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從不少的資料上知道了如今的上海是個什麽樣子，也找了些老舊的照片給自己開開眼界，可是到了真到了地方的時候，王大寶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是上海？他怎麽看就和七十年代農村合作社有的一拼了，屋子多半都是低矮的不成樣子的，路上更是灰塵漫天，走在街上的人，一個個也都看著就屬於精神不濟，營養不良的典型。

唯一能聊以自慰的是，這畢竟是碼頭附近，不是市中心的繁華地帶，或許到了繁華的地方會好些。

是好一些，坐著馬車，一路走進城隍廟附近的街道，看著明清式樣的房屋，還有磚石鋪就的道路，看著確實比剛才舒服很多，可是他卻又突然有了一種自己這是走在周莊的感覺。

這樣的場景要是放在現代，那是妥妥的屬於旅游資源，絕對有開發資格，可是在這個年代，還是作為開放城市的上海，卻只讓王大寶感慨，這所謂的滄海變桑田是種多麽大的力量。

與此同時他猛地對於那些將整個上海變成海派文化基地的白人們突然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合著他們費心盡力的建設了幾十年，最後全便宜了新中國啊。果然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再怎麽下功夫，最後還是要還給主人的。

“王先生，這裏變得好像不一樣了。”

王大寶是知道這大半年來，上海這個原本的小地方的改變的，甚至因為後世的繁榮而有些看不上這會兒的上海，可是和他一起的那些留學生不一樣啊，他們都好幾年沒有回來了，猛地看到一個像是突然加速到了快車道一般的城市，這驚訝自然是不溢言表的。

看看這個，臉上的那個欣喜，還有聽聽這嘴裏的讚美。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了，果然該換了天地之後，這就去了許多的暮氣，多了幾分的生機，只要這樣繼續下去，想來不用多久，這裏也會和漢堡，巴黎一樣，成為大城市，繁華的大城市。”

親，你那只眼睛看到大城市的樣子了？還要好幾年的好吧，你沒看到這裏很多路還是土路嗎？連瀝青都沒有的馬路也能算是好路？還有這些看著不錯的房子似乎都是屬於老外的吧，有幾個是國人的？

可惜這話他是不能說的，總不能沒事兒就打擊人家的愛國心不是。

“先生您是跟著我們去北面還是在這裏？我記得您說過，似乎祖籍不在這裏吧，這邊還有什麽親人嗎？要不跟我們去青島吧。”

或許是王大寶便秘的表情太過明顯了，讓人看到了，所以有人直接轉移了話題，不過這事兒還真是說到了王大寶的心裏，他還真的想往北面去，這會兒的上海實在是沒有什麽興趣，畢竟一直以來，這地方那就是小城市，這個城市後來能一躍而上成為沿海地區的中心，那還需要很多年的建設，他可不想在這裏吃灰。還是北面好啊，不說那些曾經是屬於達官貴人集中的城市了，就是青島，這些年人家德國人開發的也算是盡心，比這裏好了很多。

“自然是跟著你們去的，不是說好了要給你們當機器維修工去的嘛，不去這機器可怎麽修？”

這樣的打趣話，弄得眾人又一次大笑了起來。

想去北面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有兩條路，一個是依然坐船，從海路過去，這個他們可以做德國人的船去，或者是走運河，只是運河要去杭州坐，還有一個就是走陸路，只是這陸路大家都有些不敢去坐，原因也很簡單在，這會兒還沒有能直通的火車，想要過去，那就要馬車作為交通工具，這怎麽能成？不說慢，就是這馬車一路上的安全問題也很是讓人擔憂。

這會兒雖說已經重新建國了，也有了統一的政府，可是因為前頭清朝末期的混亂局勢，導致了這一路上的土匪混混之流，也絕對不在少數，這要是一路慢悠悠的出門，還不知道會折騰成什麽樣呢，一個不好可能就直接給擄上山要求入夥了。

所以不用多想，這幾個人自然還是決定直接坐人家德國人的船走，說起來也是心酸啊，在自己的國家，想要安全，順利的到達故土，居然還要坐他國的船只，要靠著他國的威風維護安全。

德國的船只在上海要停留好些日子，一來是遠洋的船只需要保養什麽的，二來也是要給這些船員水手們一點休息時間，這個事兒在其他補給點也執行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王大寶才有機會在靠岸的時候下船買點東西，作為走私的貨物，這一次也是一樣。

