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頭，說起做生意，這些留學生們還感覺王大寶實在是有些辜負了這一肚子的學問，像是他這樣見識廣博的，就是去當個先生，在大學裏上課也是使得的，若是能領著大夥兒為國家崛起出力，繼續革命，那必然更好，說不得就能折騰出一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來。

可是到了後來，聽到王大寶說起這讓更多的人睜開眼睛看世界，那一下子就不對了，這觀念，這想法，妥妥的比他們原本的那些更高了一個檔次。這會兒所謂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說辭，已然有了，所以王大寶不過是那麽一說，眾人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想想也是，若是能多一些覺醒的能人志士，那這個國家又該是什麽樣？若是所有的中國人都能識字，知道所謂的民主，知道國家的苦難，那麽必然會有更多的人為國家崛起出力，到了那個時候，又該是什麽樣？

到了最後，只怕有不少人都有機會來個歷史留名什麽的，反倒是王大寶，這個提倡辦福利院，收養孤兒的人，或許在既得利益上是最少的，而付出卻是最多的那一個了。

所以想明白之後，越是看著王大寶一臉堅持的樣子，倒是越發的讓人高看了一眼，覺得這人人品實在是高大上的很。甚至有些人忍不住想，沒有政治訴求，沒有利益交割，只有一門心思的救濟窮苦，這樣的人簡直就是九世善人下凡了，在這樣的心思之下，這一眾小青年立馬對著王大寶就是一陣的高山仰止。

至於這做生意，王大寶自己能掙多少錢？你問這個幹什麽？你這是存心挑刺啊？你能你怎麽不去辦一個？

王大寶不過世輸了說自己的抱負志向，不知不覺中倒是人心盡收了，也正是因為這樣，再加上後來他到了國內之後，果然實現了他的誓言，盡心的辦了好幾個孤兒院，育嬰堂，福利院什麽的，一時間名聲無量不說，這些和他同船的青年們都成為了他忠實的信徒，還不遺餘力的為他宣傳，將他的名聲誇的和一朵花都沒什麽區別了。

當然想要做生意，想要籌集第一筆資金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好在這裏別的沒有，人脈倒是有一些，所以王大寶也沒有浪費，立馬就和在坐的人開始聯絡起來，先詢問他們的家鄉祖籍，再詢問家中的主要產業是什麽，就想著是不是能借的上力。

可惜這時候中國那妥妥的還是個靠著土地吃飯的國家，即使是所謂的富戶，也有將近七成都是靠著地租子過日子的，剩下的兩成，不是做絲綢買賣，就是做糧食買賣的，全是最傳統的行當，這實在是缺少些能用的上的。

“千百年都是靠著土地吃飯的，我們也知道這年頭，凡是開廠什麽的必定是掙錢的，就看你敢不敢下本錢了，像是我們家那裏，就有好幾個原本是開染坊的，如今也有幾家合股開了一個染廠，用了新的機器開始印染，出貨比以前多了不少不說，掙錢也快了不少，只是這機器全靠著進口的，工人培訓也要花時間，最關鍵是，這機器一個不好壞了，連個修理的人都沒有，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事兒。也因為這個，我家老爺子一直不敢動手，這一次我回去也有心勸家裏開廠子，我有幾個同學懂一些機器，想來也能幫的上忙，實業救國嘛，好歹也能把咱們這布的價格降下來，免得這錢都讓洋鬼子掙了去。”

咦，還能有個能用上的？王大寶眼睛都亮了幾分，有想法，有前途，你小子怎麽知道我會修機器的？這妥妥是個不錯的營生，只要這些開廠子的人多，他即便是當個修機器的大師傅，也不愁沒有掙錢的活計了，果然一技傍身就不怕沒飯吃呢。

王大寶剛想開口應下這活計，好鼓勵這小子趕緊的開廠子，一邊又有一個人說話了。

“可不是，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家是做米糧生意的，如今這糧食是越發的不好做了，因為政局太亂，這存糧的比以往都多些，一來二去的，這價格上即使上漲了，也沒有多少的賺頭，我是想著開個面粉廠，機器磨面可比人工好多了。到時候實在不成，再從別處進口些糧食，像是南洋那地方，糧食就是最不值錢，最多的，運了過去，也算是能掙點錢，就是路上不一定安全。如今機器也定了，估計等我回家，不用幾個月就能拿到手，嘻嘻，也正是因為買機器，這不是，害的我只能蹭王先生的饅頭吃。”

