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把話這麽說出口之後, 有那麽一會兒, 空氣裏滿是難以言喻的沈默。

大概是以為還要跟喬伊斯多磨會兒嘴皮，卻沒成想對方回答得如此斬釘截鐵。鷹眼盯著他和美國隊長極像的眼睛看了半晌, 說不出是什麽表情，但眼底隱隱的防備已經淡去了。

觀察細致如克林特，自然分辨得對喬伊斯究竟是不是真心。而也正因為如此，他也很難不為這人語氣裏的真誠而動容。本來他很堅定地認為一個作為殺手被培養裏出來的人, 就算真有和九頭蛇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也不會對一個人依賴信任至此，就像他和黑寡婦那樣。但他顯然低估了美國隊長的人格魅力，就算是那般桀驁不馴的九頭蛇殺手, 也終究會為這種發自內心的真誠和溫柔所折服。

不，應該說, 喬伊斯或許本來就是那樣的人。畢竟美國隊長只不過給了他一個底線, 最終選擇要不要跨過去的，還只能是他自己。

從黑暗中掙紮出來，卻依舊不懼向往光明。

“怪不得羅傑斯對你這麽上心，我簡直也要父愛泛濫了。”

表情漸漸變得蕩漾起來，完全沒有最開始的認真和嚴肅。克林特毫不認生地一把拉起喬伊斯的手, 哽咽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你還有幾個爸爸的名額, 能把我也算上嗎？！：”

喬伊斯:“……”

他怎麽覺得這人簡直跟死侍一樣欠揍。

不過，克林特就算再不著調, 跟死侍那種天怒人怨的騷氣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很快, 在前殺手同學真得一金屬臂掄他臉上之前, 強烈的求生欲就已經讓克林特放棄了他的表演，提出了另一個不會死人的話題。

“我記得隊長不讓你插手變種人監獄這件事，對吧？”

一旦確定喬伊斯是自己人，就立馬真的把他當成了隊長兒子來看，完全不再Care史蒂夫到底是怎麽生出來的這一生理學上永遠的謎題。克林特哥倆好地拍了拍喬伊斯的肩膀，眼底全是‘以後叔叔我罩著你’的優秀覺悟。

被他看得嘴角一抽，但又不能像捶死侍一樣把人往死裏捶。喬伊斯再度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所以呢？你還能說服他改變主意嗎？”

“我不能。”克林特老老實實地回答:“但是我比他更懂一些，自己的仇只有自己報了才安心，尤其是當你被人控制了那麽久的人生的時候。如果不親手做個了結，恐怕睡覺都不會安穩。”

這倒是。

比起被老父親人設迷了眼的美國隊長，確實是鷹眼的說法更合喬伊斯心意。直覺對方肯定也有這樣一段黑歷史，所以才有這麽深的感觸。前殺手同學想了想，很良心地沒有去揭對方的傷疤，而是點點頭，順著他話裏的意思說了下去。

“那你能幫我嗎？我有必須跟九頭蛇清算的賬。”

“我可以提供給你情報。”克林特眨了眨眼:“反正追查的人是我，報告給隊長也是要給的，順手送你一份也沒什麽。”

“有什麽條件？”喬伊斯有點心動。

“沒有條件，我只是喜歡被控制之後親手報仇這個選項。”他這麽說道:“不過，如果你以後想給我幫個忙，我也不會推辭的。”

……那你直說讓我欠你個人情很難嗎？

並搞不懂他們超級英雄說話為什麽總有這樣語言的天賦，喬伊斯回給他一個嫌棄的眼神，算是答應了這筆交易。

……

於是，在偷偷摸摸跟鷹眼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後，喬伊斯真的帶著他一起去找了漢克，把自己搜集到的資料破解了一遍，收獲頗豐，對不管是X教授還是覆仇者一方的調查都極為有用，三個人對此都表示滿意。

