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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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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越刮越大,雪也越下越大,先前還是雪沫子,過了會便開始成片成片鋪天蓋地的往下落,鵝毛一般扯著飛絮紛飛,再後來便是漫天風雪,直遮的人睜不開眼睛。

在雪裏走了沒多遠,秋梨一行三人的身上便沾上了一層白霜,冷風從袖口裏鉆進去,從脖子裏溜進去,讓人冷的直打哆嗦。

秋梨把懷裏的牌位又緊了緊,然後打著顫擡頭去看秋成汐背上的江氏。

“阿娘,你睡著了麽?”秋梨看著江氏緊閉著雙眼歪在秋成汐肩上,難過的想要落淚。

江氏本就有體寒之癥,又在梧桐苑裏挨了打,這會她的意識已經漸漸模糊了,聽到秋梨這一聲喚,她本能的想要應聲,卻覺得力不從心,只能掙紮著從喉嚨裏發出咕嚕的聲響來。

這一下嚇壞了秋梨,她連忙伸手去探江氏的額頭,一片滾燙,秋梨驀地慌了神,拉住秋成汐帶著哭腔說道:“五姑母,我阿娘她病了,燒的厲害,我們快去找家醫館給我阿娘治病好不好?”

秋成汐原本就是要帶江氏去醫館的,江氏的膝蓋裏打進了兩根鐵釘,倘若不想法子給弄出來,恐怕江氏的兩條腿就徹底廢了。想到這,秋成汐在心裏狠狠咒罵了秋成洵一聲。罵歸罵,恨歸恨,當務之急便是找家醫館,可是她們這一路走來,只見家家戶戶都是緊閉著門,更沒有一家鋪子開著。縣城裏只有兩家醫館,一家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開業,還有一家在城西,秋成汐就是要帶著江氏去城西的濟世醫館。

三個人艱難的在風雪中挪動著身子,灰敗的天色愁雲慘淡,漫天的雪從四面八方卷來,她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濟世醫館門口。緊閉的木板門被風刮得咯吱作響,門口懸掛的打燈籠也被吹得左搖右晃。狂風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人吹走,秋梨的嘴唇被凍得烏青,她艱難的挪了好幾步,摸一把臉上的雪片子,拖著幾乎要凍僵的身子走到門邊,用力的拍打木板門,“開門呀,快開門,我們要看病,郎中在麽!”她嘶啞的聲音被風聲蓋過,有一聲沒一聲的游蕩開來。回應她的只有一聲聲狂風的怒號,伴著寒鴉驚起的悲鳴聲。

這樣拍打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開門。秋梨急的紅了眼睛,拎起裙角便開始用腳踢門。她一壁踢一壁喊起來:“郎中快開門,我阿娘得了重病!”

秋成汐見她實在可憐,便也上前幫著叫門,可是無論兩個人如何用力,門裏面都沒有半點的動靜,秋成汐雖然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可是心裏還是覺得難受。她頹然的退後了好幾步,只沒計奈何的時候,忽聽得不遠處傳來呼喝的聲音。常年習武的經驗讓她一瞬間警覺起來。

她示意秋梨安靜下來,徑自支著耳朵去聽,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又是一陣呼喝聲由遠及近的傳來,秋成汐循聲望去,竟看見星星點點的火光,像是有人拿著火把在往這邊走著。

她隱約聽見走在最前頭的一人高聲道:“都給我麻利點,秋家二爺給了咱們一百兩銀子讓咱們辦事。要是想拿這一百兩,就快點把那三個臭婆娘給我找出來!”

秋成汐駭然的一頓,忙轉過頭去看秋梨,只見她臉上也滿是驚恐,便知她也已經明白來者不善了。

“雪香,這些人必是來尋我們無疑,我那個二哥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去,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一點也不稀奇。眼下沒有別的出路了,我們必須盡快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秋成汐摸了摸秋梨的頭發,然後又擡頭望向越來越近的燈火。

這個時候跑已經來不及了,他們人多勢眾,她們三人本來腳力就不夠,再加上行走不便,一定是會被捉了去的。秋成汐一時間有點犯難。不想江氏這個時候竟清醒了過來,她自然也明白自己這副身體是走不遠的了,便有氣無力的勸道:“成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信你,如今我怕是走不成了,我這副身體只會拖累你們,我把雪香托付給你,只求你們能夠平平安安過往後的日子,你快帶著雪香走,別管我了。”

秋成汐卻不肯,“倘若把你留在這裏,你便活不成了,我萬萬不能這樣。”

秋梨也著急的勸阻:“阿娘,我不會把你丟下,要是你非要留下,那我也要陪著你。”

秋成汐雖然明白秋梨是愛母心切,可還是對她的傻話表示無奈。她略一沈吟便道:“為今之計,只有我想辦法引開他們,你們趁機逃走,這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她們要找的是我們三人,倘若只見你一人,定然不會罷休的。”秋梨凍得發紫的臉上滿是愁容,“所以我們還是一起走吧。”

秋成汐卻搖頭,“一起走的話我們誰都走不了,你放心,他們還不敢把我怎麽樣,所以讓我去罷。”

說話間她已經從懷裏摸出來一個碎花布包來,她把布包一把塞到秋梨懷裏,“這裏面的東西萬分重要,或許這些人就是來找這個的,你們一定要好好保管。他日必然有大用。”

不待秋梨問話,秋成汐便從一旁的雪堆裏抄出兩根樹枝來,“把你身上的孝服脫下來,連同你阿娘的一起脫下來。”

秋梨立刻會意,三下五除二扒下了身上的孝服,江氏也帶著疑惑把孝服褪下遞給了秋成汐。秋成汐接過孝服在兩根樹枝上纏了好幾下,便急匆匆的說道:“這樣一來,我就不是一個人了,這兩個樹枝便是‘你們’。事不宜遲,秋梨,現在只能由你帶著你阿娘走了,我現在就去引開他們,汪記酒鋪一旁的胡同裏有兩個廢棄的大酒壇,你們可以先躲避在那裏,等到我引開了人,你們再往城外走。照著你們這腳力,到天亮時大約能到城隍廟,你們到時候便在那廟裏等著我,倘若等到晌午還不見我人影,你們便快些離開這安陵縣吧!”

