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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後,氣得不輕。這宮翎真真是該死,那小人得志的嘴臉,真是再醜陋不過!

不過你既然鐵了心要送,那我就卻之不恭了。要是哪天侯府當真一敗塗地了,說不定她還能換倆錢安度餘生。

她心裏這麽想著,可拿著夜明珠的手卻更用力了,仿佛這一刻那夜明珠就是宮翎,她再用力一點,就能將他捏碎一樣。

真是欺人太甚!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叫更新渣。

☆、非分之想

姜珠回到永定侯府,將東西一扔,便倒頭睡去。一日一夜未曾闔眼,她只覺思緒繁雜頭腦渾噩,實在是要吃不消了,至於宮翎,她只當她是遭了報應,誰讓她當年有眼無珠得罪了他。

此時她早已肯定,這宮翎必然是將過往的怨仇銘記在心,只等著機會對她一一報覆,而且手段高明,不露痕跡。

把夜明珠送給她,不就是說她有眼無珠麽?

姜珠只覺猜到了真相,連睡夢間都不忘對他咬牙切齒,同時也對自己的遲鈍懊惱萬分,怎麽當時就沒覺察出來呢。

真是越活越蠢了。

至於那禮箱中為何多出來一樣東西,她已經不想追究了,宮翎這人心思深沈心術不正,豈是她這種端直正派的人能揣測出來的!反正她也沒什麽損失,也就顏面有損罷了,現如今他們侯府,僅僅是顏面有損又算得上什麽。

姜珠想好了,自己還得繼續修煉那寵辱不驚,哪天再遇上宮翎,幹脆就讓它唾面自幹了。

姜珠這些年經歷了大起大落,慣能調節自己,此時做了決斷,心思放下,也就當真安然睡去。

而這一覺,她睡得足夠漫長,第一天酉時睡的,及至第二天申時才醒來。她睡得昏天黑地,自然也就不知道家中發生了多少事。

第一樁,是眾人都知道的。宮翎送了大禮來,侯府自然要回禮的,然後各房都拿出了壓箱底的東西——倒不是實在拿不出東西了,只是現在宮翎主動示好,侯府各房豈能不絞盡腦汁的抱緊腿根子。這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些玲瓏精致又芳香宜人的荷包香囊。當然,姜珠是沒有這麽做的,倒不是因為她睡著不知情,就算她醒著,她估計也寧願花大錢買把寶刀,也不會樂意拿出自己親手做的東西送給宮翎——別人羞辱也就罷了,自取其辱這事還是少做為妙。

不過,當宮翎打開侯府的回禮時,卻還是看到三房的禮箱中放著一個香囊,不似長房的梅如雪,不似二房的並蒂蓮,也不似四房的旭日東升,而只是一個笑容可掬的彌勒佛。原因,夏氏在最後時候放進去的。

縱使女兒一臉否決,可作為母親,還是不忘奢望一番自己女兒能覓得一位乘龍快婿的。而在夏氏的眼裏,如今宮翎便是最好的人選。當然,也正是因為她為人矜持,所以在姜珠所做的一眾花樣各異香囊裏,只挑了這麽一個寓意尋常的——彌勒佛,保平安,送誰都冠冕堂皇。

而宮翎,在將所有的東西都退回後,也唯獨留下了這一個香囊,不過這事誰都不知情,除了夏氏。

而第二件事,倒不是人人都知道,事實上,除了姜家老大跟老二,其他人皆是一無所知。

長房內,姜存忠跟姜存孝又開始閉門密談。

姜存孝抻著腦袋,問:“大哥,六丫頭的事怎麽樣了?馬大人後來有沒有來過什麽話?”

姜存忠原本心情就不大好,再聽得這一問,眉一壓,聲音帶著慍怒,“老三生了個好女兒!”

姜存孝忙問:“怎麽了?”

姜存忠默了半晌,還是將那天姜珠上門拒婚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這事哪怕已經過了兩天了,可回想起來,還是讓他一陣氣悶。

姜存孝聽完,也是傻了:“這六丫頭是要造反啊!”威脅長輩也就不說了,居然還想著禍害一家人!這心術,這手段,簡直讓人咋舌!

回神過來,他又道:“那該怎麽辦?咱們可是已經跟馬大人說好了,要是臨時變卦,可不得把人得罪狠了!”