因為暗地裏拐了美國隊長的寶貝兒子去搞大事，心虛的克林特自覺無顏面對史蒂夫，怕是要兜不住，直接自己先溜去昆式機裏侯著了。以至於當兩位大佬終於達成共識，從校長辦公室裏出來之後，原本呼啦啦出來的一大群人裏就只剩喬伊斯還等在門口迎接。不過史蒂夫和查爾斯顯然對此並不在意，只是同時用慈愛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在將喬伊斯看得汗毛倒豎之後，由後者控制著輪椅慢慢上前，將一張卡遞到了他手裏。

喬伊斯忍不住一個哆嗦。

“感謝你保護了快銀，還拿到了這麽重要的證據。”

溫和地眨了眨眼，向來能看透人心的X教授自然知道對方在顧忌什麽，好心地出言安慰道:“這是你應得的，我和羅傑斯隊長商量過後給出的酬金。沒人會因此怪你的。”

只不過是為了賺錢讓自己活下去而已，沒有偷沒有搶，怎麽會有人責怪你？

而且查爾斯還沒有說，這一份對於雇傭兵而言相當豐厚的報酬裏，美國隊長自己還往裏面添了很大一部分。

“啊……謝謝？”

接過卡，喬伊斯有點生硬地擠出了這麽一句。這種工作一般而言都是死侍在做，他只負責賺錢和花錢而已，如何在任務結束後跟雇主交流這一技能還真沒有學過。尤其是，身邊還有道德標桿美國隊長在盯著你看的時候。

目光從X教授轉向史蒂夫，喬伊斯敏銳地發現，他這個便宜爹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很缺錢嗎？”感覺自己對於喬伊斯‘吃不飽穿不暖還被狗咬’的擔憂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史蒂夫把人上下打量了幾遍，語氣裏帶著嘆息和愁苦:“你都瘦了。”

“……”摸了摸自己不算豐滿但也健康紅潤的臉，喬伊斯陷入了一陣沈默。

“其實，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缺錢。”

猶豫了半晌，還是沒有扛過對方無聲地堅持，前殺手同學舉手投降:“我養活自己還是沒有問題的，主要是我需要錢去買材料修理裝備，所以——”

所以，就看起來像個窮逼唄。

想起自己用的某些材料，一顆螺絲釘比他一個月的房租都貴，喬伊斯就覺得一陣胃疼。

“要花多少？”史蒂夫問道，並把手伸進了自己兜裏，盤算著他能給喬伊斯多少金錢上的援助。

前殺手給他報了個數字。

然後，無所不能的美國隊長就默默把手……抽了回來。

這倒黴兒子，你怎麽花得比我的工資還多？！！

於是，在一陣同病相憐的尷尬中結束了這個話題。美國隊長拎著他帶來一眾小崽子中跟X教授告別，坐上昆式走了。並在喬伊斯抗議無效後硬是帶上他一起，又進行了一路老父親關於花錢要節制不要鋪張浪費的教育，才最終把人放在了離公寓不遠的某個街區。

等他暈頭轉向的摸回家裏，喬伊斯已經差不多只剩一口氣了。

他現在後悔想換個爹還來得及嗎？!

“哈尼？”

正躺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結果被破門而入的自家室友給嚇得砸到了地板上。死侍捂著差點撞歪的鼻梁骨，用最幽怨的目光望去，卻被喬伊斯這種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升天的架勢駭得不輕。

“你怎麽了？!”

連滾帶爬地跑到門邊，戳了戳臉朝下趴在地板上裝死的前殺手。死侍的語氣裏滿是驚恐:“你這是跟那個小妖精鬼混了一天，被榨幹了？！!！”

喬伊斯:“……”

我現在就能把你的蛋扯下來信不信。

“我跟快銀出去了。”翻了個身，看向窗外已經綴滿星子的夜空。喬伊斯滄桑地嘆口氣，在室友炸毛之前補充道:“然後遇見了美國隊長，他關了我一天。”

“哦，原來是爹啊！”

即將脫口而出的哀怨硬生生拐了彎，被死侍變成了感慨。他幹脆在室友身邊席地而坐，好奇地開始打探對方今天到底去幹了些什麽。

喬伊斯跟他說了變種人監獄和萬磁王的事，而關於鷹眼所說的，和Zero有關的往事則絕口不提。這倒不是說他信不過死侍，只是他並不了解他們在九頭蛇的那段日子，而Zero是他自己的責任，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似有若無的預感搞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