說到最後,她言語中多了些淒涼的意味,秋梨和江氏也落下淚來,“成汐!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你救我母女於水火之中。這叫我們心中不落忍,我們怎麽能拿你的命去賭呢?”

秋成汐露出一絲苦笑來:“三嫂,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時間就要來不及了,你們快些走吧!再遲些,恐怕你們就真走不掉了。放心,我自由把握,他們想要拿住我,還需要費些力氣。若是有緣,我們城隍廟聚首。”

風雪簌簌的飄飛,秋成汐言罷便轉身便沒入了漫天的飛絮之中,秋梨扶著江氏,望著那一抹淡綠色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心酸無比的擦了一把眼淚。她終究是狠下心來,扭頭攙著江氏徐徐行到了汪記酒鋪的胡同裏,那裏果然有兩個大酒壇。她費力的把江氏送進壇子裏,才又鉆進一邊的壇中。

片刻便聽見嘈雜的人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不一會就近在耳邊,秋梨縮在黑咕隆咚的酒壇裏一動不動,不敢發出一絲聲響,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雷鼓。

過了好一會,腳步聲和人聲便遠了,直至消失不見,秋梨才從酒壇中探出半個腦袋來,胡同口的草地上是一陣亂糟糟的腳印,還好那些人並沒有找到這裏來。

容不得半分猶豫,秋梨飛快的從酒壇裏爬出來,也不管沾了一頭一臉的灰,她又去拉江氏。江氏的膝蓋疼的鉆心,在天寒地凍裏已然被凍的嘴唇發青。

秋梨心疼的落淚,忙把外衫解了給江氏。

江氏雖然覺得力不從心,可是為著活命,心裏便也攢著一口氣,顫巍巍半倒在秋梨的肩上,兩個人蹣跚著沿著小胡同往深處走,轉了七八個歪,便到了一處出口。

此刻天色已有些微亮,許是雪色映襯得緣故,秋梨覺得滿世界都是銀光一片晃得人頭昏眼花。這一路上她累的氣喘籲籲,卻一刻也不敢停下來,仿佛身後有奪命的黑白無常一般。

出了胡同,外頭便是開闊的官道,她們不敢從大路走,只能沿著官道邊的田埂走,雪水化在泥裏,深一腳淺一腳不說,還常常打滑。兩個人走的小心翼翼,行了好一段路才看見城隍廟的屋檐。

“阿娘,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到了,你看如今官道上已經有人來往,這樣秋家的人便不會追到這裏來了。”秋梨自己已經精疲力盡,可是還是不停的鼓舞著江氏。

江氏半閉著眼睛,氣若游絲的嗯了一聲,秋梨便又拖著江氏往前走,這一路雖是坎坷,可終究是到了,秋梨扶著江氏進到城隍廟中,便再也支撐不住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江氏也已經忍到了極致。悶哼一聲便歪頭倒在了秋梨懷裏。

城隍廟的香火已經斷了許久,曾經這裏來往的香客很多。然而自從城北建了一座財神廟之後,這城隍廟便鮮有人問津了。好在這城隍廟雖然冷清,卻並不破敗,年年還有人修繕一番,所以時常有人在此棲身。

只是這一日風雪甚大,便無人前來,寂寥的廟裏,只有江氏和秋梨母女二人。

秋梨累極了,眼皮好似有千斤重,卻是一絲一毫也不敢睡過去,生怕遇著什麽不測。

困極的時候,她便盯著香案後頭的那尊神像看,都說神會庇佑好人,這尊神像一看便是慈悲心腸,那定然也會庇佑她和阿娘的吧?想到這,秋梨鬼使神差的跪到了神像面前,她學著阿娘進香時候的模樣雙手合十閉眼許願:“神仙大人,求你保佑我的阿娘,保佑她的腿能夠好起來,保佑我們能夠避過災禍。”她還想說希望神仙能懲罰害死她阿爹,霸占她家產的惡人,可是她想了想終究沒有說,她想,神仙好像只會幫助人,而不會懲罰人,不然那些作惡的人怎麽還活的那樣好呢?她傷心不已,卻無法去怪神仙,只是虔誠的重重磕了一記響頭。

求過了神仙,她便又起身回到了江氏身邊,江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秋梨惶恐的聽著江氏越來越淺的呼吸,無措的一遍遍在她耳邊呢喃:“阿娘,你別睡著,這裏很冷,等成汐姑姑來了,我們再去一個暖和的地方歇息。”

可是等了許久,也不見秋成汐的影子,說好的晌午不到她們便就此離開,可是她不甘心,便又熬著性子等,一直到了傍晚,仍舊不見人來。

外面的風雪已經漸漸小了些,此時此刻的秋梨也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她和江氏緊緊依偎在一起,為彼此取暖。可是這樣仍舊抵擋不住她們涼下來的身體。冰天雪地,冷酷的嚴寒絲毫沒有給她們一絲憐憫。

“阿娘,難道我們就要凍死在這裏了麽?”秋梨哀哀的悲鳴,可是那斷斷續續的喑啞嗓音只在廟宇裏回環一圈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城隍廟是個好地方呀好地方~好多邂逅都是在此發生[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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