“那我能怎麽辦!”姜存忠見自己弟弟明裏暗裏把責任推給自己,不滿了,“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怎麽知道這事的,你說,是不是你無意間說漏了嘴!”

“沒有!絕對沒有!”姜存孝忙撇清自己,“大哥,我這嘴雖然常常把不住風,可關鍵時候還是知道好歹的,你跟我說了這事萬萬不能外傳,我就死死忍住一個字兒都沒跟人說。六丫頭怎麽會知道,我實在不知道啊!”

姜存忠盯了他半晌,見他不像說謊,只好作罷,“這事現在不能進行下去了,六丫頭是什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把她逼急了,她可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他可不想真的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搭進去。

“那馬大人那邊該怎麽辦?”姜存孝又賠著小心道。

姜存忠思忖著,沒回答。

姜存孝想到什麽,卻又道:“大哥,六丫頭的事你真得抓緊時間解決了,我昨天可又遇著了宮翎,你不是想讓我問問他到底看上了咱們家的哪個麽,我問了,人是沒問出來哪個,不過聽那意思,他是的確有跟咱們侯府結親的打算的……”

“哦?”姜存忠一聽,眼睛亮了,方才的陰霾也一掃而空,“他怎麽說的!”

姜存孝面露得色,“倒不是他怎麽說的,而是我問他賢侄如今尚未婚娶是否有心儀對象時,他反問了我一句,聽說府上還有數位姐妹待字閨中……”說著,他的臉上滿是高深莫測的笑容。

姜存忠低頭細品這話,面色平靜,眸色卻又是亮了半分。思忖片刻,他又問:“那他沒說是哪一個?”

姜存孝搖頭,“一開始我們不是都以為他看上的是八丫頭的麽,那天他來時,前面幾個誰都沒看一眼,六丫頭跟八丫頭來時,他才看了一眼八丫頭,還說記得她。可是昨天我拿八丫頭試探時,他卻只是笑著轉過了話題,那明顯就不是八丫頭了……”

姜存忠覺得自己的弟弟判斷無誤,便又問:“那會是誰?”

姜存孝開始分析,“咱們侯府待嫁的也就五個姑娘,除開八丫頭,還有就是你長房的七丫頭,我們那房的五丫頭跟九丫頭,跟三房的六丫頭。五丫頭麽,病西施一個,我想宮翎也看不上……”

那就只剩下三個了……姜存忠下意識的用手指敲擊起了桌面。九丫頭太小,今年才十四歲,七丫頭跟六丫頭跟宮翎年紀都相仿……

姜存孝像是瞧出了自家大哥的心思,嘴角一抿,露出了一抹奸猾的笑意,“不管宮翎是看上了你家的小七,還是我家的小九,咱們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趕緊把上頭兩個姐姐許配出去,不然到時候,就算宮大人想娶,那也得等著……”

姜存忠看著他的笑容,明白了他剛才提起這茬的用意了,的確,六丫頭是絕對不能許配給宮翎的,這丫頭天生反骨,真要嫁到宮翎,別指望她拉拔了,別再踩一腳就不錯了,所以這事絕對不能便宜她——得趕緊在宮翎明確是誰時提前把她許配出去!

可是馬大人那邊……

姜存忠瞇著眼,開始飛快的思索起來,而在不知過去多久之後,他眸一沈,對著自家二弟道:“待會你就去一趟馬湘啟那,先探探他的口風,如果他還是有意娶六丫頭,你就告訴他,六丫頭突然染了病,只怕不祥。作為補償,咱們侯府再買上幾名美艷的女子送去……”

“那這馬大人能相信?”姜存孝有點不敢。

姜存忠眼一橫,“現在這形勢,只能這麽辦了,難道你真想讓六丫頭鬧得雞飛狗跳?反正就算得罪了馬湘啟,只要我們跟宮翎結了親,那姓馬的也不得不給我們交好,馬湘啟可是在宮翎手底下做事的!”

“可不是!”姜存孝猛一拍掌,極是興奮,眼軲轆一轉,又問,“那她之後要許給哪家?”

