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麽說？”

看著自己懷裏鼓囊囊的一團, 喬伊斯默默嘆了口氣，把人從被子裏拎了出來，讓兩人的視線再度相遇：“什麽叫做它確實成真了？”

雖然被直接拖了出來, 但卻依然維持著閉眼渾身緊繃的姿勢，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不高興，更像是在忍受著什麽貨真價實的痛苦。Zero悶悶地‘哼’了聲，朝喬伊斯伸出手，再度把自己塞進對方懷裏。

仿佛半夜被噩夢驚醒, 驚慌失措地抱緊床頭布偶的孩子。

“你離開了我, 而我失去了你。”他將臉埋進喬伊斯的衣領間，每一字句間呼出的熱氣拂過脖頸，讓對方有點難受地動了動：“斯特蘭奇沒有騙我。現在想想, 你就是從找到了那段記憶開始，就變得不一樣了。”

語氣裏有被拋棄的委屈，以及恐懼。哪怕那些未來發生的事情如今沒有顯露出苗頭，但只要經歷過一次, 就已經足夠讓Zero刻骨銘心。幾乎要被這家夥勒得背過氣去, 喬伊斯翻著白眼，像哄貓一樣一邊給對方順氣一邊聽完了他斷斷續續夾雜著控訴的講述，並很快發現，事情其實和自己想象的相去不遠。

事實上, 不管喬伊斯如何明裏暗裏編排奇異博士, 他都是能夠通曉過去和未來的至尊法師, 這一點他從不曾懷疑。而無論他當時對於Zero的警告究竟出於什麽目的, 阿戈摩托之眼的確做出了準確的判斷，這也是Zero現在會出現在這裏唯一的原因。

“我並不清楚你究竟在想些什麽，又做了些什麽。”

看著窗外綴滿夜空的明亮星辰，喬伊斯聽著他的主人格這麽低聲說道，眼中流淌著覆雜難辨的情緒：

“因為基因崩潰的問題，當時你很少叫我出來，找回記憶後更是如此……我只知道，從哥譚回來之後，你雖然還是像以前那樣到處尋找九頭蛇的基地，卻不再是為了尋找父系基因的線索，而是徹底消滅他們。”

Zero本來以為是四號那件事給了對方太多的刺激，終於厭煩了在生活中有這麽一個定時炸彈隨時對自己虎視眈眈。但現在想想，那分明就是在給自己鋪好一條能夠安穩生活下去的道路。喬伊斯動用了所有他能夠動用的資源，將半個美利堅的嗨爪趕盡殺絕，為Zero偽造了所有他需要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到了紐約的天空下，而不是作為被追殺的叛徒或者被通緝的雇傭兵，將他所能做到的一切雙手奉上。

他為自己的離去做好了準備，安排好了每個細節，以至於他的主人格不會因為驟然要獨自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無所適從。哪怕Zero什麽都不做，也足以平靜安然地度過一生。

“比起將你獨自丟棄在九頭蛇的控制之下的我，你確實要細心得多。”自嘲般笑了笑，Zero的聲音充滿了落寞：“有時候，我真的覺得這就是你的報覆。報覆我曾經的不負責任，安排好一切，然後……徹底從我的生命中消失，這樣來諷刺我。”

是的，消失。

在Zero完全沒有想到的時候，他的次生人格徹底從這個身體裏消失了蹤跡。就好像他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連只言片語都未曾留下，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再沒有回音。這個事實Zero無法接受。他瘋了一樣在喬伊斯去過的每個地方尋找他的影子，哪怕明知道對方不可能真實存在於那些角落，但他依然渴望從中看到那人留下的痕跡，哪怕只是一點點微末的幻影，也能讓他心中的痛苦得到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緩解。

他幾乎憑借一己之力，將整個黑暗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直到有一天，奇異博士帶著時間寶石找到了他。在Zero暴烈的遷怒中長嘆口氣，告訴他，如果他真的想要再次喬伊斯，他可以用阿戈摩托之眼的力量送他回到這一切都還未曾發生的過去。

“但是，你不能阻止他做任何他本來該做的事。”臉頰邊有著對方失控時留下的細小傷口，斯特蘭奇的目光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憐憫。他能夠洞悉命運，洞悉這世上萬千發生和未發生的可能性，正因為如此他知道，如果放任Zero不管，他最終會做出怎樣的事來。他和他們相識一場，無論是作為守護世界的法師，還是朋友，他都不願意看到明明是喬伊斯艱難做出的選擇，卻會將Zero逼上無法回頭的絕路。

“如果他沒有主動認出你，你也不能向他透露你的身份和任何未來。”

“好，我不會。”陰郁的眼神緊緊鎖在法師身上，Zero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只要能讓我再見到他，我可以去做任何事。”

