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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餃子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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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祭竈,便是除塵,剛搬的新院子,也就沒有什麽要灑掃的地方,不過在正房裏辟出了一塊香案來,且把秋成洛和秋成汐的靈牌位供奉其上,香爐、供果擺上去,只見秋梨便恭恭敬敬的對著牌位磕頭,她心情沈重,磕頭的時候也越發的虔誠,額角觸到地面,遍體生涼,只是再涼不過人心,眼角一絲絲沁出淚來,她閉上眼,淚滴便落到了地上,化作一朵水斑。連磕了三個頭,江氏方拉她起身,“雪香,你阿爹的在天之靈,也會庇佑我們,終有一天,那些我們被奪走的東西還會物歸原主。”

秋梨不說話,靜靜伏進江氏的懷裏,耳朵在她身上摩挲,雖然心裏苦,可是只要有阿娘在身邊,她便覺得日子還能過得下去,一點一滴的咀嚼下這些不堪,變作一分不屈來,也就沒什麽好怕的了。她握住江氏的手呢喃:“阿娘,等到過了年,我想出去開個鋪子,不然我們可就要坐吃山空了。”

江氏也猶豫,想著匣子裏為數不多的銀兩,她也陷入了一陣寂靜,片刻,她只得點頭,“你說的沒錯,本來我是不想讓你一個女孩子家去做什麽營生,然今時不同往日,咱們沒了進項,也唯有自食其力了。”

秋梨熨貼的去撫阿娘的鬢發,她瞧見了幾根銀絲,終究是不敢告訴江氏,只是眼神變得疼惜,一壁取了牛角小梳給江氏梳頭,一壁徐徐道:“我是想,咱們現在一點家底都沒有,只能先做著不需本的買賣,我左右想了想,唯有一個可行,”她低頭對上江氏疑惑的目光,手腕微微一翻,便給江氏綰了一個松松的發髻,“阿娘,你看,可還好麽?”她捧了銅鏡讓江氏看,鏡中兩個緊挨的人兒,一人青絲綰成了墮馬髻,一人的烏發則斜著從一側捋下來,只松松系了一根白色的絳子,垂在胸前。

秋梨低眉,“阿娘,我想去給人綰發,從前自己玩來的手藝,這下倒派上了用場。”

江氏也悵然,“當初給你請了西席先生來教你識文斷字,沒想到你古靈精怪,總喜歡摸弄這些女兒家的東西,把人家先生都氣走了,直連連說你孺子不可教也,你可還曾記得?只是沒想到如今壞事變成了好事,你那些‘看家本領’也可以亮出來了。”

秋梨哭笑不得,才想起當年的糗事來,先生哪裏是被她的‘不學無術’氣走的?分明是先生教的那些文章實在是沒趣的緊,什麽中庸、孟子,她倒覺得不如詩經來的有趣,每每讀到裏頭的字句,都有些心馳神往,可是先生卻嫌她愚笨,不思進取,一氣之下也不再進府來了,她課業的時間空了出來,才有時間去學自己想學的東西,間或跟著秋成洛往作坊裏跑,耳濡目染,這才練就了一個半生不熟的制妝師。

她這會覺得有些懊悔,當初就該多學點阿爹的手藝,不像現在,除了還記得些口脂、面脂、頭油一類,其餘的她已經不大記得了,好在手上還存著阿爹的集子,他日依樣畫葫蘆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再過幾日便是除夕,正是一年裏正熱鬧的時候,安陵縣這樣的富庶地方,過起除夕來自然也是一點都不含糊,家家戶戶早已貼上了桃符,紅紅火火一片,正是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唯獨她們小院這一處是格格不入的清靜,往年在秋家大院裏,除夕乃是一年裏最熱鬧最重要的節日,不過昨日之日不可留,如今的境況,最難得是寧心靜氣。

她們娘倆依舊是一身素服,熱鬧有熱鬧的過法,清靜也有清靜的過法,連日裏又下了幾場雪,兩個人足不出戶,江氏照舊是取了五彩線打絡子,只等著上元節的時候拿到市上去賣,秋梨采的雪水也有了三五壇,這樣可觀的數目卻是以犧牲雙手的皮肉作為代價的,好在秦禎早早送來了凍傷藥,每日早晚塗到手上,雖然手凍得發疼,可肌膚倒是真的完好無損。

雪水采的差不多了,便都密封了貯到耳房裏,等著天兒暖起來,再拿出來調脂粉。秋梨閑不下來,是以便又換了另一樣事來做,因著想到來年要給人綰發的事,她突發奇想想要做幾瓶頭油。

初搬來時,她便註意到院子裏種了幾棵梅花樹,到了這幾日,已經吐出不少蕊來,想來原先院子的主人也是個愛花的人,不然不會弄了這麽些花花草草來,有些花的名頭還不小,頑強的活了這麽多年,恐怕也要活成花仙子了。

她曾做過薔薇油和木犀油,這梅花油倒是頭一回做,不過想著法子應該是大同小異,她便尋思著選了些開的好的花瓣,浸到菜籽油裏去。

說做就做,除夕這日,旁的人在忙著年下的事情,秋梨則端著竹篾去采花瓣,三株梅樹長勢很好,花團錦簇,開的熱熱鬧鬧。滿樹的紅火,相間著晶瑩的雪片,倒是應了踏雪尋梅的雅趣,不同的是這梅不用尋便在眼前罷了。她采的細致,明察秋毫的篩選,想要揀最飽滿嬌嫩的花朵下來,手上的動作也輕盈起來。