他這一說，旁人立馬都大笑起來，這幾日他們確實大半都是在蹭王大寶的東西吃，幾乎每一個人都差不多，只是關系熟悉了之後，倒是一個個都反而沒有了什麽不好意思的樣子，幾乎每一個人都想著，等到回了家，到時候再把這錢給王先生送去就是了。正好也好幫著王先生早點立住腳。朋友不就是有通財之意嗎。

“你們都不如我，我比你們倒是看的遠些，我學的就是機械，看樣子，以後你們幾個開廠之後，我混吃混喝的日子是不用愁了。

王大寶終於插上話了，一上來就直接給了這麽一個大雷，一下子倒是讓不少人都睜大了眼睛，驚喜的很。

“學機械？王先生你不是做生意的嘛，怎麽居然還是學機械的？這個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學的，像是我們這樣的，多半都是些個文學之類的專業，有個印染什麽的，就已經是很本事了，像是這種屬於核心技術的東西，即使去學，一般也摸不到機器。最多只能是個理論知識，王先生您真的會修機械？“

這可不是一個人有疑問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睜著大眼睛看著他，想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都是死腦筋了不是，是，人家是不給你學，誰讓人家就是靠著這個搞起了工業革命，成為了世界強國呢，自然不希望技術外流了，可是這世上不是還有學徒這個說法嗎，我啊，就是當學徒，然後一點一點的偷學的。“

王大寶背心那個汗啊，他隨口就說了自己會機械，卻忘了這個時候可不是現代那個時代，理科生吃香的年代，在這時候，國家雖然說是已經推翻了滿清，算是結束了封建王朝的統治，可是人的思想卻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

士農工商，這等級依然存在，所謂的學機械，那在國人的眼裏，就是成為了工匠一流的人物，自然在出過留學的時候，是不被多數人看中的，也不會去選這樣的學科，倒是什麽社會學這類哲學類型的學科才是人們的最愛，他們總認為能從書本中尋求強國的道理，卻忘了動手才是最快實現的道路。

在一個在歐洲，資本主義的大佬們一個個也都是實用主義的奉行人，他們自然明白保持技術上的優勢代表著什麽，那可都是錢啊，一代又一代的技術革新，就能讓他們講機械，將產品買遍全球，既然有這樣的好處，他們看到中國人過來，那麽哪怕是下意識的，也會引導者這些留學生去選擇一些精神領域的學科，而不是實用領域的機械。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在那個年代，你能看到的史料中，屬於華人的科學家也好，高級工程師也罷才會那麽的少，幾乎到了每一個都像是寶貝一樣被記錄再案的地步。

一時不查，王大寶說了自己學機械，驚得大家都側目之後，他立馬也反應了過來，這不是屬於自己的年代，這裏這一手本事實在是駭人，立馬就開始了圓謊，好在他腦子機靈，倒是轉瞬間就被他編出了一個合理的理由來。

“我和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才到歐洲幾年？我呢？說起來，那是小時候跟著父母出來的，都有近十年了，十年的時間，該看的，該懂得，基本上也算是弄了全乎，是，機械這東西是不容易學，在國內的地位也低了些，學而優則仕嘛，誰不想當官呢，可是我卻是不得不學的，你們是不知道，時候，父母沒了，我又只有十來歲，為了吃飯，為了生存，有什麽都要幹啊，我一開始那裏有如今這樣的體面，給人當小工，幫著收廢鐵，那就是我最開始能求生的工作，收廢鐵就要和一些廢棄的零件打交道，一來二去的，大多數的零件什麽的就開始摸熟悉了，然後就去給人當學徒，更在後面拼裝機器，一個機器能有多少零件？時間一長，就是再傻，也能弄明白了，到了這個時候，轉過頭，再去學機械，還有什麽不懂的？“

他這麽說那是絕對的合情合理不說，還半隱半露的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出來，讓其他人也一陣的動容，一個孩子在這異國他鄉求生存，那是何等的不容易，再想想如今這王先生的見識，思想，他們都忍不住暗暗地慚愧，覺得不如了。

“先生說的是，機械這東西，真花了心思，也沒什麽不能弄明白的，只是我們這些人都沒有先生您的眼光，這麽些年在這國外學的倒是多半回家之後用不上的東西，實在是有些浪費了光陰。“

