的，對老爺和太太都很孝順，對二房也照顧得很好，想來剛剛也不過是在他這個丈夫面前說話直接一點罷了。如此想的賈赦笑將開來：“能有什麽，不過是發現奶奶病好之後這顏色更勝從前了。”

握住張氏的柔荑，賈赦用手指感受著張氏滑膩如絲綢的手背，看著張氏嬌羞的表情眼眸變得氤氳起來。一旁坐著的賈璉眼角抽了好幾下，在張氏的暗示下快步離開了這裏。

走出正房，銀色的銀光灑在青石板上泛著微光。舒了口氣後，賈璉帶著在房外候著的趙嬤嬤和墨意畫情兩個大丫環往他自己房間走去。

雖然父親母親感情好他這個做兒子的應該覺得欣慰才是，為什麽在賈赦握著張氏手的瞬間他卻有種見到另一個自己，想要狠狠揍一頓的沖動？

搖了搖頭，賈璉將心思放回到《詩經》上，還有幾天就要一個月了，順著背沒問題，隨意挑一首出來他也沒問題，要倒著背的話……他還是再努力一下吧。

第二日，賈璉從張氏那裏得知賈赦將正房後的一間抱廈分給他做書房用。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賈璉呆呆的問道：“母親，父親真的這麽吩咐？我現在哪用得到什麽書房，就在我房間外間練練字看看書就好了。”

“這還有假？”賈璉可愛的模樣讓張氏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略帶嘲諷的說，“你父親本來還沒打算要帶你去老爺那顯擺一下的，終於還是背我給勸了回去。二房的賈珠可是老爺親自開蒙的，要是比不上由我開蒙的你，老爺會怎麽想？”

賈璉沈默，自從知道他識字對某些事也知道一點後，母親在他面前是越來越放得開了。這其中，母親對父親的態度鮮明得讓他這個做兒子的該怎麽做才好。孝道在這個年代是很看重的，母親可以對父親不滿，他這個做兒子的卻不好直接說什麽，就像父親對祖母賈史氏那樣。

賈璉張口語言，最後還是什麽話沒說出口。

父親欠母親的父親不知道，他這個做兒子的還不清楚嗎？只要一想到上輩子父親明明知道母親的死不正常卻保持沈默，直到最後榮國府被抄家他才透露了一些給他這個兒子，賈璉就覺得心寒不已。

張氏這般通透的人怎麽會看不出賈璉的糾結，她更是不知道是該佩服賈璉的師父還是該埋怨他才是。這小小的孩童就給他教得跟個大人差不多，童年都沒享受過就要背負起不應承擔的東西，讓她這個母親欣慰也不是心痛也不是。

“璉兒，母親在這跟你說。你父親雖然稍微那……啥了點，但他怎麽都是你父親。私下裏咱們母子兩說話沒有關系，其他時候你可得保持對他的尊敬才是。”張氏淳淳交代著，眼神有些尷尬。

比起同齡人賈璉不知道早熟了多少，在說話的時候讓張氏總是不知不覺間就忘記了他還是個孩子。

“母親放心，他始終都是我的父親。”賈璉的笑容看上去就和天真的孩童一般，卻讓張氏重重嘆息一聲。

“璉兒，在母親面前你用不著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摸了下賈璉的頭，張氏才繼續說道，“你以後要走科舉出仕的道路，你不能背負著不孝的名聲。璉兒，在母親心裏，你比你父親重要多了。”

賈璉身體僵了一下，隨後低下頭紅了眼眶。

上輩子誰將他賈璉看得最重要呢？

賈赦？或許，但他更看重的還是賈史氏。王熙鳳？她或許新婚的時候是看重賈璉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看重的卻是手中的管家權。

還有誰呢？沒，沒有，一個也沒有。

除了在需要他跑腿的時候，其他時候賈璉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或許賈璉應該感謝他嫡子的身份，要不他說不定真的會淪落到賈迎春賈環一流。

而在人生重來之際，他卻有了一個將他最看重的母親。

握緊拳頭，賈璉對毒龍膽和紫菁玉容丹勢在必得。或許之前他只是想著盡自己的努力讓母親活下來，而現在想的卻是付出一切也要讓母親活下來。

之後賈璉除了請安練字吃飯和睡覺其他時間都用在背《詩經》上，還好最終系統頒布任務時所說的倒背如流不過是個形容詞，在賈璉做到系統隨便抽一首或者一節賈璉都能背出來後，系統終於判定他任務完成。

任務完成後，賈璉不僅從系統那裏獲得了天香續命丸，更是還得到了追加獎勵易筋鍛骨丹一枚。沒來及研究那追加獎勵有什麽效果，賈璉就握著裝有天香續命丸的青花瓷瓶又哭又笑，最終因為小孩子的身體而累得睡著。

第二日醒來，他才想起詢問系統易筋鍛骨丹的效用。

【藥如其名，服下後有易筋煆骨之效。宿主雖然花費一個月背下了《詩經》，但這效率其實一點都不高。服下此藥之後，宿主的記憶力會得到提高。】

張氏那裏前天才剛剛服下了一枚培元丹，而賈代善今日要上朝，賈史氏早就打了招呼不要眾人今日去請安。賈璉和張氏已經有了默契，他不去請安又沒出房間的話，她肯定會以為是賈璉的師父來了。

興奮不已的賈璉就這樣服下易筋鍛骨丹，那丹藥很是神奇，不過是剛剛放到嘴邊就化成一道熱流滑進咽喉。就在他慶幸和張氏說破後他也是將培元丹放入白水裏給張氏服用的時候，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痛楚讓他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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