姜存忠擡起眼皮看他,半晌後回道:“這事我自有安排。”

姜存孝嘿嘿一笑,“大哥做事,我自然放心,只是我家五丫頭的事,只怕還要大哥多多費心了。”

所謂費心,也就是想把五丫頭許配個好人家。五丫頭身體孱弱,時不時就會生個病,能許到什麽好人家?無非也就是想讓他暗地裏多出點嫁妝罷了。不過姜存忠也不能不答應,他們倆現在是綁在一起的,怎麽的,也得給他點好處,所以姜存忠不作思考,便道:“知道了。”

姜存孝得到回答,喜滋滋的告退了,他還得趕緊上馬家走一趟。

……

姜存忠在家等著自家二弟的消息,而不到一個時辰,姜存孝就托著自己的帽子趕回來了。姜存忠聽著他帶回的消息,卻是吃了一驚。

“你說馬湘啟說他無意娶六丫頭?”他睜著眼問道。也難怪他吃驚,上次說起時,那馬湘啟還一臉色相的笑著呢,雖然沒直接答應,可那意思卻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的。

姜存孝一拍手,“是啊,我還納悶呢,就問怎麽呢,誰知道馬大人那副綠豆眼一斜,說,姜老二,你是存心要我倒黴不是。你說我怎麽就找他倒黴了,我就問到底是怎麽個回事,可是他卻不告訴我了,只端茶送客,讓我走人,你說氣人不氣人!”

姜存忠聽著他這話,又尋思起來,可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這馬湘啟怎麽突然又變了主意。不過不管怎樣,這還是件好事,所以他撩了一下眼皮就道:“有什麽氣人的,馬湘啟無意結親,不是省了咱們一樁麻煩麽。現在咱們,還是先找幾個合適的人家把六丫頭說出去吧。”

姜存孝也不是當真感到生氣,他可是第一個適應侯府沒落的人,所以當即又堆上了笑容。

姜存忠從桌上拿出一張紙,遞給姜存孝,“這是有意跟咱們結親的幾戶人家,你先看看吧。”

這是讓他先給五丫頭挑了,姜存孝接過,仔細的開始看了起來……

……

而在馬府,則又是一番光景。

兵痞子馬湘啟罵罵咧咧道:“那姜家老大老二真是混賬!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推麽!”想著當初差點心動,他簡直心有餘悸。

前幾天,他在兵部,跟自己的心腹說起了姜家六小姐的事,哪知一不小心,就被宮大人聽到,然後,又被叫住。

宮大人問:“你想娶永定侯府的六小姐?“

當時他還一陣憨笑,只謙虛的說八字還沒一撇呢。

哪知宮大人嘴角一抹,涼涼的笑道:“那就幹脆別想著那撇了。”

他被他的陰鷙嚇了一跳,趕緊小心的問怎麽回事。

這宮大人卻是瞥了他一眼,只問:“難道馬大人想要肖想本官的未婚妻嗎?”

唉呀媽呀!想想那時的場景,馬湘啟至今都有點快被嚇尿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病了N天……

宮大人:這個小妖精,嘴上煩我煩得要死,可暗地裏,不還是偷偷給我送香囊,哼!

☆、情敵出擊

五姑娘姜秀的婚事很快定下了,定的是工部員外郎的嫡次子,劉雲琛。婚期定於九月初八,也就是四姑娘姜麗成婚的三個月後。對於這門婚事,二房的人大都很滿意。劉雲琛今年十九,學問好,識大體,相貌端正,在現在的情形下,已經屬於上佳的人選。

姜秀知道自己要嫁給這麽一戶人家後,常年蒼白的臉上都泛出了紅潤的光澤。她一直因為自己病弱的身體而感到前途無望,誰知道峰回路轉,自己竟然還能找到這樣的如意郎君。

當然,也是有人不滿的,諸如姜麗,心裏就極為不爽。

她即將成婚的對象,是外家表哥普文成,無功無過的一個人,她原本是看不上的,可架不住舅母與自家娘親的攛掇才勉勉強強答應下來。她已經十九了,再不答應,只怕以後也挑不到更好的了。而她也以為,自她之後的姐妹,只怕嫁的也會一個不如一個,所以聽說姜珠要許給一個色老頭做填房時,她還有些沾沾自喜。只是沒想到,這還沒多久,就聽說自己的親妹妹、那個常年捧著藥罐子的姜秀竟然就被許給了那樣一個好的人家——那劉雲琛可是要比自己的表哥好上許多啊!

憑什麽啊!