不過，他雖然心裏有事，但跟死侍瞎扯淡的時候倒也沒什麽敷衍。經過了史蒂夫一天地獄式的叨逼叨，喬伊斯覺得自己急需拯救，重新建立對於人與人之間交流的信任。

那就先從懟室友開始吧:-)

死侍:“……”哈尼你真的不愛我了是嗎。

“我什麽給了你我愛過你的錯覺？”

攤開四肢躺在地板上，喬伊斯任憑來串門的貓咪愛麗絲在自己身上宣示主權般走來走去，順便極為區別對待地拋了個嫌棄的眼神給室友:“你說出來，我一定改。”

“……你這麽這麽狠心！”幾乎想要撲上去撓他，死侍的目光幽怨極了:

“我才是你的室友！結果你就這麽對我!連只貓都比不上就算了，隔壁那個活鬼魂總是偷用你的洗衣機，你也什麽都不說，我就洗了一次制服你就要揍我!!”

“如果你沒有把你全是血的制服和我的襯衣一起洗了，我為什麽要揍你？！”見他還敢提起這事，喬伊斯當即就想一個鐵胳膊掄過去:“全他媽是血腥味，我就是因為這樣今天才招來了個‘鯊魚’!!”

“……”不知道哪兒搞事的萬磁王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

“那那個活鬼魂還老是搞出來火.藥味呢！你明明就是對我有意見!!”心虛了幾秒，但隨機又以厚實的臉皮繼續面對喬伊斯的鄙夷。死侍憤憤地這麽說道，不過很快就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說起來，那個家夥好像很久沒出現過了，你發現沒？”

若有所思地往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韋德壓地聲音，神神秘秘地試圖營造一種恐怖的氛圍:“以前還有點動靜。現在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他不會已經在在家裏……”死了吧。

“萬一人家只是出門，明天就回來了呢？”懶得跟他一起演戲。喬伊斯瞇起眼，看著窗外霓虹閃爍，幾乎將夜空映成白晝，難得感覺有點眼暈。

一定是被史蒂夫壓榨太狠，連星星都看不清，甚至還覺得他們在往自己這邊砸過來了……

等等？？！！！

從地上一躍而起，喬伊斯一把抓住還在懵逼的室友迅速後退。而下一秒，那顆“星星”已經由遠及近，直接撞碎了他們客廳的窗戶，哐當一聲砸在地板上，發出幾乎能震塌整棟樓的巨響。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也突然在整個空間裏蔓延開來。

“……這是個啥？！”

又被喬伊斯救了一命，死侍從對方身後探出頭，目瞪狗呆看著突然砸進來的黑影。

好像，是個人？

“你……”反應極快地掏出了搶，指向不速之客。但出乎喬伊斯意料的是，在聽到死侍開口的瞬間，那個看上去傷得不輕的人竟然也同時拔了槍出來，對著喬伊斯和死侍的方向。而他握槍的左手，則在黑暗的房間中反射著金屬的冷光。

這人真是太他媽眼熟了。

喬伊斯:“……”

死侍:“……”

冬兵:“……”

場面一度是死一般的寂靜。

三人互相瞪著彼此看了好一會兒，臉上全是如出一轍的震驚和尷尬。而還不到等喬伊斯去問冬日戰士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砸進他家，對面，半跪在滿地玻璃渣中的巴基已經率先放下了槍，語氣不善地開口：

“你們在我家幹什麽？”

喬伊斯:“……”

死侍:“……”

好巧，我也想這麽問。

而見這兩人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來，巴基等了半天沒能到回答，只能四處環顧了一圈。而這一看，就發現了不對。

“這裏不是xxx街xx號3C室？”他驚悚地問道。

“……這裏是3B室。”張口結舌了半天，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死侍指著同樣目瞪狗呆的冬兵，表情仿佛活見了鬼：

“你，你他媽居然跟我們是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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