其中一個更是從修機械的事兒上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我們都說教育強國，實業強國，可是卻一個都沒有提到科技強國，工業強國的，說起來也都短視的緊，咱們國家工業上什麽都沒有，槍炮都要靠買的，這如何能長久。“

很多事兒其實只是蒙著一層紙而已，只要這紙被捅破了，那麽就國人的智慧，哪有想不清楚的道理。

“北洋那麽些船都戰敗了，這就是教訓啊，終究是咱們自己沒有自己制造艦船的工業才會如此淒慘的，若是咱們自己當時能造船，就咱們那樣的地大物博，造船又費什麽事兒？只要有那麽一兩個實力夠的船廠，難不成還能比不上小日本船多？即便是戰敗了，也能迅速的重新組建起來，何至於到了如今，偌大一個國家，還不如那隔壁一個小島，被人開著船堵在自己的家門口？“

血淋淋的例子這麽一擺，更多人開始低頭了，有幾個感情豐富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若是這樣說，我們確實自誤了，這些年，真是白費了這麽些時間，銀錢，若是咱們能有個槍械廠，咱們國家人丁眾多，還怕沒有兵員？到時候必然能阻敵於國門之外。“

“就像是王先生前幾日說的那樣，咱們在封建統治下一代代的形成了固有的觀念，只覺得讀書上進便是最好的出路，卻忘了時代不一樣，上進的路子也不一樣，能學的更不一樣。“

反省什麽的，從來都是很容易讓人疼，讓人尷尬的，只是只要你能下得去狠心，將問題暴露出來，認真的去對待，這又何嘗不是一次鳳凰涅槃的開始。

這會兒的眾人就有那麽一點這個意思了，王大寶看到心裏那個高興啊，

“說起槍炮，那麽咱們必然是要說道鋼鐵，而說道鋼鐵，自然就要說道鋼廠，而鋼廠的礦石，又需要地質學家去探礦，這裏頭需要的人才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很多種專業的結合，才能將這麽一個架子搭起來，你們雖然不是誰機械的，可是我剛才也知道了，你們這些人中，卻也有學地質的，還有化學的，印染的，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的，別看這些似乎都和這槍械什麽的沒有什麽關系，可要我說，那每一個都不能少，誰知道什麽方面用的上呢，對吧。“

這麽一說，大家心裏都好受了很多，一個個，特別是那幾個學的東西相對不是主流的人更是有些挺直了腰桿子的味道。

“咱們國家要修鐵路了，這需要多少人才？地質學，測繪學，力學，規劃，統籌等等，哪一個不需要？只要能學以致用，那麽每一個人學的就都是有用的對吧。“

說道這會兒大家都高興了，一個個忍不住也開始相互說起自己的專業在這國內什麽地方能用的上，越說越高興起來，可不是只要能用的上，他們也算是沒有白學了。

幾個人高高興興的，正想著在好生的說上幾句，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常常在他們一邊偷聽的德國人從食堂的另一邊走了過來，帶著慣有的嚴肅的表情，對著王大寶說道：

“王先生，請問能和您談談嗎？“

王大寶微微一楞，隨即猛地想到，剛才這人還在他們身邊，可是什麽時候離開的？怎麽這會兒又來了？這人是想做什麽？

王大寶因為和人聊天什麽的，已經忘了自己剛才拿出來的泡騰片的事兒了，可是他忘了人家德國人沒忘不是，看著王大寶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的樣子，那德國人眼睛往桌子上那個小小的盒子看了一眼。

順著他的目光，王大寶也低下了頭，這一看，看到了這個東西，這思路立馬就扯了回來，要死啊，他今兒本來是要來釣魚的，怎麽說著說著，這話題就到了這學科問題上去了呢，真是國人神侃的血統實在是太牛了。

“啊，這樣到我的房間去吧，同學們，不好意思，失陪了。“

這些都是留學生，還都是德國留學生，自然一個個都是聽得懂德語的，從那個德國人過來和王大寶說話開始，他們就已經停下了討論，靜靜的聽著他們說話，如今聽到這麽說，自然也沒有什麽阻攔的道理。立馬就散了開來，只是還有幾個眼睛有些尖的，也看到了那個德國人看向那桌子上橘子汁的一幕，眉頭微微一皺，想來是想到了這德國人是為了什麽過來，忍不住就有些擔心，生怕王大寶吃虧，所以在王大寶帶著那個德國人往船艙過去的時候，給了邊上幾個關系不錯的人一個眼色，不動聲色的也跟著過去，也不直接進王大寶的房間，只是就那麽在附近守著。