……哪怕，哪怕是再一次眼睜睜看著他離去。

“後來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時間寶石的力量讓他逆轉時間，再次站在了他所經歷過的過去。Zero跟著喬伊斯登上了那艘游輪，哪怕明知道三號的槍口無法對對方造成任何威脅，他還是忍不住出了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和喬伊斯相比過長的發絲軟軟搭在他的脖頸上，就像是在替它們的主人感受對方的每一點溫度。Zero擡起頭，和喬伊斯如出一轍的眼睛通紅，帶著被拋棄的委屈和不甘，直直看進他同樣包含覆雜的瞳孔中：“你還會不要我嗎？”

“……”聽得出他話裏掩飾不住的惶恐，喬伊斯沈默了很久。

“我從來沒有不要你過。”感覺到因為自己的沈默，對方勒著自己肩膀的手猛地收緊。他看向順著窗戶鋪陳在地板上的星光，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對為什麽自己會拋棄Zero有所懷疑的話，那現在，他已然隱隱猜到了某些他不願意的去想的可能性。

‘喬伊斯’永遠、永遠不會想要將Zero獨自一人留在這個世界上。

“除非，只有那樣才能拯救你。”

他們同時安靜了下去，各懷心思地彼此對視著。話說這裏已經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他們是同一個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彼此更了解對方的想法。在這種事情上兩人誰都不會妥協，各自有各自堅持的底線，誰也無法最終說服誰，那麽繼續下去也只是增添無意義的爭吵而已。

“我不會放棄的。”Zero低聲這麽說道。然後像是在強調自己的堅定，又拔高了聲音，環住喬伊斯的雙手幾乎要將對方的骨頭捏碎揉進自己的血肉裏：“無論發生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離開。”

“……好。”

同樣用力的回報過去。他們在漫天星光下從對方身上汲取著安心的力量，似乎這世上再沒有什麽痛苦和悲傷能夠讓他們沈溺。

無論未來如何，現在你在這裏，這就已經足夠了。

……

喬伊斯和Zero的深夜密談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動靜也不大，哪怕是跟他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死侍和巴基，也不知道這兩人究竟在喬伊斯的臥室裏幹了些什麽。巴基還好，因為心理和生理的雙重打擊一回公寓就把自己關進了自己的房間，早早縮在床上。而從頭到尾都對Zero深有芥蒂的死侍則並不甘心，在他家哈尼門外徘徊良久，但最終卻什麽也沒偷聽到，只能帶著一肚子怨氣滾回了自己的地盤，並在做了一晚上噩夢之後，心底憋了許久的怨氣終於到達了這間公寓能夠容納的峰值。

尤其是，當他爬進起居室，第一眼就看見那個罪魁禍首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他簡直想拎著對方的領子跟他來一場男人之間的對決。

“你難道跟我家哈尼不是一個人嗎？為什麽做人的差距會這麽大？”拖著僵屍一樣的步伐從Zero眼前晃過，死侍朝自己放在桌上的咖啡杯伸出手，卻在餘光瞥見對方屁股底下某條可憐巴巴伸出來的腿之後，差點沒表演當場爆炸。

“你……你你你坐著我的彩虹小馬了！”瞬間瞪大了眼，他哆哆嗦嗦指向Zero的鼻子：“那可是可愛的雲寶你知道嗎！！！”

“……”

終於屈尊降貴地看了他一眼，Zero不耐煩地把玩具從身後拽出來，扔向死侍，頗有一種‘去撿吧別煩我’的氣勢：“滾開。”

呦呵？！

差點被砸了一臉，韋德頓時也來了精神，擼起袖子就氣勢洶洶地沖了上去，非要Zero給自己一個說法：“我怎麽了？我擋你路了？這是我跟我家哈尼的家，你憑什麽要我滾開？？？”

“誰他媽是你哈尼？”本來心情就不好，正好有不長眼的往槍口上撞。Zero冷哼一聲，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準備成全他的找死：“不要讓我聽見你用這麽惡心的稱呼叫他。”

“惡心？”死侍咬牙切齒:“我就叫了，怎麽著吧？哈尼自己都不介意，你來吵吵什麽？！”

“我是他，他也是我，我怎麽不能介意？”

“扯淡吧，你們除了臉還有哪兒一樣？？！”

兩人站在起居室裏對彼此怒目而視，同時覺得對方簡直欠打。Zero身上的寒涼殺意被這麽一激，不要錢似的往外放，瞬間就將整個客廳變成了西伯利亞的雪原。而死侍直到這時才想起面前這人究竟能兇殘成什麽樣子，稍微有點心慌，但隨機又梗直了脖子，仗著對方打不死自己有恃無恐，準備怎麽著也得削他兩下才能解氣。

他們眼看著就要大打出手。

然而，就在兩人掄起拳頭的前一秒。

“你們他媽到底幾歲了？”

端著一盤烤起司，從廚房快步走了出來。將兩人的對話全聽在耳裏的喬伊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把盤子放在桌上，一點都不厚此薄彼，一人一拳砸上他們大清早就進水了的腦袋。

“不許打架，聽見沒有？！”

“……哦。”QAQ×2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