姜麗素來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當即就跑到三房姜珠那煽風點火。倒不是她胡來,而是她確實聽到足夠準確的消息,說劉家原來想訂的是姜珠,卻不知怎麽被姜秀截了胡。

姜珠聽著姜麗挑撥離間,卻是巍然不動,她只是想著,這胡,幸好是被截了。

這劉雲柯,她是認識的,說起來,這還是第一個對她表露愛意的人。只是他表露愛意的時候,非但沒讓她覺得歡喜,反而只是讓她覺得惡心,然後,還以一記巴掌回應了過去。

為何?只因當時的劉雲柯已經是自己閨中好友的未婚夫了。而且,是彼此都知道對方的身份的。

姜珠因為性情緣故,朋友不多,唯有的幾個,她都是當了寶來護著,而那閨中好友便是最緊要的一個。彼時聽得那一番一見鐘情相逢恨晚的話,只覺得這人骯臟齷蹉,實在不應存在於這個世上。她自然也不願自己的好友受到蒙蔽,所以第二天便特特上門,只想讓好友好好認清她如意郎君的醜陋嘴臉。

只是沒想到,她剛一進門,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好友冷言冷語的道:“你還有臉來。”

當時她就懵了,詢問之下,才知那賤-人竟然惡人先告狀,說她欲圖勾-引他,甚至還拿出了證據——一條她不知道什麽時候遺落的錦帕。

她怒不可遏,百般解釋,可好友只是不信,只一口咬定她是心存妒忌見不得她好。最後,她心灰意冷,再不想白費功夫,只道:我姜珠從未做過半絲對不起你的事,你既然不信,那便罷了,從此以後各走各路,兩不相幹吧。

她說到做到,自此以後當真不再與那好友有瓜葛,哪怕後來好友似有悔悟想要求和,她也依然避而不見。只是,當去年冬天聽聞好友突然抱病去世後,她還是怔了一下,然後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沒錯,如果不是好友芳消玉隕,這門婚事也輪不到姜秀的頭上。

只是聽說劉家一開始想訂的是她是,姜珠只覺得劉雲琛這賤-人當真是賊心不死。

可是真的該讓姜秀嫁給劉雲琛嗎?劉雲琛道貌岸然卑鄙無恥,姜秀卻是十足柔弱的性子,如果真嫁了他,指不定怎麽被磋磨死。長輩們雖然可惡,可姜秀卻是無辜。而且眼下二房正是得意之時,她驟然潑上冷水,他們又會怎麽想?只怕到時候別說相信了,她自己都得惹上一身腥。

姜珠有些頭疼,最後思來想去,還是作罷。如今她自身難保,這些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想到自身難保,姜珠又開始哀怨起來。她已經聽聞宮翎又跟侯府結親意願的消息了,當然,這次並不是拜姜麗所賜,也不知道是誰走漏的風聲,如今這事,只怕整個永定侯府已經無人不知。人選倒是還不定,據說宮大人還在“猶豫”,但範圍卻是有了,毫不意外的是,這範圍並不包括她。

姜珠無暇分析宮翎要跟侯府結親的用意,也無暇揣測那個人選到底是誰,她只知道,她現在已經是個障礙物了。不管宮翎最後看上底下哪個妹妹,她這個排行第六的姐姐眼下得趕緊許配出去了——沒見排在上面的五姑娘這麽匆忙的就跟人訂了親麽。

馬大人之流的應該是不用擔心了,可是她也不相信,她那可親可敬的大伯父會大發善心給她安排個像劉雲琛一樣的“如意郎君”。

所以,她的未來夫婿到底會是誰呢?

……

三天後,大伯父姜存忠便將自家爹娘請到了正房。姜珠看著他們的背影,知道,事情要來了。

姜存仁跟夏氏在半個時辰後才回來,神色說不上悲,也說不上喜,只是隱隱皺著眉,仿佛心中壓著煩惱。

姜珠早就等著了,所以見人進來,奉上茶便問:“爹,娘,大伯父叫你們去做什麽?”

