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我一語成讖，我們剛到涼城便聽說出事了。

青冥雪上之行近半個月，雖然成功地拿到了蓮心果，但是傷亡慘重，派去的三千影衛全在不歸山十裏外犧牲，青冥帶著輕靈和雨晴進入不歸山，歷時十個周天，狼狽逃出。

“青冥。”涼城是離京都最近的一座城，別院裏，雨晴披著一件白狐輕裘走到青冥身後，柔聲道，“你的傷可好一點？”

“已無大礙。”青冥仍是一身黑色長袍，回身淺淺一笑，“你身子未好，夜涼了，快回屋吧！”

雨晴柔柔一笑，尋了一個凳子坐下，望著青冥如雪的白發，道：“是我負了你。”

“與你無關，是我太意氣用事。”青冥坐到她對面，望著天邊那輪圓月，輕聲道，“若不是我，這些年你不必受這些委屈。”

“這件事沒你想的那麽簡單。”雨晴苦笑著搖搖頭，“一開始他是為了牽制我父親，後來父親去了，阿詢卻在北地立下赫赫戰功，於是我又成了他牽制阿詢的籌碼。”

青冥輕輕皺了皺眉，勸道：“這些事阿詢自會處理，你目前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

“青冥。”雨晴低頭深思了半響，擡頭道，“我們回不去了。”

“我知道。”

雨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輕靈是我女兒，這些年因為我她受了很多苦，我希望給她最好的。”

青冥苦笑，“你覺得我是最好的嗎？”

“對她來說是。”

“我是妖。”輕靈的情誼他不是不知，但是她們的關系何其微妙，他如何能接受？

“若非你，我們母女如何能團聚？”雨晴低頭輕笑，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過分，可是命運如此奇妙，她怎能讓輕靈再步她的後塵？

青冥無奈笑道：“幫你的是瀟兒，不是我。”

“瀟兒，那女孩．．．．．．”雖然對於瀟兒只有一面之緣，但這一路上沒少聽輕靈和青冥提起，而且慕容詢似乎對她不尋常。

“瀟兒雖然不是人，但也不是妖。”青冥明白雨晴的顧及，負手道，“她因著神瑛侍者和降珠仙子的恩怨而生，在離恨天上生活了幾千年，終究不懂人世。”

“那她與阿詢？”雨晴還是有所顧及。

“瀟兒雖然聰慧，亦隨降珠仙子在人世經歷十來年，但男女之事終是未有過接觸，所以她不懂。”

“啪啪啪”掌聲響起，青冥一驚，將雨晴擋在身後，只見一青衣男子踏著樹枝下破碎的月光從黑暗中緩步而來，兩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一張雌雄莫辨的絕世容顏在清冷的月色下淺淺而笑，男子那和瀟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天青色廣袖長袍，以及身上熟悉的氣息使青冥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疑惑。

“想不到，你一個小小的竹妖，竟然如此了解我的莫桑。”男子嘴角掛著那抹淡淡的笑，眼中卻是毫不隱藏的殺意，“現在，我都懷疑將她留在你們身邊是不是做錯了。”

“你是誰？想做什麽？”青冥不敢放松，手中凝聚著妖力，準備隨時應戰。

“我麽？你們還沒資格知道。”男子冷笑，“至於目的？”

男子臉上殺意畢現，“慕容詢竟然敢打莫桑的主意，自然要付出代價。更何況死亡是最容易讓人成長的。”

話落，一道妖力閃過，青冥還未來得及還手，便受了狠狠的一擊，身子砸在園中的一株海棠上，本來已經雕零的海棠迅速化為灰燼。

“青冥！”雨晴反應過來青冥已經受傷，想到他重傷未愈，心中一緊，趕緊跑過去扶起他，“你怎麽樣？”

“快走！”青冥清楚地看到兩人的差距，只怕今日難以活著離開。

“放心，我不會殺她。”男子手指微動，將雨晴吸到身邊，手指一點，雨晴便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後，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有人比我更想殺她。更何況，死亡固然好，背叛與利用更有利於成長。”

“你究竟想做什麽？”青冥撐起身子，手中凝聚上全部的妖力，墨色的衣袍在風中搖曳。

“我的莫桑，不應該活在那人為她構築的虛幻的夢境中！”笑容收斂，一道淩厲的光芒閃過去。

“輕靈！”

輕靈如風中的一片落葉，墜入青冥懷中，抱著奄奄一息的輕靈，青冥紅了眼睛，不顧一切地將手中的妖力輸入她體內。

雨晴心中掙紮著呼喊女兒的名字，卻僵著身子站在兇手身後，一步也動不了，也發不出一道聲音。

“冥先生。”輕靈忍住撕心裂肺地疼，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逝，拉著青冥的手，艱難笑道，“謝謝您，這些年一直陪著我和哥哥。”

“輕靈，別說話。”青冥心中一痛，輕靈畢竟是人，輸入的妖力如數地流逝，想起雪山之行的點點滴滴，當日那個堅強聰慧的女子，如今就在他手中，他卻救不了她，就像當年救不了雨晴一樣的無力。

“冥先生，我喜歡你，從十歲開始就喜歡你。”輕靈眼神柔和，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那年我私自出宮，差點死在奸人手中，你就像天神一樣降臨，救了我，還留了我一夜。”

“我後來總在想，如果那年水溶哥哥沒有來接我，你會不會一直收留我？”

“會。”青冥毫不猶豫地答道，無論是因為雨晴，還是因為當年那個靈動的女孩，他都會收留她。

“真好。那我就可以一直陪著你。”輕靈如願地閉上了眼睛，嘴角保持著最美的那道笑意。

“又是一個癡情的女子呢！”男子輕笑，緩步跺到青冥面前，嘴角笑意深深，“莫桑知道她死了，會很傷心吧！”

“不管你目的是什麽，今日就算死，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青冥起身，狠狠瞪著面前這個妖孽般的男子，越發不理解他的目的。

男子不屑一顧，嘴角浮現一抹諷刺的笑意，“那要看你有沒有本事！”

話落，青冥一掌揮出，男子輕輕一笑，揮袖迎了上去，一招未完，青冥重重地摔在了墻角，大大地吐了一口血，再無力起身。

一道青色的身影飛出，擋在男子面前，男子廣袖一揮，冷笑道：“區區一個凡人也敢和本君交手！”

青冥看著清影的身子從空中墜下，再無聲息，心中從未有過如此大的恐懼，此人太強大，恐怕瀟兒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看著青冥周身泛起的綠光，男子微微瞇了瞇眼睛，一個妖怪竟有如此大的勇氣，寧願自毀元神，也不受人侮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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