“我和船上的大副說好了，他們三天後走，我們只要到時候上船就成，船票就用咱們原本，加上一點錢就可以了。”

留學生雖然都是書呆子多，可是也總是有會辦事兒的人的，這不是一個性子最是靈活的人，不到半天的功夫，就把這事兒給辦好了。當然這跟著再一次出發的人少了也是有關系的。

這一船從德國歸來的留學生們，並不是全都是北方人，總還有些其他地方的，在廣州的時候就已經下去了三個，如今到了上海，又去了五個，雖然並不一定都是上海人，但是他們的家鄉從這裏回去更方便，自然是不會在跟著往北走的。

本來還會有幾個就在運河邊上的人，也想著在這裏下船後另外找方法回家，不過人都喜歡熱鬧，算算從青島走似乎也差不多路程，索性就跟著大部隊在湊一程了。

“看看我們，從德國出發的時候，那是二十來個，到了這會兒，只剩十五個了，真是傷離別啊。”

“還傷離別呢，我看你是想喝酒了，上一回在廣州，可是差點沒有掏空那些離開同學的口袋。”

“就是，再說了，你也不看看，咱們這兒才是大部隊呢。”

這些人越說越熱鬧，一個個說道後來忍不住又想湊錢去喝一頓了，好在還有王大寶拉著，不然他都不知道等到了青島，這些人會不會連回家的車錢都沒有。

不過他是不擔心的，在知道到了上海的那天，就在現代的時候用工業銀弄了好些的銀幣來，有的是神西班牙銀幣，有的是意大利的，反正都是銀子的，這些東西在現代被當成工藝品做的還是不少的，想要弄點很容易，還有什麽小銀錠之類的，也裝了一個小袋子。

別以為弄銀幣什麽的有些不著調，其實這才是實用的東西，別忘了在中國，那是銀本位，而且這個銀本位一直到建國都是這樣，大洋什麽的，一直是屬於保值貨幣的。

至於這些外國銀幣？你別擔心中國人不識貨，要知道從清朝末期開始，這些銀幣就已經在這個國家流通了，即使有些他們認不出是那個國家的，可是這是銀子總是知道的，既然是銀子，那麽在這裏也一樣是可以流通的東西。

而他弄來這麽多銀子作用也很明顯，那就是過來準備走私點古董的，即使他其實對於古董這樣的東西並不是太懂（在系統教導下，學了不少鑒定知識，所以說，這系統什麽的，別的也就罷了，單單這培訓這一項，就足以讓人羨慕妒忌恨了，這妥妥是全才培養機器，是牛人訓練營啊。）

即便他真的什麽都不懂，這會兒身邊不是還有不少懂行的嗎，別以為留學生就只知道讀書了，作為大家庭出來的孩子，總有那麽一點子眼力的，尋常在家看的多了，即使不通，也能大約知道一點好壞對吧。

再退一萬步說，這就是買了假貨，那也不要緊，好歹也是屬於民國時期的東西，到了現代一樣能賣點錢的。

有了這樣的基礎，你說王大寶還用擔心吃虧？還用擔心血本無歸？根本不可能啊！所以他連身邊這些人脈都沒有用上，就直接自己去了一家當鋪什麽的，準備開始自己的淘寶之旅了。

當然能少用點銀子他也會盡量的少用，或者反過來掙錢什麽的，他可是帶了不少現代的東西過來的，比如全套的玻璃酒器，這東西雖然在如今，意大利人工藝已經到了一定的頂峰的情況下，不一定能當什麽琉璃之類的混大價錢，可是現代工藝做出來的精致卻也能讓不少人心動，看著感覺開眼的。

這不是，那個據說整個上海最有名，價格最實惠的當鋪的掌櫃的看到這一整套的東西就有點挪不開眼了。

“這位先生，您這東西真的準備當當？”

他是真不敢相信啊，能拿得出這麽一套東西的人，怎麽可能是窮鬼？在看看這氣度，這衣裳，怎麽看都像是那種洋大人的樣子，該不是偷來的？不對，這看著不心虛，也像是做這行當的，或者是那個洋行周轉資金有問題，過來抵押的？

