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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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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居乾德殿的不是旁人, 正是早年禪位的太上皇。因太上皇在位時年號嘉德,故人稱嘉德帝。

嘉德帝膝下有八個兒子,最疼寵的不是如今的成帝,也不是其他幾個皇子, 而是晉王長子陸景初, 這是朝中民間人盡皆知的事情。關於緣何嘉德帝如此偏愛陸景初,甚至連成帝也格外看重, 坊間不少流言揣測。有人說, 是因著晉王世子樣貌生得與嘉德帝最寵愛的妃子即成帝生母寧貴妃相仿;有人說,嘉德帝與晉王手足情深, 故而對晉王身有殘疾的長子諸多照拂;也有人說, 嘉德帝曾經深愛先晉王妃,所以才會愛屋及烏偏愛晉王世子……千般猜測, 到底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林氏雖是知曉這些,可聽了孟仲文的話還是忍不住心生詫異。她看著自家夫君, 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陛下與你說這個是什麽意思?”

孟仲文嘆了一口氣,緩緩道:“陛下有意將寶珠和世子大婚的日子提前,不想太上皇留有遺憾。”成帝素以仁孝治國,孟仲文對他提出這話一點兒也不意外,可只要一想起當初的兩年之期,一時不免難以接受。

林氏與孟仲文一般想法,但轉念一想又更改了主意,反而勸他道:“我覺得陛下這般提議並無不妥。”見孟仲文詫異地望過來, 林氏輕笑道:“屋裏沒有外人,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太上皇帝眼下已是春秋將盡,如果有個萬一,寶珠的親事豈不得再拖個三年?”嘉德帝若有好歹,晉王府定是要丁憂三年,婚事自然得往後推。

孟仲文道:“你我再留寶珠三年又無不可。”

林氏幾乎要被氣笑,睨了他一眼,“你真是糊塗了不成,再隔個三年,不說世子二十有三,便是咱們寶珠也快十七了,難不成要留成個老姑娘?”女兒還未及笄,林氏固然舍不得,可俗話說,這閨女留來留去留成仇,她不想耽誤了女兒。

見孟仲文沈默,林氏又問道:“陛下說了把婚期提前到什麽時候了嗎?”

“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龍擡頭,是個大吉的日子。成帝讓欽天監測算過孟媛和陸景初的生辰八字,說那日大婚是最好不過。更何況,依著嘉德帝的身體,最多也只能再撐三個月。

林氏聞言也不由默然。

兩個月的時間用來籌備,又正趕上過年,說不得要手腳忙亂,實在是有些太過倉促了。

孟仲文見妻子蹙眉,輕輕嘆息一聲,握住她的手,道:“陛下今日只是這麽一提,能不能定下來還得看一看晉王府那邊。”其實,他心裏有數,這事十之八九是定下來了。

“哎,不論如何,我們這邊還是先準備起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壞了禮數。”林氏道,“這事兒也不必瞞著寶珠,該教她心裏也有個數才是。”

孟仲文點點頭,夫妻倆商議了半天,林氏才起身先去鶴延堂給孟老夫人知會了一聲。孟老夫人雖有不舍,但左右思量還是覺得孟媛早些嫁過去更好些。她對林氏道:“讓寶珠早點嫁過去其實也並無不妥,你和老二回頭合計一下去晉王府走一遭,成親拜堂提前可以,這圓房不若先緩一緩等到寶珠及笄再提。世子若是真的憐惜咱們寶珠,定不會拂了這意思。”

林氏心裏卻有些遲疑。這大半年來她從孟衡處知道一些事情,知道陸景初多少有些看重女兒,可陸景初年紀不小,當真能為女兒再忍一年?如果他忍不了,女兒嫁過去看著夫君與別的女人歡好,心裏該有多難受?

她一番心思盡數寫在臉上,孟老夫人看得清楚,不由笑她此時聰明反被聰明誤竟是犯起了糊塗,“前頭你還念叨老二,你想想寶珠的婚事提前是為了什麽,難不成這一年還能生出別的來?”她說著微微一頓,想起曾經見過的青年,面上笑意愈發和藹,“再說了,世子我也見過幾回,知書識禮,謙和溫善,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即便是有眼疾,可依著他的身份,如果真有旁個心思,難道還等到今天?”孟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自信不會看錯人去。

林氏琢磨著老夫人的話,發現確實如此,心裏雖隱有不安,但到底尋到了主心骨,再回五見著孟仲文便將老夫人的話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後者皺眉深思一會兒,並沒有再說旁的。

隔日,天晴雪消,下了早朝從大殿出來,孟仲文特意站在九龍盤柱旁候著,一瞧見晉王便立即迎了上去。

晉王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孟仲文會找上自己,見狀只笑呵呵地道:“孟大人可是為了陛下所提的把婚事往前挪?”

孟仲文本來還在心裏斟酌該如何開口,現下見晉王主動提及,他先是一楞,繼而才道:“正是,不知可否請王爺往茶樓一敘?”