姜存仁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這是個沈默老實的男人,可是對待女兒卻是萬般的疼愛。夏氏卻是直接的多,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有主見的人,更何況還是這樣的事,所以她直接掏出袖中的紙,遞過去道:“是關於你的婚事的。”

姜珠不知紙是何物,接過去一看,詫然。

上面竟是羅列著幾個人的名字,名字後是各種身份註解,從個人情況到家庭背景甚至還到背後的各種姻親世交,真可謂再詳細不過。不用說,姜珠都知道這是什麽了,這只怕是有意與侯府結親的人家,然後大伯父把所有的人選都羅列了出來,好從中權衡利弊選擇最優。可是這事應該是他暗中操作的,現在就這麽光明正大拿出來給他們看……

“你大伯父喊我們過去,是說你的婚事。五姑娘的婚事定了,現在也該到你了。這些都是想要跟侯府結親的人家,你大伯父羅列出來,是想讓我們自己挑。你大伯父也真是有心了,這麽詳細的想來也是做了好大一番功夫……”夏氏回道。

姜珠聽著,心裏冷笑了一下,就剛才一會兒功夫,她已經完全想出大伯父的用意了。上次為了馬大人的事她狠狠威迫了一下,大伯父遲遲不見行動,現在終於等到機會,便以退為進狠狠將了她一軍。

這明面上,他拿出大家長的無私公正將所有的情況拿出來給他們看,讓他們自己選擇,可實際上……姜珠掃著那些人的資料,嗤之以鼻,倒不是她不屑這些人的身份,而是不屑大伯父的用心險惡。

這上面七個人,四個是明顯的下嫁;算得上門當戶對的只有一個,而且是唯一一個可以與劉雲琛所在的劉家相提並論的,可是那戶人家卻遠在江南;勉強湊合的那兩個倒都在京城,可一個是繼母當家,一個是商戶出身。所以,不管是哪個,都是難免不如意。

姜珠已經知道自己的爹娘為什麽會有憂愁了,這七個人中,最明智的,自然要選江南那一個,可是如果選了這一個,她就要遠嫁他鄉了。其他房兒女眾多也就罷了,可是她三房,卻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

大伯父真是打得好算盤,不待見她,就想把她打發的遠遠的,如果想留在京城,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而不管是選哪個,她都不可能再興風作浪了——這只怕也就是大伯父想要的結果。可是他們能說什麽,所有人選都在上面,挑哪個不挑哪個,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姜珠只覺吞了個蒼蠅一般的惡心,這大伯父的心機可全是用在自己身上了。

“珠兒……”夏氏看到女兒半天不語神色也不大好看,有些憂慮。

姜珠不想讓人擔心,擡起頭笑了笑,不答反問道:“爹,娘,你們覺得應該選哪個?”

夏氏遲疑了一下,回道:“論門當戶對,自然是江南沈家,可是……”說到這,夏氏嘆了口氣,眼中不舍難以遮掩。女兒是她的珍寶,無法割舍,不能遠離,如果有一天相隔千裏難以再見,哪怕只是想想,都讓人難受。

姜存仁看到妻子紅了眼眶,上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同時又對姜珠道:“你娘是舍不得你……江南的確太遠了,人生地不熟的你也沒個依靠……”話是說妻子舍不得,可是他自己又怎麽舍得,言語裏盡是不放心。

姜珠笑了笑,道:“那就在京城選一個吧。娘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娘啊,到時候我被欺負了怎麽辦?跑娘家都能跑一個月……”

姜珠臉上是笑著,心裏卻嘆了口氣。其實她是覺得嫁到江南最好的,遠,於她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反而有種天高任鳥飛的自由,她若是留在京城,天知道還要陷在侯府這個泥潭裏多久。可是——她到底舍不得疼她愛她的父母。她倒是可以讓他們到時候移居江南的,現在侯府雖然沒分家,但那是早晚的事,可是誰知道她在江南會遇到什麽,如果到時候她都不能好好的紮根下來,她又怎麽能妥善安置自己的父母。所以,還是留在京城吧。

夏氏聽到女兒這麽說,卻沒見高興,只是更加憂慮:“京城裏的這幾個,卻是更加的不行。勉強登對的也就兩個,可一個是繼母當家,那陳氏我是見識過的,你嫁過去,只會受委屈;至於陸家……條件雖然可以,但畢竟是商戶出身……你要嫁過去,難免在小姐們中擡不起頭……”

“呵,那打什麽緊。”姜珠笑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擡不起頭什麽的,她如今根本無所謂了。

夏氏卻還是不忍,“更何況,那兩戶人家與我們不熟,人怎麽樣,也不是知根知底,萬一……”

姜珠失笑:“可是現在找誰都是一樣的情況呀。”

夏氏想到什麽欲言又止,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看了看自己的女兒,最終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堅定了目光道:“珠兒,你覺得小表舅家的三郎怎麽樣?”