王大寶是不知道，不過是他喝了一口茶的時間，這掌櫃的就能想這麽多，他還是很老實的，恩，本來就是老實人。

“也不算是當了，我只是想和掌櫃的您，來個交換而已，您看看，這東西大概值個什麽價，然後可以用東西換，只是我這可只是收些古董之類的東西的，哦，古籍，或者是好些的擺件也可以。”

換？這還真是沒有聽過，這算是什麽生意？難道這最近古董要漲價？

作為一個掌櫃的，這腦子還是很靈活的，也很有生意頭腦，立馬就想到了這方面，或許是沒想著遮掩，所以這疑惑那是妥妥的放到了臉上，王大寶一看，也知道這事兒有點和別人不一樣，總要有個說頭，所以他沈吟了一下說道：

“你也知道，這東西實在是容易碎，我好容易從歐洲帶了過來，可不想血本無歸，可是我這還要走陸路，你說這樣的情況下，是這東西容易帶走，還是那些不怎麽容易碎裂的東西容易帶走？”

他這一說那就合情合理了，確實是這樣，這東西在船上還好些，可走了陸路，就是沒有車匪路霸的，一路晃蕩，一個不小心也會全部報銷，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想虧本，那麽最好的法子還真就是只有這一個，換東西。直接換成不會碎的值錢的東西。

而不會碎的有很多，像是金子什麽的，但是問題又來了，這路上金子也很容易讓人惦記，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讓人摸走了，在這樣的算計下，若是帶上一些別人不一定能看的明白價值的古董，那又是不一樣了，能做這些偷偷摸摸勾當的人能有多少的見識？說不得還以為是破爛呢，這樣一來，這保值的東西就能有九成的可能順利的能帶回家了。

想到這些，那掌櫃的對於王大寶的心思倒是立馬讚同起來，甚至還有幾分欽佩。

“先生想的卻是周到，這樣果然是最穩妥的。如此看來，老朽在準備換的東西的時候，還是要挑選一二的，選些個不起眼的，結實的貨色。”

“卻是如此，不用太過珍貴，哪怕是價值一般，但是量大些，回去了總也能回本不是，這樣一來，也算是我沒有白走這麽一回了。”

王大寶說的直接痛快，人家掌櫃的也利索的很，立馬就讓人開始翻東西，到底是生意人，還是這附近做著這最容易詬病的行當還能有好名聲的生意人，想的多，眼界也不一樣，這要是換了一般小當鋪，喜歡貪便宜的，這一進一出那就是妥妥的大利潤，將這玻璃酒器壓低個兩三成的價格，再將自己的東西虛報一些，絕對是能翻番的生意。

可是人家掌櫃的楞是沒有那麽做，上來就把話說的很清楚。

“這若是當當，那這東西，即使再好，即使是死當，按照規矩，價格也只會是在實際價值的六成，只是先生您既然不是當當，而是換東西，那麽老朽也不能太沾您的便宜，所以可以算成七成，這也是老朽手裏最高的額度了，希望先生您不要見怪。倒是這換的東西，因為都是死當的貨物，價格比尋常外頭淘換會便宜些，大概在市價的九成，如此一來，算下來，先生也不過是八成的價格出售這好東西，想來也不至於虧本了。”

看看，連這價格都說的這麽透明，一臉的真誠，遇上這樣的人，就是你知道被他掙走了兩成，你也不會生氣，相反還會感覺這人實在是不錯，心裏還帶著幾分感激，覺得找對了人。

這就是生意老手的本事了，王大寶覺得自己真的是大開眼界，與此同時還有一種隱隱的自豪感，為啥？因為他突然覺得他在這個老掌櫃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中國舊時代商人的美德，誠信。

有了這麽一個感官，他馬上就有了新的想法，手指微微的敲擊了幾下桌子，笑著說道：

“老掌櫃是個實在人，我就喜歡和實在人做生意，不瞞您說，我如今是德國國籍，將來也是要經常往來歐洲的，以後若是再有了這樣的好東西，下一次必定還來您這兒，不圖別的，就圖您這麽爽快。”