這樣的關心的姿態，王大寶其實正好看在眼裏，他猛地一個回神，發現自己有些失了警惕，也有些扯遠了之後，這精神頭自然立馬就收了回來，又恢覆了幾分原本的小心。

只是看到這一幕，他卻覺得，自己掏心掏肺，甚至是放下心防，就這麽和這些學生坐在一處神侃，其實還是很值得的，看看，這就是人心啊。

帶著那德國人回到了自己那個小小的艙室，王大寶拉開了凳子給那個德國人，自己坐在床上，這才正式詢問起來。

“恩，這位先生，我雖然看著您有些熟悉，可是我很確定，我們應該不認識是嗎？“

“是的，王先生，在下馬丁。施瓦茲，是這艘船的大副，我常聽您的演講，很不錯，很有深度，您是個博學的人。“

這個德國人很利索，沒有那些個遮遮掩掩的樣子，一上來就報上了自己的名字，職業，甚至還隱晦的告知了王大寶自己懂得中文。他也不是天生就這麽坦白，而是他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要是不先說自己懂中文，倒是反而容易前後矛盾，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這樣更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果然他這麽一說，王大寶立馬就笑了，

“是的，我也察覺了，要是您不懂得中文，只怕也不會幾次參加我們的討論，雖然您總是在一邊不說話，可是您能過來聽，這本身就已經告訴了我您的中文很不錯，在歐洲，會中文的人可不多，您真是個多才多藝的。或許這和您的發色有關？“

王大寶高興之餘還順便開了一個玩笑，人家馬丁是深棕色的頭發，可是他卻說和發色有關是因為這個姓氏，在德文中那就是黑發人的意思，最起碼說明他的祖上必定是黑色的頭發，不然不可能有那麽一個姓氏。

王大寶這麽說其實也多少有點拉近關系的意思，別以為人家老外就不懂得拉關系，就王大寶在啊美國的經驗來看，人家一樣也會這些個套路，只不過人家對於金錢看得更重些，不會因為關系套的好，就免了什麽賬單而已。

“是的，您的德語也很不錯，我的祖上也是和您一樣的黑色頭發，或許還有希臘人的血統也不一定。“

看看，人家德國人也會說笑話不是，希臘人黑色的頭發的人可不少。這明顯就是打趣自己了。

一時間這房間裏氣氛倒是輕松了起來，既然氛圍搞好了，那麽王大寶也就開門見山了。

“剛才我看到您看向了我這個盒子，讓我猜猜，莫不是您對我這個橘子泡騰片有興趣。“

“當然，我想每一個出海的人都會有興趣的，這是個很不錯的東西不是嗎？對於海上航行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比能及時補充水果更重要呢。“

說話間，馬丁的眼睛又看了那泡騰片一眼，王大寶看到他躍躍欲試的眼神，也不拿捏，直接重新沖了一杯，然後放到了馬丁的面前，只是給吃是一回事兒，話還是要說清楚的。

“我知道，我很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既然您能聽得懂我說的話，那麽想來您也知道了，這東西，如今只是試驗階段，也沒法子大量的生產，這一點很遺憾，若是可以，我可真想做一筆大生意。像是您這樣的船，需要的可不是少數，而在海上，這樣的船還有很多。“

恰如其分的露出自己對於生意的渴望，這只會越發的讓對方肯定自己說的那沒有正式推廣，和不能大量生產的言辭。畢竟誰也不會相信，他會放棄觸手可及的利益。

“這確實是個問題，不過我也看到了，到目前為止，喝過這個的人都沒有出現什麽不良反應，所以最起碼這不會吃壞肚子，這是可以肯定的，至於是不是有替代蔬果的作用，這個就要看我們到了目的地之後的具體情況了對嗎？“

該死的，這德國佬的意思是，這些在船上吃了他這橘子汁的人，那就天然的試驗品？正好給他們確認一下這東西的品質？那可都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在他們的眼睛裏，這些中國人就是試驗品？還是*試驗品。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人是不是會有什麽健康問題。

‘果然，白種人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即使是德國人也一樣。‘王大寶暗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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