“?”姜珠有些疑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提起了三郎。

三郎,夏氏姨母家表哥的幺子,今年十五,叫蔡文軒,長得一表人才十分的討人喜歡。蔡家原來也算名門望族,只是後來因為一系列變故而衰退,最近幾年上下刻苦,倒也慢慢起來了。如今雖然比不上永定侯府,但過幾年可就未必了。

姜珠一想,已經明白母親的用意了,頓時瞪大了眼睛,“不會吧!”

夏氏知道她看出了,不由點點頭,鄭重道:“其實娘在剛才回來的時候就有了這個想法。當時你二嬸怕你五堂姐許不到好人家,便跟娘家兄弟結了親,那是覺得沒什麽,可現在想來,倒不失一個好辦法。你大伯父給的這幾戶人家,好是好,但總歸有缺憾,跟他們相比,三郎倒反而要好一些,你知道你表舅他們素來把你當女兒似得疼,三郎跟你關系也很好,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沒什麽不放心……”

“可是三郎那麽小啊!”姜珠依然陷在震驚中,她看向姜存仁,卻見自己的父親也是一臉錯愕,是事先並不知情的樣子。

“不小了,今年十五,也到了說親的時候了。”夏氏回道。

“可是……”姜珠還是覺得荒唐,“可是表舅表舅母怎麽會答應呢,把我當女兒是一回事,想讓我當兒媳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夏氏咬了下唇,又道:“其實不瞞你說,上次我去時你表舅母還主動跟娘提起過這事……”

“啊?”

夏氏顯得有些為難,“她說,如果你實在說不到親,就幹脆讓三郎娶了……”

姜珠要是正在喝茶,現在一準能噴出來。她知道表舅母為人大大咧咧沒有半點取笑她的意思,可是這話怎麽聽怎麽讓人糾結呢。她甚至都想,娘親是不是把話傳委婉了,那句“說不到親”原來的話應該是“嫁不出去”。

姜珠猜的還真是一點都沒錯,表舅母原話還真是這樣。

“我那時覺得你比三郎大三歲,三郎如今還像個孩子似的,你一定不會喜歡,所以就把話題岔開了,可是現在……”夏氏說著,眼巴巴的看著女兒,“沈家雖好,可遠在江南;其他兩家,你嫁過去多少受委屈,所以還不如嫁到小表舅家親上加親。”

姜珠無語凝噎,她看著夏氏,眼神同樣可憐巴巴,是試圖讓她收回所說的話。可是對望了半天,夏氏卻是越來越堅定。姜珠無奈,便只好再找父親救援,哪知視線剛轉移過去,卻見父親微微頷首道:

“我覺得也行。女大三,抱金磚……三郎也是個好孩子……”這是也做了決定了。

“……”

“嗯,那我明天就過去一趟。”夏氏覺得事不宜遲,當即便道。

“好,我陪你。”姜存仁也應道。

姜珠見兩人這麽幹凈利落的就做了決定,真要哭了,最後不得不垂死掙紮道:“就算我們答應,那也得問一下三郎啊,萬一他不願意呢!”

夏氏回頭看了她一眼,目中滿含深意,“娘有數的。”

“……”姜珠欲哭無淚,自家娘從來是溫溫順順的一個人,現在怎麽突然間就變了樣了呢,這渾身上下簡直一副三郎要是不答應她威逼利誘也得讓他答應的架勢啊!

……

第二天一早,夏氏就跟姜存仁果真坐著馬車去了城北蔡家,姜珠攔阻不了,只能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她待在家裏,一整天心神難寧,她無比祈盼蔡文軒會一口拒絕,因為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會嫁給表舅家的小三郎。

小三郎,是的,在姜珠的眼裏,蔡文軒就是個小屁孩,小時候對她言聽計從像個小跟班,長大後見著,還是言聽計從像個小跟班。姜珠是喜歡蔡文軒的,可這喜歡,也就是姐姐對弟弟的喜歡,這要把它上升為夫妻關系,她實在是接受不來啊。

等到第二天,夏氏夫婦倆終於回來了。姜珠心存希望的看著他們跨進門檻走進來,可是結果,卻是夏氏笑容滿面的說道——

“好了,這門親事成了!你舅舅舅母很高興,三郎也沒意見,下月初是娘壽辰,他們會一起過來,你跟三郎有兩年沒見了,正好再親近親近……”

“……”姜珠真要哭了,她一點也不要親近啊!