一聽這話，老掌櫃眼睛立馬就笑的瞇了起來，他剛才那麽示好是為了什麽？其實就是為了這一點啊。他從王大寶額形容舉止中就已經看出來了，這人絕對不是國內長大的，也不像是在那些洋行跑腿的，不是說了嘛，看著就像是那些洋大人，這樣的氣質在如今的國內，那是相當的少見的，所以他就覺得這人必定是有來頭的，即使來頭未必能如他所想，有什麽高的地方，也一定是有些本事的人，或者就像是他曾聽過的那些什麽華僑之流，這樣的人，那據說可都是有人脈，有本事，有錢的人，這樣的人妥妥就是大客戶，怎麽好隨便得罪？只要招呼好了，關系拉上了，說不得以後還有用的上的時候。

如今你看，這不就是讓他猜對了？果然是大人物，這都已經成了那個德國的國民了，這可了不得，要知道如今出過留洋的人不少，可是能成為那些洋大人同胞的人卻沒有幾個，這位先生能做到這一點，那就妥妥的不是一般人啊。

再聽聽他說的，這以後有這樣的生意還來找他們？那豈不是一下讓他們多了一條生財之路？如今這洋人的好些東西，那可都是在市場上有價無市，供不應求的狀態呢。

別看他說的什麽市場價之類的話，有些東西，那都是不能看這個的，就說這一套酒器，要是讓那些有錢有想著讓自己品味高雅，洋化一點的大富商看到，說不得這價格就還能在高上一二成，如此一來，其實他們鋪子的利潤依然是很不錯的，還搭上了關系，有了好名聲，這真是怎麽想怎麽合算呢。

感覺自己很占便宜，還為自己手段高超，處處妥當的老掌櫃興奮了，高興了，這一高興，做事兒自然越發的上心了，讓手下拿來的東西，居然還一件件的給王大寶說了這東西的質地，來歷，故事，年代等等，反正就是把這些貨色的老底都給抖落幹凈了。

與此同時，王大寶也高興地不行，不過是一套玻璃器皿，他居然就得到了三件好東西。

一樣是紫檀的小木雕，雖然不過是兩個拳頭的大小，可是這可是紫檀啊，乖乖，想想現代社會這紫檀的價格，到時候會賣出去什麽價位？這差價，那真是不好說了，好吧，這也和這個時代的紫檀價格不是太高，現代紫檀砍伐殆盡有關，或者也有人為擡價格，虛高的成分，可是不管是什麽原因，這一筆掙錢那是妥妥的了。

第二件是個鼻煙壺，這東西小巧，輕便，還不惹眼，是這老掌櫃特意給他選的，說是戴在身上，最是安全，不用擔心遺失，而對王大寶來說，卻更看重他的來歷，這是宮裏出來的東西啊，這東西就他知道的在現代的價格，一個估計就能賣出去二三十萬呢，這一把就能拉回所有的開銷了。

再有第三樣，也是個不起眼的，是一面銅鏡，而且還是明代的銅鏡，雖然這價值上和上面的兩樣不能比，可也同樣是好貨色，雖然人家老掌櫃看中的是他不起眼，是走南闖北帶上的好選擇，而王大寶看中的卻是這東西本身。

就他所知，因為戰亂的緣故，在戰爭年代裏，這個國家為了制造槍支彈藥，就讓不少金屬古董被融了，做成了子彈什麽的，這絕對是古董界的一大悲哀，不知道損失了多少的精品，還有後來的什麽大煉鋼鐵的時期也是這樣，像是他們家，就是個銅質的火鍋爐子都直接捐獻了，可見那個時候毀了多少東西，也正是因為這樣，在現代的時候，那麽多古董裏，這銅鏡什麽的才會那麽少，成為了雜項中的一員，脈脈不得語。

只有學了古董鑒定知識的人才知道啊，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其實對於古董研究是有多麽重要的作用，不說別的，單單是這些東西上的花紋，其實就能看出一個朝代，一個時期的政治，人文上的一些特征，還有當時人們的生活情況。

你說不可能？那你想想唐朝的時候人們喜歡什麽？牡丹，為什麽喜歡？因為大氣唄！你要知道人的眼光，喜好，那是可以直接反應一個人的心胸眼界的。因為自己本身大氣，華麗，富貴，所以唐朝人才會喜歡有著同樣特征的牡丹不是嗎？

還有紋路上的風格，風格浪漫的多半都是風氣開放的，而紋路嚴謹，那也能說明這個時代是個風氣嚴肅的時期，什麽時候風氣嚴肅？

呵呵，這個不用說了吧，所以這東西王大寶感覺，那真是撿到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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