秦禎進門時,便瞧見她掩映在滿樹紅雲下的背影,素衣烏發,窈窕的腰身靜靜佇立在樹下,這一次她散著頭發,濃密烏黑的長發一直披散到了大腿上,上頭點綴著隱隱約約的紅色,真個好似一副紅梅仙子圖,他看的心旌搖動,不由自主的負手輕輕往前踱,走的近了,才看到她身上落了許多的梅花,遠看時可不就是一處處的紅點子麽,梅花香藹花間霧,可是醉人的不是花香,而是美人的一舉手一投足。

他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站定,等到她陡然轉過身來,溫婉的眉眼霎時綻開如花,“恩公”她貝齒輕啟,兩片紅唇裏便呵出一絲白霧來,“你來了,怎的都不提前打聲招呼的,叫我嚇了一跳。”

“難道我有這麽可怕麽?”他往前挪了半步,引了身子去看她手裏的竹篾,袖口裏探出的那雙柔荑,羊脂白玉般透著光澤,她一只手的四指在下托著竹篾,大拇指則覆在了竹篾邊上,另一只手正撚著一抹盛放的紅色。“怎的想到來采花了?莫不是這也是慶除夕的一環麽?”

問完話卻見她笑容漸漸隱去,唇角也微微垂下來,似乎是有什麽心事,他放要問,秋梨便開口:“不,沒有阿爹的除夕,也沒有慶祝的必要了。所以今年的除夕、往後的除夕,我和阿娘都不打算再過了。”

原來是這樣,他竟然忘了這起子事,看著她低落的模樣,他萬份懊悔,如此失言,惹得她想起了不快的事情?早該想到她要為父守孝的事情,這下無疑是在她傷口上撒鹽,她該是有多難過。

“是我失禮了。”秦禎歉疚的看她,“不過節也好,其實這樣更自在些,你說是不是?”

她仰臉看他,見他滿臉愧色,便又露出安慰的淺笑來,“恩公不用自責,這事情本就與你無幹的。你那裏沒有妨礙,照例是可以慶除夕的,怎麽,年貨置辦的怎麽樣了?晚上是吃餃子還是吃元宵?”她微微側了頭,兩片嘴唇抿起來,若有似無的笑意浮在嘴角,露出些微幻想的神色,“我聽說北地的人都是要吃餃子的,薄薄的面皮包了肉餡,下鍋煮幾個滾,撈起來蘸醋吃,那味道應該不錯吧。不過我們南方都是吃元宵,用糯米面包了芝麻粉或是花生粉,捏成圓圓的團子,也是在沸水裏煮熟了,一個個白白胖胖圓圓滾滾的,不過這樣一想,餃子和元宵倒也像的很,不過一個是圓的,一個是扁的,一個是肉餡的,一個是芝麻餡的。”

她這樣一說他才細想這事,在京城時確實是常吃餃子,不過都是府裏的廚娘做出來,他也就沒關心過是怎麽一回事,聽她說的這樣細致入微,倒像是想要嘗一嘗的,他有了計較,提議道:“你說的沒錯,我家裏正備了餃子,打算晚上吃,你們要不要一起過來?”

她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麽說,好像每次都是專門為她準備好了似的,她渴了,他正好有水,她想吃餃子了,他家裏就做好了。

她噙著嘴唇低下頭去,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竹篾從左手換到右手,她還是搖了搖頭,“不了,總是麻煩恩公不好,總是過去蹭吃蹭喝像什麽話。”

可是他偏就是想要供著她吃喝,想不到她不領情,他卻不放棄,換了迂回的戰術,不置可否一笑,指著她手裏的竹篾:“這花是用來做什麽的?我想定然不是你一時興起而為之。”

“這個就是我的秘密了,”她擠了擠眼睛,眉峰微微一挑,摸了摸下巴就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假思索便問秦禎:“恩公,你是禦醫,可有可以讓白發變黑的法子麽?”

拋來拋去,問題又到他這裏停了下來,真是服了她機巧的能力,吊著他的胃口不說,還要總是向他討藥方。不過他自然樂意,朝她點頭,一壁輕巧的道:“難不成你小小年紀就愁出了白頭發?”一壁作勢伸手觸到她的發絲,其實哪裏是有白發,不過是看到她耳鬢那多紅梅可愛的緊,禁不住就像湊手取下來。

他探手把花瓣捏在手心裏,再去看她的臉,紅的簡直可以和花色媲美,這是又在想些什麽,秦禎情不自禁的偷笑,“我這裏有幾個方子,回頭抓了藥連同方子一塊給你,這樣可好?”

本來是寒冬,可空氣莫名其妙的就熾熱起來,秋梨無措的捏緊了竹篾,盡力把頭埋下去,只定定看著青色的竹篾裏瀲灩的片片紅梅,恐怕她現在的臉色,要比這梅花還要‘慘烈’些吧?她癡了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唔了一聲,“恩公,那餃子呢?”

說的那樣心虛,期待裏帶著些羞赧,他心裏不可遏止的湧起驚濤駭浪來,真是不得了,已經陷得這樣深了,偏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來,淡淡笑應:“晚上過來一起吃。”一句話說完,仿佛春日已經提前到來,整個世界的花都提前開了,姹紫嫣紅,爭奇鬥艷。卻都比不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猜猜看作者菌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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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下薔薇油的做法:麻油,以瓷瓶盛之,取降真香(一種香料)少許,投油中,後用油紙封定瓶口,放在蒸鍋中蒸兩頓飯的功夫,放在冷卻的地方,然後取出裏面的降真香。淩晨時摘半開的柚花,揀去莖蒂,放入瓶中,使幹濕適中,仍舊密封放置十天。然後取出澄清其中的清夜,這些清液和薔薇水很像,所以稱之為薔薇油。塗在頭發上既香,而且可以促進頭發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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