晉王擺擺手,“去什麽茶樓,談事該往酒樓去才是正道。”言罷竟直接擁著孟仲文的肩膀就往宮外走。

晉王看著強悍,可因為早年行兵打仗身上落下舊疾,飲酒便成了禦醫反覆叮囑忌口的東西。然而晉王一向嗜酒,平日被柳氏拘著,一肚子酒蟲早就鬧騰得不行,今天拉上孟仲文一進酒樓,他便立即招呼小二上了三壇好酒。

孟仲文見他只顧飲酒,心裏著急,猶豫了一會兒到底伸手攔住他往嘴邊送酒的動作,道:“王爺,關於小女和世子的親事……”

“這事兒本王知道,今天就算你不來尋本王,本王也要找你說的。”晉王砸吧砸吧嘴,見孟仲文有些殷切地盯著自己,抖了抖身子,直接放下酒碗,也不和他兜圈子,直言道,“宮裏那位的情況你也該知道,這事兒總不好拂逆了他的意思去。景初和本王提了,先讓令千金嫁過來,拜了天地,至於旁的,不急不急。”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家兒子叮囑的話,晉王嘆道,“雖然婚事辦得倉促,但我晉王府絕不會虧待了令嫒。還有啊,孟老兄,本王不說,你或許不知道,我那兒子一向是個犟脾氣,長到二十歲都不肯成親,原先本王還只當清心寡欲,現下看著,他對令嫒的確不同。”他身為父王,這麽多年都沒收到兒子送的一樣東西,那孟家的小丫頭可都收了好幾箱,還一樣一樣都是看著平凡實則珍稀的玩意兒。晉王想一想都覺得肉疼。

晉王親自給孟仲文斟了一杯酒,徐徐道:“本王和王妃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小輩的事不會胡亂插手。寶珠嫁過來,他們小倆口的日子只由著他們折騰去。”言下暗示,他們做長輩的是不會向兒子房裏塞人的。當然生出這番意思還是被自家兒子逼著認清的。左右不敢觸兒子逆鱗往朔風院硬塞人,不如這會兒先跟孟仲文賣個好,兩家和和氣氣結親。

孟仲文想說的話都教晉王說完了,一時半張著嘴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末了只搖搖頭道:“下官也是一片愛女心切,還望王爺不要計較下官今日唐突。”

“都是親家了,還稱什麽下官下官的?”晉王朗笑道,“今兒得虧有你啊,不然本王哪裏能吃到這樣的美酒啊。”

孟仲文心中大石放下,見他如此說便拋開諸事與晉王對飲起來。

京城冬雪漸消,幹幹凈凈的街道上,家家戶戶都換上了新桃符,轉眼已到臘月廿六。這日恰是成帝封筆之日,在封筆前,他下了今年最後一道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瑞雪祥年,欣聞二月初二為大吉日,念晉王世子陸景初年逾弱冠,適婚娶之時,故特許其與雲寧縣主孟氏阿媛於二月初二日完婚,欽此。”

聖旨一下,眾人嘩然。

當初成帝封孟媛為雲寧縣主時說過特許其兩年以後再與晉王世子完婚,眼下這突如其來的一道聖旨不可謂不算朝令夕改。有好事者抱著看戲心情去觀察愛女如命的孟仲文反應,卻發現其跟個沒事人一樣,一時不免震驚。當然也有機敏者猜到些許關竅,下朝時往東邊乾德殿的方向張望了好幾回,此是別話,不提。

卻說孟媛自從得知婚期定在年後二月初二,整個人便有些神不守舍。林月幫她趕繡嫁衣時,註意到她經常對著窗外廊檐下空了的燕子窩出神,心裏難免生出幾分擔憂來。

“寶珠,你是不是不想嫁?”這日繡完嫁衣裙擺上的一朵牡丹後,林月停下針看向又在發呆的孟媛問道。

孟媛楞楞地回神,眨眨眼睛,而後搖了搖頭。

林月抿唇,“從前天聖旨下來,你可一直都魂不守舍呢。”

見她問得認真,語氣裏是掩不住的擔心,孟媛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而繃不住笑出聲來,圓圓的杏眼裏也霎時閃爍起璀璨的光亮來。她雙手捧著臉,歪頭笑嘻嘻地道:“要提前嫁過去的事情阿娘早就跟我透露過了,反正早嫁晚嫁都得嫁,我是不在意的。”

“那你這幾日是……”林月疑惑。

孟媛杏眼撲閃,反問道:“嫂嫂該不會忘了二月初二那一天恰好是春試放榜的日子吧?”

林月:“……”孟媛不提,她還真的險些忘了。

春試定在一月廿六,而放榜是在其七天後,恰正是龍擡頭那天。

知道孟媛在想什麽,林月便道:“春試還難不住表哥,你呀就別管他了,安心繡好嫁衣才是正事。”再過兩天就是除夕,新一年頭幾天又是動不得針線的,細細一盤算,這嫁衣趕制起來也算比較緊張了。

孟媛聞言低頭看向繡架上火紅鮮艷的雲錦,忍不住嘟起了小嘴。

自己的嫁衣要自己繡就算了,怎麽連陸景初的喜袍也要讓她來裁繡呢?

眼角餘光瞥見林月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孟媛撇撇嘴認命地重新拿起繡針,認認真真地低頭為那牡丹添上嫩黃的花蕊……

作者有話要說:不許說人家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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