……

半個月很快過去,夏氏的壽辰到了,可同樣到的還有五姑娘姜麗的婚期。夏氏是六月初七,姜麗則是六月初八。

蔡家人是初七中午來的,帶來了一車禮物,四房皆有,聽說五姑娘明日出嫁,更是又添了一份。四方之中人人歡喜,熱情之下更是邀蔡家多住幾日,最起碼住到五姑娘回門。蔡家推辭不過,便連連答應。

夏氏見表嫂跟妯娌們周旋,暗自佩服,同時也不忘在姜珠面前誇讚“你表舅母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往來之間卻是大有分寸,你以後可得學著點”雲雲。

以後?哪個以後?自然是嫁過去以後。姜珠見自家娘親如此不矜持,也顧不上回應,只尿遁走人。

當然,遁的不單是如今已被喜悅沖昏頭腦的娘親,還有一個使勁盯著她瞅的蔡家小三郎。

兩年不見,蔡雲軒身量見長,估摸著,能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只是甭管挺直了腰板站出了一個出眾英姿,姜珠看著她,腦海裏浮現出的還是當年那個追在她屁股後面奶聲奶氣喊著“珠珠姐姐等等我”的小短腿。她不知道蔡雲軒怎麽就答應娶她了,要是以前,她一準上前揪著他的衣襟問個清楚,可是現在……為什麽光一個屋裏待著都覺得別扭啊!

姜珠尷尬的不行,只能遁走,而且遁到晚飯時才出現。結果剛一露面,就聽表舅母笑著說:“哎呦,大珠兒這是害羞了躲起來了吧?”

“……”姜珠風中淩亂,恨不能引頸自刎,無意掃了一眼蔡雲軒,卻見他也正看著她,眼神閃爍,意味難明。

姜珠真是連晚飯都不想吃了。

……

第二天,姜麗出嫁,整個永定侯府歡聲笑語,熱鬧非凡。姜珠一早就起來了,卻是無精打采的很,怪不得她,昨晚一宿沒睡著。

小腹隱隱的痛,是要來癸水的征兆。心事也很是重重,她還在為蔡雲軒的事頭疼。

經過一夜的思考,嫁到蔡家是她現在最好的選擇,可是嫁給蔡雲軒,卻還是讓她接受不能,不過這事總歸要克服,利弊是要權衡的,她總不能再去那兩家裏去選擇。

姜珠一臉怨念,卻還是準備認下這小夫君了。

老牛吃嫩草,她就姑且無恥一回吧。

打定主意,姜珠也不再掙紮,索性無事,幹脆又倒頭睡去。這一睡倒是安穩下來,等到寶紋喊她醒來時,賓客都已經到齊了。

今天不比往常,穿著打扮不能懶散,寶紋硬是翻出了最好的行頭想讓她換上。姜珠卻沒答應,“你家小姐我不打扮就已經閉月羞花了,再一打扮,不得傾國傾城啊,今天可是姜麗的好日子,被我搶了風頭她還不得活撕了我。”

姜珠這話是開玩笑,可是心情不好表情就顯得格外嚴肅,寶紋見著也不敢多嘴,當即就換了另一套,心裏卻不免有些惋惜,她家小姐當真稱得上一個花容月貌,就是總不愛拾掇自己。

收拾妥當,姜珠便帶著寶紋往二房走去。一路上,彩綢縈繞,喜氣洋洋,來往之人絡繹不絕,皆是衣香鬢影。姜珠看著不免有些恍惚,眼前這景象倒是恢覆了幾分過去的熱鬧。

侯府會好起來吧?——她情不自禁的這樣想著。

在抱上宮翎這根大腿後……——只是想到這句後綴,她卻又渾身不舒爽起來。

“小姐,蔡公子過來了。”這時,寶紋突然提醒道。

姜珠聞言一驚,轉頭過去,果然,不遠處蔡雲軒正大步走來,而且一看就是奔她這來的。雖然已經決定接受這個小夫君了,可姜珠這心還在嘀咕著呢,所以見他過來,也不管是要做什麽,拾起裙子便往另一條岔道跑去。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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